因为话太多了,刑珏总是会一边听一边丢,找不到重点,什么也记不住。 却记住了她说话时的眼睛。 像是在演戏的猴子。 睁大、圆瞪、眯眼、弯弯,薄薄的眼皮被瞳孔撑到极致,里面的目光干净又单纯,很漂亮。 司瑶的眼睛很漂亮很漂亮,把他护在怀里,挨着后妈的巴掌,眼睛变得像野兽一样凶狠时还是很漂亮很漂亮。 即便是如今,也是如此。 缘何这小子说她的病全在眼睛里。 刑珏不相信:“她眼睛好好的,哪有病?” “没光了。” 刑珏辩解:“你当是奥特曼吗?还会发光。”说完讥讽:“你这个几岁就跟着爹来了这的垃圾,不知道什么是奥特曼吧,不对,我怎么会在这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连他妈的消炎和消毒都分不清,你是个什么东西。” 刑珏站起身,猛然朝他身上踹,一边踹一边骂:“眼睛里没光了,没你妈才是真的,你懂个屁,知道个屁,你他妈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煞笔!神经病!垃圾!” “可……”季文与摊倒在地,重重的呼吸:“可她从这里走时,眼里还是有光的,会笑,会蹦,会飞奔向来接她回家的船,我爸说她的心可真大,被伤成这样了,却这么健康,可现在呢?” 季文与看向停下动作,原地剧烈喘息的刑珏,恶意满满的笑:“她生病了,不相信的话,你想想看她有多久没正常的笑过了,笑得好假,难看的要死,像是皮肉下站着一个会拉动她唇角弧度的木偶,说笑笑,她便会牵起笑,就这样……麻木的笑。” 刑珏顿足,弯腰凑近他恶意满盈的眼睛:“即便是抑郁症也跟我没关系,我不是害她得病的罪魁祸首。” 说罢便走。 刑珏的脚踝被握住。 季文与侧脸看向他,笑意依旧:“我不知道她出去后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病绝对和你脱不了关系,不信得话,你看那,那是她藏身了四个月的地方。” 季文与眼尾轻瞟的地方在地窖的角落里。 那里丢着一床被子,很脏,蜷缩在角落里,让人不堪入目。 刑珏从下了地窖便没挪过步,一直在门口蹲着想他说得‘抑郁症’,这会目光看过去,呼吸冷不丁的急促了些,随后抬脚走近。 司瑶的字在练书法前是会飞的,歪歪扭扭,混乱不堪,唯独两个字好看。 端正端方。 是为——阿珏。 刑珏看向半墙小小的‘阿珏’,冷不丁的,鼻子酸了。 字很小很小,离开一米看,像是土墙上面的凹凸,离近了却是一个个的小字,‘阿珏’。 以这床破被子为中心,‘阿珏’二字像是蚂蚁般成排的分散开,一个接着一个,被木棍或者是尖锐的东西刻在了墙壁上。 从最下面到两米高,不属于司瑶身高可碰触到的地方。 随后是被子后方。 刑珏把被子扒拉着丢开。 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字,没忍住,眼圈彻底红了。 这床被子,是司瑶栖息了四个月的地方,四面八方,能画的地方她画全了,全是两个字‘阿珏’。 “不应该啊。”刑珏摇摇头,不明白。 转身拿过煤油灯,对着墙壁和地面一点点的摸索。 “不应该啊。”刑珏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写他的名字。 既然是为了白羽来的,为什么要写他的名字,为什么不写白羽。 刑珏一个个的摩擦过这些字体,想从中间找出一个‘白羽’,却没有。 端端正正的一个又一个的‘阿珏’像是走马灯一样围成了一个圈,不停的在他脑海中来回旋转。 刑珏有些腿软,跪坐在地喃喃,“不应该啊,为什么不是白羽。” 从听季文与说司瑶有‘抑郁症’开始,刑珏脑中便隐约盘旋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司瑶转了性子是从……流产开始。 在此之前,她好好的。 会笑,会在晚上自己溜进她屋里,搂着她的时候小声哔哔着说话。 说些闲话,说些废话,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眼睛亮晶晶的,有星星、月亮、和他。 开始变了便是在流产后,只是没了个不是他的孩子,司瑶开始的几天沉默寡言,不笑了,话开始少了。 向阿姆说心里难受,总会有这么几天,时间久点就好了。 刑珏却受不了她为了个别人的孩子这么对他,生气、发怒、质问,问她为什么不笑。 司瑶那些天眼里常含泪水,散着乌黑的长发,苍白着脸,木楞的看着他,被质问了会吓得哆嗦一下,然后就笑了,和从前有些像的笑,但很僵硬,很勉强。 刑珏更怒了。 心里关着的她为了白羽抛弃他的不甘野兽尽数而出,想报复,让她疼,让她被作践。 于是和刑阿霓好了。 司瑶在砍了树后还是不笑,刑珏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笑。 她便笑了,仰着苍白的脸冲他笑。 弧度和从前一样。 但是眼底……没有光,像是一潭死水,不管你往下面砸什么,也溅不起她半分波澜。 伴随着刑老太太来教她规矩。 司瑶好起来了,该笑的时候笑,不该笑的时候不笑,弧度刻板僵硬。 因为他的无止境的找女人作践她,司瑶笑得越来越自然,像是面皮后面站着一个提线木偶,它说‘笑’,司瑶便笑。 眼底情绪尤在,委屈、生气、开心、不开心,却很难再分辨。 只有刑珏仔仔细细的盯着看,才能看见那一点点的波澜。 到后来,那次司瑶用矿山剧本捅他刀子,一切归于平静,全剩死水。 司瑶真的变了。 不是长大了。 而是因为他。
第120章 王玉珏 昏暗的地窖角落里慢吞吞的传来男人压抑的哭声。 季文与看着刑珏跪在地,哭的越来越悲怆,从细碎的哽咽到凄厉的嚎啕,噗嗤一声咧嘴笑了。 司瑶和这位她心心念的阿珏这些年过得不好……才能聊表他受得苦,才能祭奠他地底下枉死的父亲。 季文与捏起刑珏过去角落前丢下的匕首,踉跄着起身,一步步的朝着刑珏走。 总得有人为父亲的命,还有他这些年受得苦付出代价才对。 总得有人…… 司瑶,他下不去手,那么这个她心心念念的‘阿珏’总可以吧。 季文与站在刑珏身后,抬起了手臂。 挥下去前,脑中闪过那年司瑶说的话。 她说她的阿珏是个很好很乖的孩子,和你一样。 就是这么一犹豫,季文与对上了刑珏侧过来的目光。 刑珏沉沉的看着他,“她来这,不是因为我,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因为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她的人,怎么会……” 刑珏的脸扭曲了:“怎么会是因为我呢?” 季文与被踹趴在地,手里的匕首被夺走。 看向刑珏凝在一起的眉宇,狠狠的皱了眉:“你……” “司瑶这个人很没用。”刑珏眼眶湿润了:“但只要是她应下的,就一定会做到,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你和你爸没出矿山,就在初一那天拽着她一起走,去青城查,查清楚,是谁骗了她,然后……” 刑珏扒了扒头发,笑笑:“司瑶没用且心软,就算是知道是谁在算计她,也不会去报复,你去,把骗了她,害了你和你爸的真凶一个个的给我刮了。” 刑珏走了。 季文与怔松在地,半响后勉强爬起来去找司瑶。 可……没有。 偷偷的挖了好几年的地窖里只有那个男人的尸体,还有用来绑司瑶的绳索。 季文与提着煤油灯走近。 绳索被摩擦成了丝缕,上面全是暗血的血迹和斑驳肉皮。 司瑶挣开跑了。 …… 司瑶按着记忆找到上层岛民生活的洞窟,仗着黑暗的遮挡,目光直勾勾的定格在进出口。 刑珏不在,进出口的男人嘴里还在议论着前夜亮灯却没人的那艘船,很明显,刑珏还没被找到。 但是司瑶……也找不到。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人呢。 司瑶凝眉再守十分钟,伴随着越来越烈的冷风,司瑶起身要回去换个地方找。 远处走来一列人群,举着火把,骂骂咧咧。 司瑶原地趴下,支起上身在人群中扫描。 伴随着人越来越近,司瑶趴到底,眉毛狠狠的皱了皱。 人群中个子最高,眉眼清隽又白净的是刑珏,他被抓了。 为首的男人指尖甚至旋转着刑珏的手表。 司瑶手掌缓慢的握成拳。 脑中翻涌各色各样的心思,最后一一打消,目送着人推搡着刑珏走近进出口。 司瑶在人消失后爬起来,有些难办的扒了扒长发。 矿山的规矩,新来的人下矿。 长相丑陋的男的还好说,未来的归属很明白,刑珏呢? 这地的老大可是男女通吃的。 司瑶感觉脑子里像是冒出一个假人。 叽叽喳喳的在说一个又一个法子。 随后另外一个人找出漏洞一个个推翻。 司瑶烦躁的一下下的朝着身后的石块嗑脑袋,力气越来越大,最后一下要砸下去时,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司瑶眼神微凛,手里握着的石头快如闪电般砸了下去。 “姐。” 司瑶手中紧握着的石头顿在半空,随后砸不下去了,因为季文与这声‘姐’,被绑连带着刑珏被抓走的怨气都淡了些。 “没出息。”司瑶喃喃着骂了一声,侧脸看向洞窟门口:“初一那天,刑家来送饭的船上会来一个叫刑柯的人,你去找他,他不止会去找我们,还会带你走。” “如果他不来呢?” “不会,他一定会来,如果万一……你就告诉送饭的人,刑家的掌门人刑珏在这,处刑的刑,王玉珏,字义是两块玉合在一起,寓意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很温柔的字,只要刑珏能被救出来,你作为刑珏的救命恩人,不管怎么样,也一定会被带回青城。” 说完看向昏暗中冒出来的季文与:“记住了吗?” 季文与在司瑶身边蹲下:“你想干什么?” 司瑶想……进去。 她不放心。 怕刑珏被打被骂被糟践。 从小到大,自从她在刑珏身边,刑珏从没被打骂过,更从没低过头。 他性格高傲,受不了这种侮辱,也不该受这种侮辱。 司瑶脑中有一百种想法把人引出去一些,但都需要时间。 确定刑珏进去了,司瑶心里像是爬着千万只蚂蚁,感觉一分钟都等不了,因为每一分钟都会有变故。 司瑶攥着石头起身,侧脸看向沉默的季文与:“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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