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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是时日无多，她总能从病床前乖顺听话的幼童身上看到些他未来长大后的影子。 伊珊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细密的像一团杂糅的棉絮，大大小小的针眼遍布其上，可怖又可怜。 她爱怜的将手覆上趴在床前的男孩发顶，无力地扯了下苍白的唇角。 陆惟背着她干的事情伊珊心知肚明，只是那些都是他们这一辈人的生死恩怨。 人死后不再过问前尘，对了错了，也只不过是急景流年下的一鞠黄土。 当妈的，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儿子的一辈子都活在过去那些和他无关的仇恨里。 男生舔/舐了下唇角氲出的血渍，机械质地般的冰冷嗓音又一次响起：“老子今天成年了，刚找律师发了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 在农历这年的末尾，二月寒冬数九，他无父无母，长至成年。 就是不知道等自己几十年往后下去了，伊珊知道他这个丧心病狂的决定后会不会拎着根棍子把自己打死。 印象里的妈妈好像都是和蔼的，估计她舍不得吧。 安修明听出陆池琛那点言外之意，额角的青筋重重跳了下。 天际边缘的那颗星，亮的璀璨。 果不其然，陆池琛无言勾了下唇，话音里带着点释然：“等你回来，把办公室里的收养协议签了吧。” “爸。” - “陆池琛。” 卢霜温软的嗓音像夹了蜜。 陆池琛倏尔抬起头来，指尖的香烟早在他出神时就燃成了鞋尖旁边的灰烬。 卢霜就站在离他半步不远的面前，女孩手上捏着的“仙女棒”噼噼啪啪亮着，映亮了她的半侧面颊。 好像天边浅浅的星辰被她尽数握在掌心间。 呲呲啦啦的火花不断迸散在空气中，划开陆池琛心里寂静郁沉的夜。 小小的一点短暂花火，清湛又纯粹，却足以隔绝掉耳旁数以万计的喧嚣嘈杂。 女孩的半张脸隐在后面，烟花将灭，她又拿出一根没点燃的电光花，送到陆池琛面前，翦水秋瞳似的清亮眸子弯了弯： “我们一起好不好？” 她在旷野里举起一簇火把，等着另一簇星光来相遇。 陆池琛往后捋了两把头发，将那丝胡乱翘起的头发顺了下去，他勾起个笑，接过卢霜递来的电光花后，凑上她的。 犹如两颗鲜血淋漓的真心吻在一处。 “仙女棒”的燃烧时间极短，隐隐有了熄灭的前兆，卢霜看着那点将灭而起的烟，轻皱了下眉。 陆池琛余光扫见后，喉结滚了滚，起身后扣住卢霜将要撤开的手，修长的指骨在她手背上轻轻一触。 他假装盯住面前的烟花，却没舍得下重力，小心翼翼地将卢霜的手掰开，骨力强硬的顺着她的指缝间将一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挤进她手心。 卢霜的手心里一片浸润。 温热的触感顺着神经末梢融入了经脉里，他们十指相扣。 烟火棒在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亮起了新的火花，陆池琛握着卢霜的手，他将烟火棒塞进两人交握的手心里，满是狼狈和伤痕的脸上依旧是止不住的倜傥。 “这样就不会灭了。” 他跻身黑暗，本不想看这场人间花火，奈何烟花说可以帮他告白。 -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脚边堆满了数不尽的花火棒，陆池琛就一直握着她的手。 最后一根点完，陆池琛偏头看了眼家里，问她：“现在进去陪爷爷奶奶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时间不早，陆池琛记得爷爷奶奶睡觉的时间应该挺早的。 卢霜哽了下，眼眸下有些落寞，走到家门口时，她拧动钥匙，房门大开。 她的声音轻轻的：“他们不在家。” 陆池琛没多过问，牵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拇指在她手背上来回抚摸了几下。 两个人都饿着肚子，饭还是得吃。 卢霜简单把几个菜热了下，出来后，刚刚还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的陆池琛现下里找不到人。 两双筷子整齐地摆在桌面上，完全凉掉的菜品现在又腾起点热。 陆池琛回来的很快，眼里有点柔和。 一顿饭吃的很快，陆池琛调着静音的手机上祝福的短信飞快跳上来，又被更新的祝福掩盖过去。 他扫了眼，搜到几个人的聊天群，帮卢霜在群里抢了几个人发过来的红包。 陆池琛大大方方在群里发了个专属红包给卢霜，随即用膝弯碰了下卢霜，催促道：“快抢。” 剩下的几个人吃瓜吃了个爽，搁谁不知道他在宣誓那点占有欲似的，嗷嗷乱叫成一片，调笑着要让陆池琛给封口费。 陆池琛摁了关机，顺便把卢霜的手机也一并收了过去。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窗外礼炮齐鸣，烟花悉数绽开在天际。 电视机里画着漂亮妆容的主持人在说着新年贺词。 卢霜手上抬着两个玻璃杯，还不等她走到桌边，眼前的视线忽然被一片漆黑替代。 男生懒懒指挥着她前行，喉间染上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往前走10米，然后手腕向上提起15公分，杯底以每秒1厘米的加速度匀速落下。” 陆池琛的手一直虚遮在卢霜眼眶上。 她轻轻眨了几下眼，不知道他想干嘛，却也还是听话的照做。 须臾后，男生待她把杯子放稳后，又才道：“睁眼，哥哥给你送新年礼物来了。” 空无一物的餐桌上，放着一个积木日历。 明年的年份、六月的数字，还有日期里的数字8，三个小巧的积木块上都被陆池琛涂上了颜色。 黄色象征智慧与希望；绿色代表着青春的生命力和朝气；橙色是友情的温暖。 那是他们明年高考结束的日子。
第46章 情侣装 又是一年的酷暑降临时, 窗外的榕树枝条在五月的末尾声中飞快抽长，树藤上开着几点浅紫暗粉的花朵。 没人再有心思去玩闹，有如平时的下课铃声响过几次，楼下的走廊里高一高二年级学生们的脚步声匆匆而过, 几个男生的篮球砸在地面上, 自下而上传回的声响很大。 教室里的他们像是自动屏蔽了那些嘈杂和声响。 高三理（1）班教室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专注在自己面前的试卷上。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一天逐渐缩短, 而今停留在数字6上。 他们再不过几天就要真正亲临高考, 亲自面对那个被无数人魔化后的传说会改变人生的命运十字交叉口。 卢霜写完理综试卷, 翻过前面来打算再次检查一遍。 她偏着一点头, 握着笔，在一旁的草稿纸上又一次演算着, 神情里是说不出的严肃。 试卷标题上大写着几个字【柏安附中高三年级第三次模拟考试】 省市里都有安排过大大小小不同程度上的统测，高考迫在眉睫，整个高三一年的日子过的辛苦又忙碌。 到了最后几天，按照附中的传统, 所有教研组会在研究了近十年的高考真题后汇编一套三模试卷。 和别的学校不同, 附中高考前的三模在保证帮助绝大多数学生信心的同时, 会将今年竞赛上涉及过的一些简化版考题融入在附加题里。 附加题不计入总分计算, 但如果做了, 老师会挨个批改后, 逐一面谈。 这部分的学生是柏安今年高考的省市前50预备役。 讲台上的楚云穿着短袖T恤衫, 清汤挂面的脸上, 眼下带着一丝青黑，她看了眼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没做完的同学请抓紧时间。”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过后，卢霜坐在座位上等着老师来收取自己桌面上的答题卡。 虽然只是在本班教室进行的模拟考, 但附中还是尽量做到了全真模拟高考的所有环节和考试环境。 楚云在讲台上点好卷子后，顿了顿，才道：“今天下午原本的课不上了。” 教室里陷入了一点短暂的静默里。 突然反应过来她话里含义的1班学生们，欢呼雀跃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手肘脚踝不断撞在桌子椅腿上，桌椅板凳摩擦着地面，杂乱的碰撞声响依旧好听。 他们三三两两地抱在一起，似是密密层层又千丝万缕的压力中央透出一点黎明前的微光。 讲台上的楚云被他们的情绪感染着，也跟着他们笑了。 卢霜将笔和尺收回文具袋里，闻言手指一顿，一点调皮的线头卡进了文具袋的拉链里，拉链冰冷的尖锐边缘硌住了她的掌心。 下午，要拍毕业照了。 窗外的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鸟，喳喳叫着，声音不清脆，嘶哑又磨人。 作为全班定力最强的两个人，卢霜是在心里拒绝不熟的人在千里之外，陆池琛则是单纯的不喜欢搭理人。 教室里已经吵翻了天，有的讨论理综答案，有的讨论下午拍毕业照，还有的在讨论高考结束后的假期。 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站在枝头探讨着喜怒哀乐…… 男生趴伏在桌上，合着眸子，已然陷入了浅眠。 陆池琛自从高二上学期那次考到了年级第二，和卢霜的总分前后加起来只差着3分后，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那层伪善的面皮倒像是被他自己揭下了似的。 倒不是陆池琛成绩好了就看不起人什么的，只是他们还有点没习惯过来。 其余的，从他踏进附中校门的第一天开始，对人倒一直都是那幅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矜傲模样。 高中生，成绩不好和太好都是原罪，管你长什么样子，家里有多少钱。 他们看不起前者又攀不上后者，却又总总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子。 直至今年4月下旬的省市联考成绩出来。 全省前十，柏安附中占了两个。 不止附中校内校外，这个消息直接轰动了整个柏安市的高中教育圈。 同样，在附中校史上，同样是史无前例的。 校长袁山一张脸笑得褶子咧上天边，成绩出来当天二话不说就把两个学生叫进了校长办公室面谈。 他言笑晏晏，先代表学校对他们取得的成绩进行祝贺，随后又从师者长辈的角度事无巨细地殷切关心他的两个宝贝学生。 上到学习压力，下到衣食住行，尤其和他们强调了最近的身心健康状况要万分小心和注意。 女生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双手妥帖地放在穿着校服的腿上，校服规矩地拉到了只剩出一点领口的位置。 每个问题她都回答得很认真； 而旁边的男生就像个混球一样，校服外套被他一进门就搭在了沙发背上，懒散又没个正形。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出几个想回答的问题回。 回答极其敷衍潦草，只有“嗯”或“不”两种答案。 奈何男生的成绩实在傲然，袁山心里叫苦不迭，也只有担着他那点臭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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