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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小柔无比懊恼，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今日竟又冒了出来，她读大学时，有几个同学一起闲聊时，有个同学说她爸妈离婚了，那时她总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且农村根本就没有什么离婚的，她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去追问：为什么要离婚啊！ 结果那同学毫不客气地怼了她一句：我们有那么熟吗？连父母离婚的原因都要讲给你听？ 是啊，她和顾予正有那么熟吗？干嘛去追问、打探人家奶奶的死因。 “没事，你先回去吧！有事给我联系！”他快速地结束了和江小柔的见面。 江小柔离开之后，顾予正也真的好好研究了下江小柔的网店，他的确不是无缘无故地帮她。因为奶奶死的那个夜晚，她和他闲聊了好长时间，聊的无非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但她最后却提到了江小柔，她说等她从北京回去后，要不就请江小柔来照顾她，她说她其实还蛮喜欢和她聊天的。 顾予正是昨天才处理完奶奶的丧事从北京回来的，但他今天就见到了江小柔。 刚才看到她的一瞬间，有片刻他觉得自己被施了定身术，整个身体就僵在那儿了，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这才相信不远处站在那儿的就是江小柔来了。 他奶奶和他妈妈战争的开始就是因为顾予正，这个一生要强的老太太死在了她出院后的第一个夜晚，死在儿子北京的房子里，很明显，她就是要让这个家的女主人愧疚一辈子。 这一两年来，她总是对顾予正说她活够了，该吃的苦也都吃了，该享的福的都也都享了，她这辈子活得很值，她总是透露着她的丈夫已经死了整整三十年了，在她独活的这漫长的三十年里，她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他以为她是年纪大了，爱唠叨，越来越爱回忆过去，结果，老太太真的是动了不想活的心思，她一生干净要强，然而最后大便小失禁却要伴随着她直至生命的完结，这或许才是让她向死而生的最大原因，死了就是意味着解脱，意味着重生。 后来，全家人看着监控里的奶奶在凌晨两点半，拖着那条因为骨裂并未养好的腿，很费力地一步一步地往前爬，甚至下台阶时还摔了一跤，她最终还是爬到了院子里的游泳池里，生无可恋地一头扎了进去。 老太太的死，真正伤心的人也只有顾予正了，回顾她的一生，她养大了他，也尽了责。 对于奶奶的死，他能打心眼儿里理解她。 生死有命，同样的病，别人能治好，可你就是没治好，我们的一生，生命都是要终结的，但顾予正的痛苦就是始终不肯原谅奶奶最后选择的死法。 第21章 球童 虽是双胎，但顾予正出生的时候情况比较好，体重也接近正常单胎的婴儿，但另一个宝定顾予生就特别的弱，生下来还不到四斤。父母总有一种天生扶弱的心理，那个弱小的婴儿喂养又特别困难，又经常生病住院，于是他们就把那强壮的顾予正送到奶奶那里养了。 他们甚至内心里还觉得顾予正在娘肚子里就天生强势，抢占了本属于弟弟的那份的营养，对那小的更是细心体贴。顾予正直到六岁上小学时才回到父母身边，但他这个家已经完全融入不进去了。 “夹菜要用公筷，奶奶没教你吗？” “你怎么这么挑食，鱼也不吃，虾也不吃，鸡蛋也不吃，奶奶天天都烧什么给你吃了？嘴巴养得这么叼！” “给你说了多少次了，内裤每天都要换，怎么就记不住呢？都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给在农村一样呢！” “长嘴还是要用来说话的，见了人怎么也不知道叫人呢！奶奶怎么把你带的呆头呆脑的？” “成绩还这么差，一个拼音都学得这么吃力，以后学习的苦可有得你吃了！” …… 回到父母身边的那一年，顾予正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要开始应对妈妈的指责与唠叨，她觉得自己好好的儿子都是被奶奶带废了，但小小的他也常常在想，奶奶带的不好，那为什么不早点把自己接回来呢？ 对比之下，他的弟弟顾予生无疑是优秀的，讨人喜欢的，小小年纪围棋就能下得很好了，游泳都会好几种姿势，且性格活泼嘴巴又甜。 “妈妈，我爱你。” “妈妈，这个我做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我最喜欢妈妈做的饭了，这个红烧排骨鲜嫩多汁，入口留香，太美味了！” “妈妈，你长得真漂亮，你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妈妈！” …… 每每听到顾予生这样的话语，顾予正心中就有一百个鄙夷，在心中骂了他几百遍“马屁精”，但人家的情商就是高，他怎么都学不来，处处指责，处处比较，这个家让他恐慌，恐慌得他小小年纪一个人竟偷偷地跑回了奶奶家。 奶奶从他出生第七十五天开始带他，直到六岁四个月要读一年级时被接走，她看着孙儿蓬头垢面的一个人跨越了近千里，又是坐火车又是坐汽车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再也不愿意把孩子还回去了。 于是，暗藏多年的婆媳矛盾就此拉开了序幕。 儿媳说老太太别有用心，挑拨他们母子关系。 老太太说儿媳不配为人父母，竟区别对待两个孩子。 儿媳又说老太太把孩子带得一身农村人的臭毛病，她的孩子她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 老太太说你看不起农村人就别嫁农村的娃啊，不要彩礼还不是倒贴着屁颠屁颠嫁得快。 …… 仿佛是无解一般，更因为顾予正的不愿意回去，像是站了奶奶的队一般，两个女人的矛盾日渐升级，儿媳狠心抛下一句，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 顾予正便留在了老太太身边上了学，随着他一天天的长大，和父母那边的关系也一天天的淡了下来。顾予正永远都没有得到父母的青睐，因为他的成绩总是垫底，在一年两次与父母的见面中表面得更是木讷无语，他亲耳听到妈妈说：这个孩子简直是没救了！ 小学上完读初中，高中没考上就读了个职高，然后又勉强读了个大专，命运给他的转折就是他抓住了第一波电商的浪潮，迅速地稳住了脚跟。 老太太选择死在北京儿子的家里，无疑就是在告诉儿媳妇，这场战争终是她赢了，儿媳妇亲自养大调教的二孙子亲不亲孝顺不孝顺她不知道，但她一手带大的顾予正对她却是极好的，她也享到了孙子的福，这辈子是值了。 江小柔这边一连半个月基本上天天都泡在顾予正这里，周六周日就把孩子送到李文清那儿，让妈妈帮忙看着，她愿意学，也很吃苦，自从顾予正帮她跑了单之后，基础数据也慢慢地上来了，每天的单子虽然不多，但也一日比一日好了，每天的访客数也能有个三四千人，这对于一个才起步的新手来讲已经很不容易了。 唯一让她焦心的是安安入园的头两个月，又加上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总是断断续续的生病，感冒流鼻涕刚好，就开始咳嗽，再没两天扁桃体又发脓发烧，孩子一生病就得留在家里不说，每一次去医院，尤其是扁桃体发炎，每次不花个小千把块钱根本就看不好。 越是缺钱，孩子还总是生病，江小柔每个月抠抠搜搜省下来的那点钱又全都扔到医院了。 夏子乔自上次用束缚带强行睡了她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她了，当然生活费他也不给了，江小柔觉得这样也挺好，每次她把家里的开销的单据贴到他卧室门上，然后直接问他要钱报销。 这一次江小柔贴的是安安扁桃体发炎看病的单据，抽血化验、输液、拿药，折腾下来一共有六百多块钱，但夏子乔到家后的撕下单子的第一反应竟是：我最讨厌你成日里跟在我后面讨要这些费用，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带的孩子，天天都在生病，还有脸来问我要钱！ 孩子生病，尤其是扁桃体发炎时的高烧，安安的体质能经常经烧到 40 度，且喝了退烧药还不退烧，每个发烧的夜晚江小柔都不敢睡，生怕孩子烧坏了脑子，可夏子乔从未陪过床，也从未喂孩子喝过一次药，甚至也从未陪她去过一次医院。 孩子她从小带到大的，每一次生病她都无比煎熬，可眼前这个男人竟还在责问她为何把宝宝带成这样？她如果连孩子看病的钱都没脸要，那还要脸做什么呢？ 尽管这不是一个理想的状态，但她现在是个母亲了，她的余生都将被这份责任裹挟，她做不到夏子乔那样冷面狠心。 江小柔从他手里抽过那些费用单子，当着夏子乔的面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一样是卖，为何不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她转而立即联系了宝珠，这是个艺名，真名叫什么江小柔也并知道，这个女人手里有很多蠢蠢欲动的男人资源，她结婚前宝珠就对她非常感兴趣，但江小柔一直未松口。 她对宝珠说，她急需用钱。 第二天，江小柔就到了金沙高尔夫球场，宝珠今天陪一个男人在这里打球。 来这里打球的都非富即贵，来球场点号的会员很多都是在找“女朋友”，球场也会出现很多被包养的事情，江小柔以前接受过正规球童培训，也做过球童，对此清楚无比，因为她也曾期望过能在球场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哪怕是借助另一个男人来摆脱夏子乔，她也觉得在所不惜，起码灵魂是自由的。 但一见到宝珠，江小柔就后悔了，眼前的宝珠已经有了风尘的样子，明明妆造都没有问题，但她一开口江小柔就是感觉到了风尘。 她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她有孩子，她希望哪怕她以后的生活一片混乱，她也得有为人父母的样子。 “除了不陪男人上床，陪吃、陪喝、陪聊、去酒吧跳舞都是可以的。”江小柔对宝珠说出了她的底线。 “不让睡哪里成？你当男人是傻子？”宝珠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她。 “那就算了，我再另想办法。”江小柔无奈地摇了摇头。 “手头很紧？” “嗯。”江小柔诚实地点了点头。 “唉，回来，回来，那要不就直接来球场做个球童吧，收入也可以，反正这一块你也熟，能不能让客人多给你点小费就全凭你的本事了。” 靠着宝珠的关系，江小柔每天至少能排一场球，小费也还好，一场球的小费最少也能有 200 块钱，多的时候还拿到过 500，但她深知排球的重要性，隔三岔五的就给宝珠发个红包表示感谢。 这个季节是球场的旺季，收入也还可以，江小柔想把这个季做完，白天在球场，下午回来急冲冲地接了孩子就去北华批发市场拿货，理单，发货，忙得天昏地暗。 球场的白色工作服一穿上，江小柔就觉得今天的收入就近在眼前了，耐心地把球车擦干净，把车开到出发站等客人，跟每一场球的客人介绍球场的环境，帮客人拎包提水，递杆、看线、捡球、擦试球具，天天在室外，一周下来，皮肤的色号直接上升三个度，打一场球的时间是 4 个多小时，再加上客人的磨磨蹭蹭的时间和自己来回的通行时间，哪一场也得个六七个小时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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