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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锡成听懂了，却还是不肯太相信。 的确，身边有很多孩子，谁带大的跟谁亲。就像他戏班子的那些徒弟，早把爹娘抛脑后了，只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可阿月的孩儿怎么样，谁能说得准呢？保不齐从小离不开娘亲，成长过程中离不开娘亲，往后还会苦苦找寻娘亲。 他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声：“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 不能因对将来的恐慌，就放弃眼前来之不易、朝思暮想的人。 “但愿她能将你就此忘了，如果没有，希望将来有机会见面，我能大气成熟一些，待她客气一些。” 不过他觉得很难，他在意她一天，就注定不能接受她给别的男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若是不在意了，那也无所谓是否接受那个孩子，两个人可以直接分开。 “我不能保证一辈子不与她相见，只能尽量，不让你们碰面。”这算是她给他的，轻如鸿毛的承诺。 “其实，我也不知，她将我彻底忘了，是不是最好。我既舍不得与这个孩子，彻底断了联系，又怕她想见娘亲不得而痛苦。” 对含璋来说，若是彻底不晓得有娘亲这个人，对她来说最好。梁月盈也认了。不在乎这身病，只当从未生育过她。 “她，我不能违背人性，让你们母女永远断了联系。但是宋世山，不准再见了，不管因着任何理由。”章锡成也是霸道的人，她从前倒是没发现，他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但她会宠着，含笑答应：“好。” 佣人将晚膳端上来，两个人边吃边聊，她胃不适，吃一点就会顶到，不敢饱食。 一口总要反复嚼几次，才细嚼慢咽。 “你知我是从天津卫过来，带着戏班子闯荡上海滩，又在这里扎根的。沪上是你家乡，我以为你会喜欢吃这里的食物。”章锡成见了，以为她远嫁两年的光景，就换了口味，把家乡的风味都抛下了。 “你若是不喜欢，还是更爱江北的食物，以后可以跟小厨房说，让他们照你说得做。” “没有。比这更差的都吃过，大概是脾胃不和，需得慢慢调养，不能暴饮暴食。”梁月盈放下筷子，再喜欢也没多食。 从前总担心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人，会脾胃不好，其实不然，恰恰是胃口好的表现。只有脾虚、胃病的人，才吃饭像咽药。她现在，就是如此。 “锡成，其实我有想，走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来的时候，没犹豫过。经历一些坎坷，也会回想，当初是不是太冲动。” “怎么？你后悔了？”章锡成替她舀了一勺汤，送到她跟前，语气平淡无波： “是怕跟了我不值？” “不是。我从未衡量过这些，跟不喜欢的人，才谈得失。”她接过汤，放在手边，倒是没喝。 只说：“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安稳、踏实、富裕的生活。”
第292章 二婚男人能要么？ “不是因为你能为我做些什么，甚至不是为了幸福、快乐。而是哪怕前路充满荆棘，我也想跟你在一处。”她什么都不图他。 他与她的心是一样的，更加不解她方才的话。 “若换了你，随便其他什么男人，我都不会再走进婚姻。” 她觉得她需要的不是男人，而是安稳的社会环境，健全的法律法规。而不是出门撸个串的功夫，就能被男人抡起凳子砸，舆论清一色的骂女人，歹徒还能逃之夭夭。 “生育经历过一次，便是痛彻心扉。我绝对不会再经历一次了，不管给谁生孩子，哪怕给你，锡成哥哥，我也没这份勇敢。” 章锡成没有打断她，静静听她说下去。 他眉目含情，仿佛能吞吐云雾，盛得下梨园行，也装得下他这小小女子的心事。 的确遇见过那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女人，生孩子比下蛋还容易。但他也能够接受，他的阿月，跟别人不一样。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生育机器有别的短处，丁克一族也有其他长处。 “可不生孩子，若是嫁一头婚的小伙子，肯定想有自己的后代。若是嫁一二婚的，像我一样有孩子的，我又不愿给人当后娘。且我没办法，对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就不能强求人性，奢望我的二婚丈夫，对我的女儿视如己出。” 所以她想，她真的不该成亲了，徒增烦恼。她觉得自己个二婚的，不会、不该、也不想嫁给一婚的。同样二婚的男人，她又不想要。 不管是他前妻太过分，还是他身上的毛病，只有前妻忍受不了。亦或离过一次婚，就懂得包容和珍惜了。她还是不想。 不光厌恶二婚的男人，而是讨厌婚姻本身。 “阿月，那你真该找我。在我这里，没什么门当户对，二婚女，只能嫁二婚男。有孩子的，就不能找没孩子的。” 他对子嗣，没那么深的执念。 “我的财富不能流传万世，我的基因一般，培养不出科研人员，推动时代进步。我的头脑有限，犯不着生个孩子，继承聪明的才智。所以，我的生命，不靠孩子来延续也罢。” 因为他有那么多徒弟，可以继承京戏的衣钵。这比那个单纯、抽象的孩子，具体得多。 难得他是个开明的人，倒是省了自己许多口舌。 “阿月，晚上我还有堂会要去。若是旁的，就推了，在家好好陪你。只这个不行。”章锡成一脸歉疚地，耐心解释： “程家帮过我许多，又是章家班才培养出来的人才，我的爱徒第一次登台挑大梁。以后章家班，就指着这些后辈吃饭呢。” “你去吧，不必管我。”原来他没说假话，沈杏初真的没有特别之处，只是万千徒弟中的一员。 要说优秀，他的得意弟子可太多了。唯一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大徒弟吧，长子长女总归多受些偏爱。 是时间上的，因为来的早，所以师父指教的多。倒不是出于私心，感情上，老大总是吃亏，因为大多偏疼老幺。 梁月盈向来善解人意，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 不觉得女人就得躺在后面嘤嘤嘤，屁用没有，还得拖后腿。 既不能对他的事业有所助力，就不能去做绊脚石。 “正好，我也乏了。没精神头应付你。你乖乖去做事，给我挣口粮回来。” 听她这地主婆的语气，倒是罕见，与一贯的清冷孤傲十分不符，章锡成忍不住笑了。 也许。她那些收起棱角，可爱温婉、张扬跋扈的一面，只给自己看到。 “好。”他曲直抵唇，轻咳了声： “你安心，家里有护院和婆子，会保护你。不要怕，那些可怕的遭遇，不会再出现了，我向你保证。若是想要换衣服、洗澡，就叫她们服侍。缺什么，尽管跟管家说，叫他出去采买。” 虽给不了她在江北的生活，但不能摆烂，总要竭尽全力。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只是我自己的。”她同他玩笑了句，方将他送出门。 其实他不知道，在她眼里，江北的日子不算好，在他身边，才好眠。 “我能跟你一块去么？” 在戏班子打地铺也行，孤枕难眠的日子，还是不放心，怕想起那些噩梦。 “我还可以帮你打杂，不要你工钱。” 许久未见，也想跟他多待一会儿，以解相思。 “阿月，你需要休息。”章锡成劝她止住了步子，身后停着一辆小汽车。 “那我休息好了，去看你好吗？要是你回来晚的话，要是我想你的话。”这些话甚至不需演练，总有万千情义想诉说。 不过，还是被他拒绝了。 本就比她高出一头，现在她身边，由她靠在自己胸口，摸了摸她的小脑瓜，道： “戏班里人多眼杂，我怕照顾不好你。听话，我会尽快回来。” 她只当他是为自己着想，想着煮了夜宵，给他送过去，给他个惊喜，也尽尽贤妻良母的责来。 只身回去，沐浴浣漱过后，换了柔棉的睡袍睡下，身体还没彻底恢复，依旧有些虚弱。 待到翌日，日上三竿才起床，给自己号脉，调理着身子，方指派小厮出去抓药。 成年人都有照顾好自己的义务，她不可以拖累他。何况，除了照顾自己，她还想一并照顾他。 白天的时候，雨一直未停，黄昏时分，也不见他有回来的踪迹。 彻夜未归，走了一个通宵，今晚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不免有些担心，她心底忽地不安起来。 从前宋世山一连走几夜，不管是在指挥部彻夜开会，跟属下研究北疆局势；还是留宿哪个女人的床榻，她从来没在意过。 哪怕死在外面，是在前线中单，还是在女人的肚皮上，毙于马上风，都与她无关，她也不惦念。 他回来了，犯不上普天同庆，对她就是强迫；他没了，也没必要痛哭流涕，她就有条不紊的安排后事。 日子如流水，就那么过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似乎体会到了，从前不懂得寂寞深闺、独守空房，数着时钟嘀嗒嘀嗒走着，是怎样的滋味。
第293章 正妻不做，跑去当人外室 是不是成亲，还是应该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少了许多真情，也省了那些不必要的相思和磋磨。 若是嫁一自己喜欢的，有个风吹草低，就会胡思乱想。那份不由控制的占有欲，便是能将两个人都逼疯。 这一夜辗转反侧，将将挨到天亮，踏着露水，从掌家私宅里出去，乘上章锡成留下的马车，往他唱堂会的程家走了一趟。 马夫赶着车，回头道： “二奶奶，马车颠簸。您若要用车，只肖知会章先生一声，等等从汽车行取出来，开回宅子，您就能用了。这马车，多颠簸呀。” 马夫不过是巴结新主子，这从前在帅府，梁月盈见得多，不觉十分受用，只是不以为奇。 想不到锡成一向清高孤傲，宅子里，也豢养着这些阿谀奉承之徒。 兴许是才招来的，还未熟识，所以不知他们性情。许是他每日繁忙，便没在这些小事上耽误功夫。 她倒是不甚在意，经历一场浩劫，下人只要不是包藏祸心，对她来说，都是妥贴。 “从前没旁人用，家中没备那么多车，也是情理之中。锡成又不是开车行的。马车不错，好在比黄包车，能遮风挡雨一些。” 虽说黄包车也有带篷的，她在江北读书时，坐了那么久，未觉不适。这会儿身体底子差，已经不起那样的颠簸和风吹日晒了。 只她有新的好奇：“你方才叫我什么？二奶奶？” 她在家中，虽排行老二，那也该叫二小姐。 如今梁家大厦陨落，早没了显赫的娘家，又何来‘二奶奶’一说，倒叫人心生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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