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山虽不知岳父所言真假,但有小妻子的这一点点在乎,这一路风尘仆仆,便都值了! 为她赴汤蹈火也行。 纪尚月隐匿在人群中,眼见门口停着的军车,想起府上对二小姐的巴结,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一颗心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二小姐该不会跟大帅吹枕边风,让自己死的很难看吧。 到了晌午,宋世山在宴客厅左等右等不见小妻子,一颗心仿佛在油锅上煎烤。 本就没什么耐心,正欲叫林副官去寻,已见下人陆续上菜了。 梁父请了女婿上座,自己则是居于一侧。 宋世山本是粗人,行伍出身,从前在江北也没那么多规矩。 落座后,便是跟他退让了两句:“岳父上座吧。” “不不不,您坐。”梁老爷十分坚定,为着家宅安宁,一家之主便是肯屈尊降贵了: “梁宅在沪上风平浪静,茶庄生意顺风顺水,全赖大帅鸿福。” 宋世山听他这文邹邹的话语,一阵爽朗大笑,也没跟他弄那些呜呜暄暄的。 直到小厨房陆续上了几道菜,才见小妻子从正门进来,望都没望自己一眼,倒是走到他身边坐下了。 跟宋世山想象中的久别重逢不一样,就算她没有扑到他怀里,嘤嘤嘤哭一场; 碍于娘家人都在,羞怯,连挤出两滴眼泪都没有,也不该是这个冷淡的样子。 余光瞟着她,伸手在她蜂腰上摸了一把。 梁月盈不耐地皱起了眉,终于肯转过头来,嗔着一双好看的杏眼,瞪着他: “做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呢。” “你是我老婆,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又不是没摸过。”他坏笑道,倒是同她一样,压低了声音。 梁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阵锅碗瓢盆碰撞声,很快掩盖了二人交谈。 “老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要不我证明给你看?” 梁月盈闭口不言,他一张大掌不安分地,便向她小腿滑去。 梁月盈立即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呜咽。 很快抓住了他粗粝大手,便摸到他掌心薄茧,以及常年握枪,留下道道沟壑。 “刚才你在小厨房给我做饭?”宋世山果然没再进一步动作,不怕小妻子羞赧,怕自己对她的克制力崩盘,忍不住。 顺势牵过她的柔荑,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 “嗯?”梁月盈一脸茫然。 宋世山便知是岳父那只老狐狸撒谎了,嗤笑一声,也没跟梁老爷发难。 随即拉着她起身,凑到她耳边,咬着她耳朵道: “走,陪我去尿尿。” 梁月盈耳蜗一热,愠怒道:“你自己去。” “我找不到梁宅的厕所在哪儿,总不能跟在军营时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就尿了吧?” 他将了她一军,梁月盈转过头去,不耐道: “随便你。” “那不行。”宋世山笑意更深,拉着她的手,却没放开: “你想让你老公被别人看见?” 梁月盈当真不在乎,因这泥腿子不是什么讲究人,以前也不知有多少回了。 还是被他强拽起来。 梁月盈只得朝爹娘抱歉笑笑,“我先陪他去下洗手间。” 梁父连忙点了点头,“大帅请便。” 出了宴客厅,梁月盈将他领到了自己院子里的浴室兼洗手间,宋世山抬眼瞧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想自己再有钱有势,也没沪上这些设备先进豪华,一看就是德货。 方便完,却不肯放她走。 “不行!”梁月盈哭丧着脸,“爹娘还在等我们。” 他这么久没见她了,哪能轻易放过。 “你不知道老子有多想你,这个年我是怎么过的。”宋世山只觉有几分失控。 在江北时,只能看看她的相片。 如今看见真人站在自己面前,哪还愿意继续忍受。 “听老公话,乖。” 门外,梁老爷和老夫人见女儿、女婿许久未归,恐出了什么差错,叫梁月华过来寻人。 梁月华隔着一道门,见此情景,已是紧紧捂住嘴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慢慢涨红,直成了猪肝色。 她知道非礼勿视,可她忍不住,还是从指头缝里,偷偷瞄了几眼。 忍不住去想,如果将姐姐换成自己就好了。 直到被自己突如其来、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终于舍得收回目光,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被正过来寻小姐的双雁瞧见,见梁月华脸颊滚烫,讶然道: “四小姐,您发烧了么?” 梁月华捂着脸,没有搭腔,跑得更快了。 连午膳也没用,回了自己卧房。 可姐夫的影子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打靶的样子;指间夹着雪茄,抽烟的样子;还有他跟底下的副官谈笑风生的样子。 这千百种样子,扎根在她心底,慢慢生根发芽。 他好像在欺负姐姐,姐姐那么疼她,她该去阻止的。 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很羡慕姐姐。 不知不觉,枕头上一片泪痕。 她不知自己为何流泪,是在为姐姐哭,还是为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梁月华沐浴后,换了一身婀娜摇曳的旗袍。 一改往日学生的青春模样,甚至坐在梳妆台前,化了极妩媚的妆。 在落地镜前照了很久,不甚满意,又将浓妆艳抹擦去。 拿着口脂和眉笔,让自己的眉眼画得更像姐姐一些。 做完了这些,瞥见下午送过来的报纸,那上头是姐姐扶着章锡成去医院的相片。 想也没想,将这份报纸拾起,藏在袖口,朝着宴客厅走去。 进门后,就见姐夫坐在那儿,跟着族里的几位长辈打牌。 她安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可姐夫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自己。 直到屋外有下人过来禀告:“四小姐,老夫人叫您出去说话,称是外交官家里的那位公子来了。” 有人搅和她的好事,此时一颗心烦乱不堪,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第83章 看见小妻子,就浑身有劲儿 晚些时候,梁父为招待龙婿,特请了族中几位叔伯,陪着他一起打牌。 宋世山得了疏解,今儿心情大好,天色渐晚,又一路舟车劳顿,此刻却格外精神。 几块金条压下去,对待老婆娘家人,丝毫不显得小气。 梁月盈陪在一旁,倒是有几分体力透支,仿佛连凳子都坐不住。 不得不时时变换着坐姿,抵挡阵阵袭来的倦意。 蓦地想起那日陪着章锡成去洋人医馆,他也是这般,半边身子倚靠在扶手上,想必也是病得厉害,连坐起来都不能。 眼下担心又深了两分,恰逢双雁过来送吃食,梁月盈起身,朝着她走过来。 便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双雁,你得空帮我去医馆里头问问,章老板怎么样了,有没有出院,回戏班子。” 双雁一缩脖子,本能地朝里面牌桌望了两眼。 知晓小姐执拗,如果自己忌惮大帅威压不去,那小姐担心的夜不能寐,很有可能自己去看。 便点头答应了:“好吧,婢子晚些时候过去打探一下。” 这会儿梁宅人多眼杂,她又是二小姐贴身婢女,格外受关注。恐一举一动,都会惹人诟病。 梁月盈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什么都没说,从她手中接过点心,正准备回到牌桌。 就见庭院里,是小妹和那位外交官的公子沈书新,正说着什么。 “谁稀罕你这戒指,你若真有本事,倒是送我一把勃朗宁。”梁月华站在梧桐树下,颐指气使道。 沈书新始终陪着笑脸,“姑娘家舞刀弄枪的,多不雅观。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戒指,我瞧着他们洋人求婚都是送钻戒。” 不待沈书新王婆卖瓜,说这戒指价值千金,做工精巧。 梁月盈目光落到那小方盒上,已看出了端倪。 那钻石是非域才有的血钻,一枚钻戒抵得上一间花园洋房了。 可见他为了追求妹妹,下了血本。 “什么都洋人,你又不是洋人,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嘛?崇洋媚外?”梁月华嗤之以鼻,将那钻戒直接扔到了地上。 沈书新也不恼,将戒指拾起,用袖子擦去上头尘土,摸了摸鼻子,方说了别的: “月华,你别担心,我父亲已经给我安排了进外交部的工作,先从外文书籍翻译做起。每个月薪水丰厚,等你嫁过来,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尽可能的还满足,你在梁家时的锦衣玉食。” “什么都是靠爹,没了伯父,你自己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我看不起啃老,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梁月华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像我姐夫那样,一城一地都是自己打下来的,自幼丧父,依靠自己的魄力和胆识,如今受万人敬仰,才是本事。” 她现在好像终于明白了,姐姐对章锡成的那种感情。 如果跟了姐夫那样的男人,哪怕没有锦衣玉食,陪着他行军打仗、风餐露宿、朝不保夕,也心甘情愿。 沈书新脸色有些不好看,梁月盈见状将托盘交到双雁手里,走过去,柔声劝了句: “小妹不要这样刁蛮,沈公子也是怕你受委屈,待你又是真心实意的。若他真没点本事,就算伯父给他开了后门,他也干不下去。” 随即自谦了句:“你姐夫不过一介武夫,哪有沈公子这样博古通今,才高八斗。” 其实梁父眼光还是不错的,梁月盈瞧着沈书新绅士风度,翩翩公子,倒是一表人才。 梁月华听她贬损姐夫,当下便不高兴了,甩了脸子: “你觉得沈公子好,你怎么不嫁给他?” 说罢,倔哒倔哒跑进屋里,看姐夫打牌去了。 梁月盈在门口一噎,不知小妹是不是吃错了药。 回头望向沈书新时,莞尔笑笑,还在帮着梁月华说话: “小妹自幼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被我们宠坏了,但她心眼不坏。只要你实心待她,她也会实心待你的。” “我明白梁家嫡庶有别,嫡女受宠些,自然娇惯。”沈书新忙颔首,道: “二姐客气了,男子汉大丈夫,不会跟一小丫头计较的。” 梁月盈赞许地点了点头,已回身进了屋。 双雁瞧见梁月华顶撞自家小姐,便有些不高兴: “我家小姐也是为你好,你怎么不知道好歹?” “可得了吧。”梁月华也没纠正她主仆尊卑,只悻悻道: “她自己都不嫁,反倒撺掇我嫁。都什么年代了,还像那些老腐朽一样,把自家儿子比作犬子自谦。姐夫明明举世难寻,还被她贬的一文不值。” 因她知晓,姐姐自谦的成分很少,更多是实话实说,真是那么想的,就替姐夫更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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