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茜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岑古弯腰,压低声音:“怕什么,怕别人骂你是杀人犯骂你是毒贩吗?” “啪——!” 一巴掌,隔着口罩,重重地招呼在他的脸皮上。 安静了,彻底安静了。 莫茜听到自己胸口在不停起伏,手也在不可控地颤抖。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就走。 岑古有些烦躁,胡乱扯下口罩准备扔到垃圾桶,眼神不经意间透过镜子看到自己脸面上的五指印后,又不得不将口罩重新摊开来戴上。 * 莫茜出到外面,身上止不住地打寒颤,后来意识到手上还抱着大衣。 她抖搂开大衣,大衣重新裹住她曲线玲珑的身体,暖意渐渐被拢住,安全也有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得双脚酸痛也没有要止步的意思。 那些话像个影子一样始终追在她身后,似乎永不停歇。 ——可你赢不了,从今往后、永远都赢不了…… ——在外面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带着墨镜不敢见人。 ——怕什么,怕别人骂你是杀人犯骂你是毒贩吗? 莫茜晃了晃头,想甩掉岑古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多远,前方出现一条林荫小道,明明是春天,残叶却铺满地。 一堆男女有说有笑从旁经过,其中扎着辫子穿红色毛衣的女孩在经过她身边时,忽地停了下来,手指抬起,指着她问:“你是不是那个、那个——” 莫茜躲避着她的视线。 “我不是不是……” 辫子女孩疑惑地“啊”了一声,还想再说。 莫茜心生害怕,摇着头就走开。 她不是,什么都不是。 她不是杀人犯也不是毒贩。 可为什么要躲? 丧家之犬! 岑古的话像钻机一般尖锐,瞬间钻破她的头皮,让她不得安宁。 风刮过,树叶簌簌,莫茜脚步匆匆走远了。 男孩推了推辫子女孩,脸上有些好奇。 “怎么了?那人谁啊?” “觉得她像一个明星。” “认错了吧。” “可侧脸真的有点像。” 辫子女孩回头再想往一眼,可目之所及,哪还有她的背影。 “别管了,走吧走吧。”男孩催促辫子女孩离开。
第60章 莫茜有些慌乱地拦了辆出租车,开后车门坐进去。 心跳还没恢复平稳,她听着自己的喘息声,和师傅说了个目的地。 车起步,窗外的绿化树很快一闪而过。 没来由的,莫茜想到了覃卓朴,想到前不久,她也是在出租车上给他打的电话,甚至坐的位置和姿势都一样。 胡思乱想之时,她的手已经打开了手机通讯录,他的备注还是没有更改,可她的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笑出声。 再遇岑古,她的情绪根本无法受控制。 她吸了吸鼻子,几乎是颤着按下拨打键。 可是,接通后要说什么? 说她又见到岑古了,说她害怕他? 莫茜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的,她不害怕他。 而且,上次她喝醉酒了,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打电话给他, 这一次,她十分清醒。 电话响了三声,她忙着挂断。 她垂眸,看到自己的手还是微微一颤。 覃卓朴还亲眼目睹过她恨不得和岑古互扯头发的过程,那种毫不顾忌自己形象的打架冲动,她这辈子都不曾有过,也不想再被人知道。 驾驶位的司机哼着一首不着调的歌,超车而过的一辆车释放出未充分燃烧的废气,还有正后方传来一声急促的喇叭声…… 人的意识、感官渐渐回笼。 莫茜深吸一口浑浊的空气,将手机放进包里去,将这一个已打出去但没接通的电话抛之脑后。 一个破了一角的花瓶,被拘束在一个暗无天际的角落,爱无能,恨不够,终日与落尘作伴。 * 上车点距离方好纪的住宿不远,不多久,车就抵达了小区。 莫茜身心俱疲下了车,回到方好纪家里时直接倒在沙发上闭眼憩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夕阳红得像滴血,然后缓缓西落,而屋内开始陷入一片黑暗。 方好纪下班回家开门,手熟门熟路地按下灯的按钮。 明亮的灯瞬间惊扰了睡梦中的人,莫茜睁开眼,随即挣扎着坐起来。 “你回来了?”她睡眼惺忪,神情中的疲倦没有因为休息而彻底消散去。 “嗯。”方好纪凑近了看,看到她脸上有泪痕,忍不住问:“哭过了?” 莫茜擦拭了下眼角,含糊答道:“有吗?不知道。” 方好纪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巧妙地转换话题:“待会和我出去逛下商场。” 莫茜刚想拒绝,方好纪没给她话说的余地:“我没有在公司吃晚饭,之前你嫌弃我厨艺,我倒想看看你厨艺有多好。” “……” 方好纪带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大型商超,久违的逛街,带给身体的感受是与众不同的。 商超里永远有一股特别的气息,具有安神凝气的作用。 她们漫无目的地边走边逛,琳琅满目的商品,明知道大部分不会拥有,仅仅是看一眼,也足能让人感到一丝满足。 出了商超,两人各拎一大袋东西,扶梯太窄,她们一前一后站着。 方好纪站在阶梯下方,莫茜慢一步在上方。 方好纪回头,打量着她:“累吗?” 莫茜如实说:“有点。” 方好纪点点头,又问:“心情好些了吗?” 莫茜眼睛眨了眨,无声看着她。 方好纪用手肘推她:“出声。” 莫茜的声音有些小,像是悄悄话一般:“好多了。” 扶梯到底了,方好纪站到一边:“那就行,晚上我等着你的大餐。” 莫茜走出扶梯,无奈望她一眼,两人重新并行走。 过了会,莫茜偏头,目光在方好纪的脸上游移。 方好纪带着一副金丝黑框眼镜,镜片有一定的度数,眼角附近的脸轮廓有微微的折射现象,足足一个书呆子。 方好纪感受到她的目光,边走边推了推眼镜:“干什么。” 莫茜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声音很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方好纪切了一声,语气依旧吊儿郎当:“感动就直接说,让我说出一个答案,比让我写一百行代码还难,我看你就是为难我。” “……” 回到小区附近,方好纪看到街对面有烤红薯,嘴一馋,便想过马路买来吃,于是让莫茜先回去或者在原地等她即可。 莫茜挥挥手,让方好纪快去快回。 人一走,莫茜便环顾四周,想找个显眼的地方坐下。 她们这一趟买的东西多种多样,两个人各手提一大袋,即使如此,还是很考验人的臂力的。 莫茜看到小区进门处附近有围着大树的水泥凳,于是往那方向走过去。 走近了发现水泥凳湿了一大片,她心里暗叹运气不好,转身打算离开。 黑暗的角落里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她是在这小区里的吧。” “放心,不会搞错的。” 莫茜没当回事往对面走去,走着走着,忽然余光看到不远处板报处站着几个人。 他们应该是在议论些什么,嘴唇一张一合的。 她不是个八卦的人,抬脚想继续走。 可,下一秒,她的耳朵准确无误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莫茜,是最近那个吧,是吧…… 莫茜脑袋嗡嗡,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着那几个人离开了,她才拖着脚步往小区的板报走去,上面贴着一张 A4 纸,崭新的纸张印着的正是那日元宵晚会的她,颜色鲜艳,就连图片周围的字也用了红绿蓝三种色排列分布。 所以,这一次不再是惊弓之鸟。 他们真的从网上找到现实来了。 方好纪买好番薯回来,见她一动不动看着板报,以为她是在等待过程中无聊随便瞧瞧,于是走近了说:“上去吧——” 一个‘吧’字还未说完,转眼见到板报上的 A4 纸。 方好纪反应奇快,猛然地上前撕掉,嘴上也冒出了脏话:“我草。”她双手利索地撕掉纸,恨不得身边有一台碎纸机:“这些人有毛病吧。” 莫茜其实都看到了,图片和字,控诉她的,发散她信息的,一一俱全,就和寻人启事一样。 这里的小区住址,她曾写到简历上。 方好纪的破口大骂没有停止,莫茜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去想最有可能泄露地址的是谁。 想来想去,竟然觉得谁都有可能。 她抬头,对方好纪扯出一丝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很轻松:“你撕掉了,我怎么报警?” 方好纪手上的动作停住,不知所措:“那怎么办?”她脑袋转得也快,又说:“她们肯定不止贴了一张,要不待会到附近找找……” 只是这话说到最后,就越觉得是一种残忍。 方好纪意识到这点,声音戛然而止,又抬头看莫茜,后者依旧轻描淡写地说:“放心,我会去报警的。” 她的面庞像当年那个女孩那般漠然疏离。 方好纪望着眼前的莫茜,脑海里闪过荒唐的往事。 那一瞬间,她忽然知道了那个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也许是因为,年少时的那次奇葩的经历,永远改变了自己。 可能莫茜并没有意识到,甚至压根没有想当个好人,可意外的,却改变了她。 “好。”方好纪回应她:“我陪你。” 下定了决心,莫茜的执行力堪称雷厉风行,她上去将东西放好,然后去搜罗小区附近有没有类似的 A4 纸,结果也在她预料之中,足足被她找到了好几张,它们分布在路灯杆上、快递店旁边,便利店门口等。 报警花费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莫茜和方好纪为了填饱肚子,在小区周围的餐点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美好的晚餐就此泡汤。 回到家,方好纪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一直担心并且安慰她,让她好好睡个觉。 莫茜表示没事,洗漱过后就躺在床上努力入睡。 不知道数了多少个兔子后,终于陷入睡梦中,只是睡到半夜,又忽然惊醒,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窗帘微微鼓起。 一瞬间,恐惧因黑暗与寂静仿佛幻化为实体,在她四周闲逛,让人窒息。 她屏住呼吸,半响后,她意识到可能仅仅是窗没有关上。 经过短暂的思考,她起床走到窗边去查看,拉开窗帘时,却发现窗是完完全全关上的。 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风吹进来惊扰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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