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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直白点，一中本部现在除了高三会有个别特殊情况，高一高二的体育课都是不允许被占课的。”老组长又给何尚生的酒杯里添了半杯酒。 “那您当初真不该劝我去分校区了。”酒劲儿上头的何尚生，情绪愈发被放大了。 “小何，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用了三十多年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现在大可不必太过焦躁。”老组长虽然喝下了半斤酒，却还是稳如泰山，一如父亲教导儿子一般悉心劝说着。“另外，你还得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相比于你跟我，随州市第一中学用了八十多年才发展到你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而在那之前，其实大家需要经历的挫折都一样。” 老组长端起酒杯，再度与何尚生对饮了一口。 “我呢，有幸在一中这里参与或者说见识到许多顶尖的体育教学项目，可惜接下来也没什么机会在继续发光发热了，明年就得退休了。”老组长眼神中流露了一些唏嘘，但嘴角却挂着一抹真诚的微笑。 何尚生沉默了，片刻后他拿起了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有一种向谢幕者致敬的意味。 身为一个年轻人，他大部分时候并不喜欢听从长者们的意见和说教，原因很简单，自己所处的时代与长者们的时代已经大为不同，曾经的很多经验和方法论很难再被复制利用。当然，仔细想想，他如今的焦虑困顿也跟自己这一套底层逻辑有相当程度的关联。但此时此刻，他被老组长的这番话触动了，时代虽然不同了，随之而来做事的方式方法也不同了，可归根结底大家依然还在做着相同的事——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 那天晚上何尚生和老组长都喝了不少，论酒量何尚生还是输了。结束时，老组长抢着买了单，并非是喝醉之后的热情，按照他的原话这是身为前辈的义务。何尚生坚持送老组长到教职工小区门口，老组长忽然想起了一个消息，于是在分别前告诉了何尚生。 “我也是昨天开会时听说的，你们新学期开学后会来一位新的体育老师。”他说。 “啊？真的假的？该不会是来顶替我的吧？”何尚生第一反应不是什么好预兆。
第8章 最强中学的分校（4） “怎么会呢，明年你们学校要评区优秀，各科的水准都必须达标。本来这位体育老师是要来本部的，但诸多原因吧，好像最后他自己选择来你们烈山了。”老组长说。 “我们去年也评过区优秀，没进前五。要是说今年多了一位体育老师就能改变，那我可真是看到这份工作的希望了。”何尚生苦笑着调侃道。 “这位新来的体育老师可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曾经可是体育大明星，我一说名字你肯定知道。” “谁啊？” “顾孝一。” “您说的顾孝一？是 Gu 顾 Xiao 孝的顾孝一吗？” 谁还没有过青春，谁的青春里又怎么会没有篮球，更何况还是体育生出身且现在还在执教体育课。尽管何尚生那个年代，大家更热衷关注的是 NBA 和其他国际性质的大赛，然而最近几年国内篮球赛事越来越成熟，国家队在奥运会、篮球世界杯等赛事上也都有过许多高光时刻，人们对国内赛事的关注度也随之越来越高了。 他记得顾孝一职业篮球生涯的巅峰时期正是自己念高中的那短时间，每周的周一和周四自己都会买一份《篮球先锋报》，趁着上晚自习的时候沉浸于篮球江湖格局的动荡之中，顾孝一前前后后少说上过七、八期的头版封面。 就在他高一下学期时，联盟当季季后赛上演了一场直接引燃整个夏天的“下克上”大战，排名垫底的南闽石蚝队主场挑战了联盟七届总冠军的洪城烈火队，最终以 99 比 84 的大差距比分，让洪城烈火队不仅铩了羽，更是颜面了扫地。 当时的洪城烈火队拥有三名效力于国家奥运队的顶级球星，不管主观还是客观的各方面条件，都是完全碾压南闵石蚝队的存在，可谁都没想到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会出现如此难以置信的结局。而这场比赛的关键球员，就是刚刚转会到石蚝队第二年的顾孝一。 这场足以载入篮球历史史册的比赛，成为了一直默默无闻的顾孝一的成名之战，全场狂砍 39 分、12 次篮板以及非常重要的 4 次抢断，尤其是第二节 开场，连续外围五记三分球，直接锁定了两队大比分的分差。 之后五、六年的时间里，顾孝一就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成为联盟里一道的飓风。更厉害的是，在当时正处于“不三不四”大小前锋摇摆横行的主流风气下，他成功打出了灵敏技巧性小前锋的新思路，多多少少为之后“锋卫摇摆人”的时代做出了承上启下的示范。 高考结束后，何尚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篮球赛事了，再后来得知顾孝一的消息，正是两年半前武州工联队与宿敌立源霜星队的总冠军争夺赛，顾孝一因为恶意犯规造成篮球新星穆扬严重受伤，赛后遭到了联盟史无前例的惩罚，没过多久，顾孝一以三十三岁的年龄宣布提前退役了。他记得那段日子里大大小小的媒体都在跟踪报道这件事，一度还上了几回热搜榜，那当中不乏有许多针对顾孝一的恶评，自己也曾跟几个朋友闲聊过这件事，大家都推测顾孝一之所以提前退役是受不了舆论的压力。 他自然是想不到，或者说，都不敢去想，时隔不到三年的今天，那位曾经的篮球明星竟然即将成为自己的同事。即便他现在喝了酒，酒劲儿还有点上了头，自己心中首先钻出的疑惑并非“这是真的吗”，而是“这是为什么”。就算是因为有“臭名昭著的恶迹”和“不保的晚节”，但以顾孝一曾经的名声和实力，也不至于落魄到这座小城里一所刚成立不久的中学来教体育，退一步万来说，就算顾孝一真的落魄了，哪怕选择去一中本部都比选择来烈山中学要显得更合情合理。 到后来，老组长酒劲更上头，言辞都有些失了条理，关于“顾孝一来烈山中学担任体育老师”的事也就没能继续多聊下去了。 几天后，在学校正式开学之前，教职工人员提前到岗开始备课工作，前著名篮球运动员顾孝一即将加盟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各个年级组喜欢打篮球的老师，还特意来找何尚生打听消息，毕竟他是全校唯一的体育老师，再者体美音学组也是唯一不分年级的学组，跟其他年级组都相熟。可惜何尚生所知的消息并不比别人多，不过经此来回，至少算是坐实了这件事具有大概率的真实性。 开学当天，教务处副主任在教职员大群里发布了一个消息，一方面是宣布顾孝一会在开学典礼当天正式就职，这几天他本人也会来学校先跟大家见见面；另一方面还向全体教职员进行了简单的解释，之前传言顾孝一将来学校担任体育老师并不完全准确，校领导与教务处对引进顾孝一这样重量级教学人才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内部讨论，也多次听取了顾孝一本人的意见和建议，最终确定下来的是，顾孝一将以“学校男子篮球队主教练”的身份就职。 经过进一步的多方打听以及各路小道消息的流传，何尚生得知了校长经过大半年的思考研究，决定在新学期里成立烈山中学男子篮球校队，并且还要参加下半学年全市中学生篮球联赛，通过这种方式向外界传达本校对体育教学的投入，也更希望校队能在全市联赛中取得好成绩，借此能在新一年区优秀中学评选中夺得一筹。除此之外，他还得知了校长最开始只是打算从一中本部返聘一、两位已经退休的体育老师来担纲此事，压根想都没想过请顾孝一出山，要知道顾孝一可是一位大神，烈山中学这座小庙无论如何是供不起的。 可顾孝一究竟为什么会选择来烈山中学，只怕连校长本人自己都弄不明白。 但终归顾孝一还是来了。开学典礼之前，他连续两天的下午，抽空来学校逛了逛，两名副校长和教务处主任负责接待并且陪同参观了学校，正在上课的老师们一边勒令学生们不要探头张望、坐回书桌前好好上课，一边自己来到窗户口向外眺望了几眼。不得不说，一米九几的大高个，走到哪里都是那么显眼。 学生中的讨论一天比一天热闹，青春期旺盛的荷尔蒙总会轻易的受到明星效应影响，继而变得躁动不安甚至无厘头的狂热。 做为唯一体育老师的何尚生，在教务处副主任的介绍下与顾孝一见了一面。在简单了解了烈山中学体育教学情况——当然，副主任更多的措辞还是未来对体育教学的期待——后，顾孝一很平静的对何尚生说：“辛苦了，希望今后我们能通力合作，做一些有意思的事。” 做一些有意思的事。何尚生对这句话非常感触，尽管在很多老前辈眼里，他尚且是年纪轻轻的后辈，做一些“有意思的事”属于理所当然。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内心深处却时常会有一种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恍惚感，似乎已经无从分辨什么才是“有意思的事”。他曾经认真思考过自己心态为什么会如此自缚，可惜试图找到答案却无果，最终只能归纳为“人的这一生，都在寻找有意思的事”。 开学典礼当天，校长使出了浑身解数、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请来了本市为数不多的几家媒体来进行采访报道。不过，他显然还是低估了篮球运动在当下国内的热度，尽管今时今日顾孝一的名声山河日落，可过气的明星仍然是明星，早早收到消息几家省级媒体和不少体育相关的自媒体，也都不约而同的不约而至。 这让校长高兴坏了，他一早就知道顾孝一是宣传学校的一大利器，只是没想到这一大利器居然有接近“橙色神器”的属性。仅仅只要求做了简单的验证和登记之后，这些媒体记者便被邀请到了开学典礼的现场。 自建校以来，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盛大到堪比演唱会一样的开学典礼。每一位需要上台演讲的校领导，都竭尽所能让自己表现的最好，那“最好”甚至还故意透露出几分“特立独行”的意味，似乎在今天之前，大家都把过去几年著名的演讲会、产品发布会、项目介绍会仔细研究了一遍，力求能让自己的部分变得印象深刻。 做为这一切的主角，顾孝一却并没有在开学典礼上发言，他跟校长讨论过这件事，身为一名前职业篮球运动员，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懂的如何去面向大众演讲。在他坚持之下，校长只好放弃了坚持，最后只保留了一段时间接受记者采访的环节。 而变故就发生在记者采访的环节。 只能说校长与媒体打交道的经验上还停留在本市级别的概念上，对于那些不约而同不约而至的记者，事先连采访稿都没有过。当大家一拥而上，恨不得用上话筒挑杆把麦克风送到一米九级的顾孝一面前，七嘴八舌各种问题都扑面而来时，一开始做好准备帮顾孝一打圆场的校长，顿时就感到需要其他人来帮自己打圆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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