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起, 只觉像生嚼了一把莲子,清脆甘甜中带着苦味儿。 * 第二天,火车到站后是中午, 两人先找地方吃了东西,然后坐了四小时大巴, 再转客车。 赵予安视线所及,也从城市过渡到乡村,道路蜿蜒而下,越来越难走,出现半沙化的地貌,所见的村子面貌也愈加荒凉偏僻。 最后,两人下了客车。赵予安目瞪口呆的看着陆赢川完全换了副样子,活脱脱一副当地人模样,用娴熟的方言,熟门熟路地和当地人打交道,最终成功租了辆车,继续朝目的地坪村前进。 后视镜上,身后租车的人还在热情的挥手。赵予安把视线移动到陆赢川身上,狐疑道:“你什么时候会的陕西方言?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还很多。”陆赢川言简意赅,看着她满脸好奇,侧目道:“其实我也就会这么几句,既然要去深山里的村子打探消息,那还是不要引人注目的好。” 这话说的客气,但赵予安还是听懂了。这是在暗戳戳警告她收敛点,进村后不要当显眼包,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低调做人。 她冷哼一声,算是回答,而后再懒得理他。 暮色四合,车子在雪地上划出一条条泥泞。 一个庞大的黑影窜出来,陆赢川一个急刹,黑影倒地,身上背着的小山一样的东西也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赵予安吓了一跳,连忙和陆赢川一起下车查看。 倒地的男人叫李有民,是个瘸子。没有烂俗的碰瓷儿情节,他尽管磕在冰天雪地里,脸皱成一朵苦菊,但看到二人还是一个劲儿的道歉,说自己腿不好,滑了一跤,吓到了他们。 陆赢川没说话,只是帮他把散落一地的帽子、围巾、手套等日用品归拢好。 “大叔,这些东西,你是要带进村里面去卖吗?”赵予安拿着一个小孩的虎头鞋,好奇道。 李有民揉了揉黑红的脸,看清二人的样子:“俺就住村里头,平日进货拿回来卖,赚点小钱,你们这是来找人的嘛?” 李有民是坪村人,听说二人是来寻人的,还没有落脚之地,当下心里便有了赚外快的念头。对他们拍着胸脯保证这方圆十里没有比自己家里更舒适妥当的落脚地了,价格嘛——他往高处开了个价,然后忐忑不安地看着男人。 陆赢川略一思索,夜晚不好走,赵予安看上去也困乏极了,还兀自强撑着。他点了点头。 车子载上李有民和他的货物,又重新上路,赵予安看着窗外,视线不期然与迎面走来的一个穿着花袄的女人相撞。 女人一副村妇打扮,可神情却格格不入,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让赵予安一眼望去就心里一咯噔,无端的升起几分不安来。 但这份不安很快就被别的情绪驱散了。 李有民的家比周围房子的外观还要旧,土面的墙色,红色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口是垒起来的红砖。 他热情地给他们准备了干净的床单被罩,还吩咐自己的老婆——一个叫阿洁的女人给他俩做了两碗岐山臊子面,很是周到。 那么问题只有一个,李有民家里只有一间多出来的空房,房里只有一张床。李有民早就默认这对年轻男女是一对儿了,丝毫不觉得这样安排会不妥。 赵予安秉着不惹人注意的原则,在李有民走之前一直忍着没开口。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陆赢川时,赵予安才越发觉得不妥,上次醉酒之下的受挫羞辱还历历在目,此时跟他共处一室,无异于与老虎共处一室。 为什么在病房没有这种感觉?大概是病房里没有这么大一张床吧。这张床的存在感太强了! “陆赢川,你在鬼鬼祟祟地干嘛?还有,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们晚上要怎么睡?”她索性把烫手香芋抛给了他,心想料他也不敢让她一大病初愈的弱智女流睡地上挨冻。 陆赢川正在弯腰细致检查屋内,连墙壁上最细小的缝隙都没放过。此时看了气定神闲的赵予安一眼耸耸肩道:“床很大,你睡里侧,我睡外侧。” 他可真敢说!赵予安莫名火大,叉腰道:“按照小说里的骚操作,当女生说出这句话时,绅士的男人应该说出’我再去拿床被子,今夜我睡地板’这种话!” “好啊,今夜我睡地板。”他不慌不忙直起腰,一路风尘,那张容颜还是凛冽的好看:“可惜没有地暖。安安,你明天可能要一个人上路了,”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整齐牙齿:“冬日天寒地冻,切记小心开车,别吊销了你考了五次科目三才好不容易拿到的驾照。” 语罢,陆赢川温柔的看着她,字字珠玑,看似谆谆叮嘱,实则揭人伤疤,外加恐吓。 “你不要血口喷人!”赵予安要气死了,看了看周围没人,粗鲁地朝他竖起中指:“我看你真是厕所里跳高——太过粪了!谁科目三考五次了?那是科目二,我科目三考第三次就过了!” 陆赢川再也憋不住了,他抖着双肩闷闷的笑出了声:“赵予安,你在狗急跳墙什么?” “……” 赵予安猛翻白眼,心想这人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就是个十足十的讨厌鬼。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阿洁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进来,放下后,对他们笑了笑就走了。 两人道谢后,赵予安夹起一筷子面,边吃边摇头:“我觉得,你真是天生属黄瓜的。” “ ?” “——欠拍。” 陆赢川站着吃面,闻言一顿,挑眉道:“那你就是天生属核桃的。” “ ?” “——欠锤。” 赵予安把面吃的一干二净,闻言皮笑肉不笑:“搁这儿PK歇后语呢?所以我这么多年活该癞蛤蟆吞鱼钩——自作自受!” 这下,陆赢川没再回答了,安安静静吃着面。 赵予安心里冷笑一声:怂狗。 * 条件有限,赵予安囫囵洗漱完毕,就到了睡觉环节。 曾经只想把他扒个精光,如今她恨不得当个贞洁烈女,与他划分的越干净越好。 她颤巍巍捧着个空碗,就像捧着一颗曾经破碎的少女心,杀气腾腾的想着。 陆赢川刚脱掉外套,一转身就看到这惊人的一幕——赵予安拿着一海碗满满当当的水上了床。 “你在做什么?” 他的话有如暂停键,赵予安端着水看向他,阴阳怪气道:“古时候,以水为楚汉河界,证明男女不越界,不会对彼此不轨。” 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陆赢川叹为观止:“然后半夜水撒了,我们被活活冻醒?我友情提醒你一下,这是仅有的一床干净床单。” 见他伸手想拿走,赵予安猛摇头,飞速后退一步—— 于是那碗水便泼了一半,好巧不巧横贯了整片左边床,这下床的面积只剩另一半了。 赵予安:“……”天地良心,她指天立誓,这绝对是个意外。这完全与她的本意背道而驰! 陆赢川:“……”天见可怜,如果不是他知道这姑娘认真起来说一不二,他都要误会她是故意的了。 今晚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赵予安贴着墙躺下后,才发现她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背后大片肌肤开始发痒。 瞅了瞅旁边的男人,他躺的笔直,睡得呼吸均匀。 她开始不动声色的蹭墙—— 但还是好痒。赵予安觉得自己简直像喝了雄黄酒的白蛇,难耐地扭来扭曲。背后痒得要命,忍耐力达到了极限。 “你怎么了?”男人闭着眼睛,却对她的动静了如指掌,礼貌问道。 赵予安梗着脖子不想理他,还在猛抓。 陆赢川终于觉察出不对劲,去开了灯,又一把摁住她乱抓乱挠的手,“你哪里不舒服?” 不顾她的挣扎,他撩起她的白色秋衣下摆,看了一眼就避开了视线:“是过敏。”又望望四周,这屋子很久没人住过,皱眉道:“应该是尘螨。我去给你拿过敏药。” 他抽身要走,却被赵予安钳住手腕,她低头道:“不用了。” 陆赢川是真的摸不清她的脑回路了:“你想毁容吗?” “不想。”她闷闷回答,“但我更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认真思索着,竟真的停下了动作,不紧不慢端详她的窘态:“以前听说小猪卡栅栏——进退两难,一直脑海里没具象化过,今儿可算见识到了。没事赵予安,你慢慢想,在毁容和嘴短中选一个吧。” “……” 赵予安二话不说,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的选择。示威似的,十指在脖颈处用力挠出道道血痕,还是痒的难受,很快那片疹子蔓延到脸上—— 她伸向脸的手被人紧紧攥住。 一抬眼,对上男人愠怒的眸:“……赵予安,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赵予安迎着他冷气森森的目光,坦然道:“没错!非常讨厌。” 男人放开她,垂眸自嘲似地笑了笑。 陆赢川面如冷玉,走下床,从背包里翻出药片和药膏,又倒了一杯水递给赵予安。 见她不接,他不耐的把水和药放入她掌心:“吃。别耽误了正事。” 赵予安闻言,终于慢吞吞接过,吃下。 灯关了,一片黑暗。 男人窸窸窣窣的在她身边躺下,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窗外雪雨交杂,轻轻敲击着玻璃,形成有节奏的韵律。 屋内不够暖,但身上已经不痒了。困倦袭来,她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是被冰雹的撞击声吵醒的。 赵予安一睁眼,就看到头顶那张欺霜赛雪的容颜,整个人被活生生吓醒了。
第29章 尊重 屋内暖气不足, 睡到半夜就跟冰窖似的。 人冷的时候,会做什么?答案是, 会下意识贴近周围的温暖源,这是远古狩猎时期就保留下来的动物本能。 赵予安这一觉睡得极好,梦里她抱了个温热的火炉,暖的不像话。 谁料想梦竟是真的,男人硬朗刚毅的面庞紧贴着她的发顶,睡颜如颜筋柳骨,浓密长睫覆在眼睑上。而她睡饱的愉悦感不翼而飞, 只剩惊恐——她竟紧贴着陆赢川,将自己冰凉的身体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凑。 她僵住, 想逃离,却发现男人也抱着她,难怪两人能如此紧密贴合。 赵予安想抽出腿,刚动了一下,却刮蹭过他的小腹,头顶上传来一声闷哼:“……别动。” 似是有个硬硬的东西在硌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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