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那场棋局里,无非是个替罪羔羊一般的存在,这一切是被早早定下的乾坤。 男人再也没回来过。 再有消息时,却是男人犯了事儿,是绑架罪,被逮捕了,不久就蹊跷地病死狱中。 有小道消息说,他就是个顶包的,都是那帮警察找不到证据,把他误判充数害死了。 那姑娘每日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却盼来了这么个消息。姑娘是个柔弱的性子,觉得生活没了盼头。当晚,她大着八个月的肚子,把屋门紧锁,一把火连同自己,全烧个一干二净。 而那个弟弟,在此之后也消失无踪。村里人都怀疑,那晚他没能逃出去,也被神智错乱的嫂子一齐烧死了。 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老头缓缓道。 “老爷爷,那您怎么知道啊?”赵予安听完后觉得心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透不过气,她不得不问点什么让自己转移下注意力。 老头张开嘴,露出稀疏的牙齿,他重新背上背篓,脸上不知是笑还会哭:“因为,那是我家女子娃啊……” 自始至终,陆赢川都安静的出奇。 闻言,他却忽然叫住老头,打开手机,给他看一张照片:“老人家,请问,您故事中的弟弟……是这个人吗?” 赵予安缓缓抬头,看向二人。 她张了张口,瞳孔都变大了,嘴唇也哆嗦了,她不敢放过老人任何一丝表情。 老头眯了眯浑浊的眼睛:“我没印象……” “老爷爷,要不您再仔细想想?”赵予安声音抖了。 老头摇摇头,显然这一场讲述费了他不少体力:“俺真的不记得了。” “没事儿爷爷,谢谢您。”陆赢川按捺住躁动的赵予安,沉声向老人道谢,塞给他一沓钞票。 老人摆摆手,从那沓钞票中抽了面额最小的一张,一瘸一拐的走了。 两人往车的方向慢慢走去,王华华石柱子似的蹲在车边,在轻声啜泣。 陆赢川走了几步,见赵予安没跟上来,又折返回去:“怎么了?” 女孩眼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恐惧。 她的目光让他心里一颤。 “陆赢川,我怕。” 真相就像是海底蛰伏已久的蜃怪,在暴风雨之夜睁开巨大的血红独眼,俯瞰着他们。 赵予安越逼近那些尖叫扭曲的黑色团块,越被其中蕴藏的东西感到惊愕。 陆赢川再顾不上妥不妥当、分不分寸。 他拉过惊恐的女孩,不由分说地抱她入怀,用坚实有力的臂膀将她与那些黑色团块隔绝。 他抱得那样紧,赵予安闷哼一声,男人衣服上的金属扣子硌疼了她的脸。 陆赢川低下头,薄唇轻轻擦过她的发丝。 他的声音沉沉,却能让人安定: “安安,别怕。”
第33章 镣铐 ——安安, 别怕。 赵予安曾经多么相信这句话。 就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两腮故作惊恐的一张一合, 心中却清楚得很,岸边站着的那个冷脸垂钓的蓑翁总会将自己送回水里。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强迫自己戒掉这种依赖,开始学会自己去找问题的答案,开始学着只相信自己、依赖自己。 赵予安用手抵在他的胸口,稍微拉开与他的距离,冷的牙齿都在打颤, 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那个绑架我的人,好像提到过我父亲。” 那时她意识不清, 他们的交谈断断续续传入脑内,有些模糊的音节却在此刻一一对应。 赵予安仰头望他,眼中有七分疑惑,三分不确定:“会不会,这一切真的和我爸有关……?”又自问自答道:“不可能,我爸是个好警察,应该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对吧?” 她希冀的看着他, 期待他的回答。 “安安, ”陆赢川避开她的目光:“你即使不相信我, 也不应该在原则性的事情上怀疑你的父亲。” 赵予安固执道:“……所以你的答案是?” “我相信他没有。”他回答的很干脆。 见赵予安仍闷闷不乐,陆赢川扳过她的肩膀, 让她不得不面向远方的大山大河。 “还记得你问过的阿洁的事情吗?” “李大伯在一次喝醉后告诉我,他六年前在坟场捡到的阿洁。当时人只剩一口气了,被糟蹋的不成样子。问她什么, 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哭。” “他想为她找到家人, 但她说自己无家可归。这么些年,他们互为支撑,他没再问过她的过去,她也一心只想过平淡的日子。” 赵予安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陆赢川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淡淡道:“安安,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她抿唇:“所以你才一再强调,有些事情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他的视线在她雪白的小脸上扫了扫,声音清冷,措辞却很温和。 “世间景色从不止一种,世间事也不总是非黑即白。” “哦。”她干巴巴道,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有几个倒刺。 她没忍住,一撕,甲缝里瞬间多了道血线。 陆赢川眼皮一跳,一把握住那只神游物外的手。 她的手很小,肌肤却粗糙,在他的掌心像一片清凉带着潮意的叶子。 “——所以,你应该相信赵叔叔。” 他的目光深切,头发被风通通吹到后面,露出饱满好看的前额。 “狗嘴里……今天吐象牙了。”赵予安别别扭扭挣脱开他的桎梏,心情却好了一点:“不过我还是习惯你恶形恶状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你。” 她快步走向不远处的车子,边走边机警地回头上下扫描他,一不小心还绊了一跤,活像一只傻狍子。 陆赢川笑了,但笑容很快又淡了下来。 长腿一迈,三步并两步,很快赶上了她。 * 三天后,定县。 这是一个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下午,真亮堂发廊提前调休一天。 几个染着黄头发的姑娘趿拉着鞋子,蔫蔫地从发廊里走出来,去街对面的小摊上要了一碗牛肉面,又坐在塑料凳子上,掰开粗糙的一次性筷子磨着。 发廊门上悬挂着的粉色中国结晃了晃,一个干练的女人推门走了出来。 王翠翠将发廊外晾晒好的毛巾一条条收进来,又给门口眯着眼的花狗添了食,她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眼睛却频频扫向街尽头。 仿佛那里下一秒会蹦出个三头六臂的人儿来。 ——翠姐今天哪里不太一样。 有个姑娘吸溜着面条,瞅着对面心想。 翠姐穿了过年才穿的新大衣,还特意梳光溜儿了那头自来卷的头发,不光如此,她还破天荒给她们放了一天假,早早把她们打发出了店里。 所以,今天是有很重要的客人来吗?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店里没开灯,王翠翠一动不动坐在店里的塑料凳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蜡像。 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木然的望去,却骤然瞪大了眼睛—— “姐!”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扑到她怀里,王华华哭作一团,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止不住的泪水。 店门口,陆赢川和赵予安识趣地站在外面,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将重逢的时刻留给里面的那对姐妹。 赵予安垂眸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瞅了一眼陆赢川。 “她姐姐为什么不让她报警?而是让她先来找自己?” 陆赢川看了眼店内的装潢,淡淡道:“只怕是她姐姐手上也有怕被查的事情。” 赵予安没再吱声。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两人就那么站了一会儿,也没占多久,门就再次被拉开了。 “你们怎么不进来?”王华华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整个人却有了一点活人的神采,她拿着纸巾擤着鼻子:“外面冷,快进来里面坐。” 发廊很小,有种洗头膏和香水混杂的气味。地上显然打扫过了,但成年累月的污垢、顽固的瓜子壳和碎发依然固执地卡在地板的缝隙里,猝不及防从雪白的地砖上显着眼。 王翠翠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劣质的化妆品腐蚀了她的脸部肌肤,却依旧挡不住那丹凤眼里的媚气。 她神色很庄重,红着眼对着赵予安和陆赢川深深鞠了一躬,又鞠了一躬。 “哎,别……”赵予安伸手扶她,无奈她力气出奇的大。 王华华抓住姐姐的胳膊,忍着下身的不适道:“两位恩人本来是去找人的,误打误撞的救了我,姐,你人脉路子多,小道消息也多,能不能帮他们打听打听这个人?” 刘小琴尚且还在魔窟,她却首要惦记着他们的事情。 赵予安很领情,朝她瞥去感激的一眼。 “能,当然能。”王翠翠直起身子,示意二人坐下:“可以先把照片发给我,我手下那些小姐妹,也是来自天南海北,能帮衬着打听一下。” 赵予安拿出手机翻出张恺的照片,很自然地递给王翠翠。 “就是这个人,你认识他吗?” 那后半句赵予安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王翠翠一个愣神,手机摔在地上。 她弯腰,沉着地捡起手机,连声向赵予安道歉,行为动作自然极了。 陆赢川看着她,冷不丁开口:“你见过张恺?” 王翠翠愕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变成一个浅浅的媚笑: “我没见过,但一定全力去帮你们打听。” 她转身要去拿手机,却发现陆赢川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的语气甚笃:“看来你不光见过他,还认识他。” “你认识……张恺?”赵予安看着面前的女人,又看看不明所以的王华华,觉得这一切戏剧性的不可思议。 陆赢川拉住赵予安的手,示意她到自己身后,他目光紧锁住王翠翠: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王翠翠觉得这男人简直神了,在那双冷醒的深目凝视下,所有谎言都无处可躲。 她疲惫的将身子陷入宽大斑驳的沙发里。 “七年前,华华失踪的第二年,警察都放弃了,我还不死心,铺天盖地的找人。”她望了一眼妹妹,声音很低:“但干什么不需要钱呢?那时候生意也不好做,有个熟客找到我,让我陪他去外地一阵子,开出了一笔不错的报酬。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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