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真实的情报，也许是商会内部的试探。
他和李文建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谢之前跟的老王是李文建最大的对头。两个人见面笑嘻嘻，背地里互相使绊子，总妄想有朝一日将对方那杯羹一并吞下去。
而小谢也正是从老王日常吐槽里获得更多关于李文建的情报。
在小谢的努力下，老王以身试险翻了车，入狱服刑。李文建天上掉馅饼坐享其成，瞬间成为势力最大的华人头目。那段时间他难免人逢喜事精神爽，感叹运道来了挡都挡不住。
沈微明出现时，伪装的是香港商会的正经商人。他无意拉拢任何一个人，眼里只有钱，张口闭口就是“钱才是大家永恒的利益。”
李文建一向对生人忌惮颇多，私下聚会很少叫他。
他也不着急。牌局三缺一，不管谁是东家只要喊他就赏脸；KTV 这样的场合，他次次都带着“老婆”去，常被几个老家伙嘲笑无趣。
“谁出来摘野花还带老婆的？”老倪喝的醉醺醺，东倒西歪笑话他几句。
沈微明耸耸肩，摊开手，“没办法，家里管的紧。”
时间久了，李文建对他的防备松懈一点。在外人眼里，沈微明不过是一个闷头赚钱没啥花花肠子的“老实”商人而已。说老实也不老实，墙头草，谁也不得罪，这种人善于审时度势，没太大的野心翻不出巨浪，却也有点像赶不走的烦人苍蝇。
老倪和他走的比较近，总有意无意在李文建面前夸赞。说他做事规矩，也不爱搞小动作；多了他不要，少一分钱也不干，很有原则。
李文建没接话茬，之后几次饭局也会主动邀请沈微明。
莫非是李文建的试探？
深夜失眠的沈微明，得出了第一个结论。
之后几天露面时，他特意留心。李文建和他说话的态度语气以及眼神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举动里多了身体接触，明明说明潜意识里更加信任他。
一次牌桌上，老倪毫不避讳，问及李文建儿子的近况。
李文建边出牌边回应，“最近在洛杉矶，呆了好一阵子了。哎，孩子大了，管不了。”
“做啥呢？毕业有一年了吧。”
“说是自由职业，让我不要过问。”
“自由职业好啊，自由！碰！”老倪哈哈一笑。
如果不是试探，对方是谁？有什么动机？
他以为对方还会发来点什么，至少会确认他是否收到邮件，并没有。
他无法说服自己将邮件内容抛掷一旁置之不理，事关小谢的真实死因，总得查下去。
纠结良久，给队长打了个电话。
“你确定不是商会内部钓鱼邮件？”
“应该不是，但不能百分百确定。所以我没有回复。”
“贝斯清，名字还挺有文化。你先别管，我查查这个人。”队长突然想起什么，“最近跟我师父联系了么？”
沈微明换了个手拿手机，“半个月前吧，怎么了？”
对方支支吾吾，几分犹豫。
“有话直说。”
“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之前师傅办的一个案子，罪犯出狱之后报复性社会，去你们家楼下菜市场行凶未遂。”
沈微明手指冰凉，“什么时候的事？然后呢？”
“六月份的事，未遂，人抓住了。周昱白记得吧，那小子正好在现场，喊了一声。师傅立马反应过来，逃过一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说怎么这么巧呢，老周不是辞职之后定居南城了么？怎么就刚好出现在那还碰到这件事？”队长自顾自感叹着。
“老周电话你有么？我找机会问问他。”
“有啊，发你。你自己当心，我不跟你多聊了。”
电话挂断，沈微明立马给沈父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基本上和队长说的差不多，唯一多出来的信息是，他先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喊“沈叔叔”，不是周昱白。
沈微明眉拧的更紧，“什么女人？长什么样子？”
“没见到模样，当时太混乱了。只是…”
“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
和父亲的电话没能解决困惑，反而增加更多的疑虑。
约牌局的电话紧接响起，沈微明清了清嗓子，轻松愉快的语气，“三缺一？马上到。”
不经意瞥到镜子里那个接电话都不忘假笑的人，眸色一沉，如果邮件的内容是真的，说不定能挖出更多的线索，早点结束任务。
毕竟这次，家里多了个人等他回去。
第84章 真心·浪子
和之前在国内医院的生活比起来，林听现下的职业生活十分惬意。
不用出急诊和门诊，所有的手术都是早早定下来的，每天的手术安排并不满，病人一般术前提前一天入院，而手术完如无大碍会次日或两日后出院回家休养。
住院率较国内而言，低了不少。
好几次她路过空了一半的病房，都觉得心里发虚。从医两年多，从来没见识过这么空旷的病区，安静的让人不自在。
有之前扎实的临床经验打底，林听在导师眼里简直就是天选之人一般的存在。刚毕业的博士生居然有如此厉害的临场反应，且能迅速将手术流程铭记于心，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更何况她拿手术刀时手稳稳当当，连面对复杂的 Whipple 手术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写出来的术后小结能准确囊括所有要点，小组讨论时不怯场，分析起来头头是道，领导力惊人。
着实是个人才。
林听从小到大没做过弊，被夸的一阵面红耳赤加心虚。
导师摇摇食指，“不要谦虚，你就是我带过最好的学生！”
工作不够忙碌唯一的缺点是，她有更多的空暇想念沈微明。
她甚至矫情地记起了日记。
记录的不是当下的日子，而是那段只存在于她脑海里的点滴。
暧昧的酸甜，热恋的灼热，争吵的心寒，以及自己曾经最在意的距离感；都被她详细记录在日记本里。
脑海的记忆抵不过时间的不断冲刷，很多事情注定不会再体验第二次。就像飞机上那个陌生人所言，一旦改变了一小点，原来的世界或许都不复存在。
而值得反复回味的部分需要刻在纸上，这是目前最能支撑她与命运抗衡的勇气。
比单身狗更惨的，是异地恋；比异地恋更惨的，是跨国恋。
而林听样样都占了。
电话里的沈微明几乎不会说情话，而他的生活内容也是工作的一部分，需要保密。林听便充当起引导话题的那个人，说她的病人，导师，朝九晚五的固定上下班时间，以及突飞猛进的口语。
人生地不熟的她也闹了不少笑话。
比如去 dmv 考驾照，工作人员照例询问需要不需要捐献器官，她一个没留意，把 donate 听成了 donut，傻傻地说，“我没带甜甜圈，不好意思。”
再比如前几日跟导师去拉斯维加斯开交流会，办理入住时对方问“How many keys do you want（你要几张房卡？）” 她把 keys 听成 kids，“I don't have any kids（我没孩子）。”两个人就 keys 和 kids 绕了好半天，最后导师忍不住插话，“给她一张就行，谢谢。”
她说的时候总咯咯咯笑，电话那头的沈微明也跟着闷声笑几下。
短短几分钟的交流于二人都是充电时间；心里的思念传递出一些，又迅速蓄满。满满当当，稍一摇晃就会漾出来。
她会把好吃的好玩的，看到的美丽景色用微信发给沈微明。
哪怕知道他现在不会看见，可生活即刻的美好需要记录下来，发给最想分享的那个人。
那封邮件迟迟没有回应，担心他错过，又担心他看到之后会做出什么冲动举动暴露自己。她那个不成熟的计划正慢慢开始铺展，但关键的一环缺不了沈微明的帮忙；双管齐下能让成功率大幅度增加，想到这就有点着急，索性先自己着手调查。
贝斯清这个人，简直是个谜。
微博，脸书，ins，推特，任何社交媒体都找不到有关他的信息。
不在社交软件上活跃的年轻人，很少见。
她没有泄气，终于从南加大官网上找到他毕业时学校统一拍摄的照片。
布景前的他站得笔直，目光炯炯，右手旁的女生小鸟依人，笑容灿烂；左手边是一个打扮贵气的女人，眉眼和他几分相似，应该是他母亲。
截图，搜女生的图像，果然找到了贝斯清过往生活的蛛丝马迹。
女生爱的高调张扬，小到一次牵手，大到一顿烛光晚餐，都要发一条动态。
照片里贝斯清不怎么露脸，一个侧影，被紧紧挽着青筋明显的小手臂，或是细长白净的手指。女生明显陷入爱河无法自拔，每条动态都是赤裸裸的告白。
回复的多是她的朋友，林听翻遍每一个点赞或评论人的页面，没有一条来自贝斯清。
有几张图，背景昏暗，烟雾缭绕，闪光灯下两个人的脸因过度兴奋而稍显扭曲，眼睛里闪烁的是迷离恍惚的光。
林听心里一阵打鼓，夏冉会不会步她的后尘？彻底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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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之后的夏冉容光焕发。忙着上课，实习，谈恋爱，和姐妹逛街。
“他真戒了？”林听不信爱情的力量敌得过短暂幻觉带来的神经刺激。虚幻过于美好，一旦沾染就很难脱离。
“嗯。”夏冉只单字回应。
只见她的手在一排排衣服上划过，最后挑出一条低胸吊带长裙，叉开的很高，在镜子前左右比划几分钟后，径直去买单。
林听注意到她用的信用卡上写的是 Siqing Bei，愣怔地盯着。
夏冉买完单，晃了晃手上的卡，“放心，我没有当他是取款机。他非要送我礼物，可是又担心买不到我喜欢的，丢了张卡给我。我这就当胡差事了。”
听上去是抱怨，语气里又裹挟着甜蜜。
“他家是干什么的？”
“没问过，只知道他爸妈不住在一起。”夏冉耸耸肩，“我们才刚开始，还没问到这些问题。”
与其说没问，不如说不想。
敏锐的夏冉又何曾不知道贝斯清对她有所隐瞒。有几次深夜他手机响起，夏冉睡梦中嘟囔着翻了个身，身后的男人早已跳下床，再然后，书房里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有时几分钟之后他就会回来；有时会过一个小时甚至更久，谈话内容夏冉听不清，只知道迷糊中男人轻手轻脚上床，再将她搂进怀里。
被惊扰的美梦一时半会无法延续，剩在大床上的她听到脚步声走近会半睁开眼，懒洋洋问一声，“谁啊，这么晚。”
“我爸，他现在是白天。”
“哦。”夏冉分不清是真话还是谎话。
“吵醒你了吧，我会跟他说，不要再打扰我们晚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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