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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腻在小哥怀里不住扭动，活像一条被筷子夹住的蛆。我忍无可忍，出声忠告：“你慢点扭，当心把姨妈巾甩出来。” 是个人都能听出我语气中的反感，小哥略显尴尬，往旁挪动一小步想站起来，可妹妹牢牢搂着他的头颈，除非先一膀子把她扛起来或摔出去，否则难以直立。她连头也不回，完全无视我刻薄的讥诮，仿佛当我不存在，眼里只有她面前这个清秀温和的男孩子，撒娇似的将全身紧贴过去，声音甜得像甘蔗汁：“我还有二十几天才开学呢，爸爸答应过我，今年暑假可以出一次远门的。小哥哥，你不是很喜欢爬山吗？我已经跟爸爸商量过啦，他说国内的黄山、云台山，还有牛背山都很不错，可以随便选一个。我想让你选个最喜欢的，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去玩儿好不好？”她想了想，又嗲兮兮地补充一句：“等到了晚上，我们还可以在山顶搭个帐篷住呢，有风，有月亮，多浪漫！” ——这谁家的小姑娘说话真文艺嘿！依我看，她最后一个字压根儿是多余的！ 我抱起胳膊，强忍住掐着脖子把她甩出小区的冲动。 “这个提议不错……”小哥温柔又无奈，不安地看向我，“杨五斤，你喜欢爬山吗？我们带妹妹一起去吧？” 妹妹终于松开了手，扭过身来正眼瞧着我。我这才发现她精心打扮过，妆容甜美，一身层层叠叠的公主裙把她衬得像个小花仙子。她嘟着小嘴，眼圈微红，看起来煞是可怜，可声音中却含有银牙暗咬的切肤恨意：“小哥哥，你疼了我十几年，现在因为她来了，你就不要我了吗？” 小哥像所有男人一样，面对娇美小萝莉迟疑了，抚摸她的头：“你还小，以后就会懂……” “那你等我长大好不好？小哥哥，你别不要我！”妹妹拉住他的手臂，隐有泣声：“我长大了肯定比她漂亮，你看她皮肤比我家的阿姨还黑。上次毕业聚会，连我同学都说她不像女孩子，像菜市场那边的小痞子，你要是跟她在一起大家都会笑话你的。小哥哥，你守护我这么多年了，我好喜欢你，你现在如果要做别人的男朋友，我会伤心死的！” 说完，她挺了挺胸质问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抢我的东西？爸妈都被你抢去了，还要抢我最喜欢的人！你那么丑，连眼影都不会画吧？你觉得你能配得上小哥哥吗？” 我冷冷回击：“你那眼影的用色还真是大胆，半张脸都被映紫了，我准备叫你阴阳脸，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我很好奇你做完这套造型之后照镜子的时候是怎么忍住不哭的？”无视她难看的脸色，我目光继续沿着她的脸蛋向下移动：“胸口绑那么大个蝴蝶结多浪费啊，不如拴裤带上，还可以许个好愿，一定能美梦成真……” 小哥咳嗽一声打断了我，丢给我的眼色是“过分了”。 妹妹立刻转头望向他，见他似乎没有帮自己说话的趋势，眼里顿时浮起朦朦的雾光，继而是绝望、悲痛和愤慨。想不到她小小的年纪，小小的脸蛋上，竟然能有这么丰富的受伤表情。 气氛凝固片刻，她开了口：“我真恨你！” 并非是在说小哥，而是在说我。她定定地瞪着我，咬牙不让眼泪滚下来：“我原来只是讨厌你，现在，我真的恨死你了！” 妹妹泪奔而去。 “你不怕伤她的心？”我故意问。 “怕啊。但是我更怕伤你的心。”小哥悠悠叹了口气，瞥着妹妹奔走的方向唱道，“小白菜，小白菜，你的姐姐叫杨厉害……” 我心中百感交集，无计排遣，只得抓住他一顿猛揍。 第27章 从前有一对姐妹(3) 后来，有一次小哥向我讲述他的大学生活，说到开学时他们班军训的教官最喜欢唱歌，还自曝女朋友就是被自己一首情歌打动的。于是我异想天开，追问他：“你有没有过唱一首歌打动一个女孩的经历？” 小哥悲愤地回答：“没有！我只有唱一首歌被一个女孩打的经历！” （四） 接下来的事对我来说犹如噩梦。 妹妹跟我一样，死活想不通小哥对我发情的科学原理，因此她彻底被无厘头的现实给激怒了。这朵兄控界的奇葩，不知是真的对小哥用情已深，还是仅仅为了夺回原本应属于她的东西，总之，她以无限的精力和有限的智慧对我展开了全面反击。我以为一百年不变的狗血暗战剧情，由于她幼稚而恐怖的愤怒，发生了明朗化的改变。 几天后，妹妹提议去水上乐园玩，全家倾巢出动，我借口怕晒独自留守。中午最热的时候，我吃了冰箱里的半个剩西瓜，很快产生食物中毒的症状，起先是胃疼，然后是持续腹泻，整个下午都蜷在洗手间里狂拉肚子，只觉手足冰凉，腹似刀绞，冷汗如注，最后直接头晕目眩瘫倒在马桶上，感觉连脑浆都快要从肠道里排泄出去了。 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凭着这点贫瘠的民谚知识，我意识到自己严重脱水，再不输液就该挂了。 临晚，我一个人连滚带爬地打车去医院，其间小哥打来电话约我吃晚饭，我颤巍巍地找了个蹩脚借口推辞，然后，狠狠心，直接关机。 并非不想像韩剧女主角一样，趁着绝症，享受美貌欧巴的关怀，可这个绝症太他妈丢脸了好吗——“我的初恋是拉肚子拉死的”这件事听起来根本一点都不值得伤感吧？如果听者流泪，那绝逼是狂笑出来的泪水，有木有啊？！ 等我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吊完了三瓶水，红光满面地走出大门，重新开机时，移动信号却似乎出了问题： 小哥一直没有接我电话。 我看了看时间，正是午夜十一点，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状况。 像所有坠入爱河的初恋小情人一样，对于我的电话或短信，他始终保持着猎狗一般的警觉。甚至于，为了避免手机上保存的那些暧昧小短信被误删，他把我俩所有的短信记录都打印出来，贴满了一个大大的日记本。几天前，我们还捧着那个厚簿子傻笑了一下午。 怀着沉甸甸的疑问回到家，开门，却意外发现小哥在我家，他身体僵直，满脸通红，口齿不清地争辩着什么，看起来非常激动。 这家的男主人正与他隔着茶几相对而立，怒目圆睁，双拳握得死紧，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狰狞可怖，气恼的咆哮声更是把小哥的话语全然盖过，以至于我听不清他们究竟在为什么事大动肝火。我妈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神色既有凝重又有唏嘘。连一贯耳背的保姆老阿姨也从佣人房溜了出来，拿块抹布在一个饮水机上来回擦拭，兴奋地偷瞥客厅。 深更半夜，家里吵得这样乱糟糟的，却唯独没有看见妹妹的身影。 开门声惊动了他们，小哥一转头便看见了我。 他像是瞬间蒙了，激烈的争辩声突然顿住。因此，我便将男主人的咆哮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还他妈敢顶嘴？要不是念在你老子家里就你一根儿独苗，现在我就一顿削死你！！” 他一通吼完，房间就骤然安静了下来。 妈妈警惕地将我拖到一边，推进房间里。我仍觉莫名其妙，抓住她问：“这是怎么个情况？”她犹豫了一下，面带愠色地低声告诉我，就在我未归宿的这个晚上，小哥邀妹妹一起出去玩，然后在KTV包厢里被临检的警察捉进了派出所，罪名是聚众嗑药。当时在场的共有六个少年，年龄最大是十九岁的小哥，年龄最小的才十二岁，就是我妹妹。由于孩子们的年龄大都未满十四周岁，而且并不知道自己吃的是摇头丸，系初犯，因此在批评教育之后联系家长各自接了回去。据说，妹妹被父母接回来时衣衫不整，神志不清，究竟有没有遭到性侵，由于妹妹哭闹着执意不肯让医生检查，无法得知。 “在场的他年纪最大，一定是他带的头，害了你妹妹！”我妈最后下了结论。 这番话，就像一个大雷劈在我天灵盖上。 顿时我就蒙了。 从小我就领教了世情冷暖变故无常，知道男女之爱不可能十全十美，看我爸在婚姻生活中过得如履薄冰便知底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历的初恋竟也会失了手、走了眼，就像一尊白玉雕像被大棒杵成碎片，以无比粗暴、野蛮、丑陋的形态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眼前。 我虽然不喜欢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但绝没到恨她入骨的地步。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花骨朵一般的柔弱年纪，被这样恶毒对待，我不能忍受，决不能。 有人咣咣砸门，外面是小哥在喊我的名字。 每个爱情故事里，都有一个被冤枉的男主角像他这样疯狂地喊“你听我解释”，但没有一个女主角像我这样，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屋里，听他在外边嚷嚷，觉得丫特像猴子请来的一大逗逼。 屋外传来大门开关和急切的对话声，妈妈赶紧开门出去，顺手把小哥推到一边，满脸都是警惕。我从门缝中看到，外面站着小哥的父母，他们应该是闻讯之后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只来得及瞥一眼，妈妈便带上了门。客厅里嘈嘈杂杂的声音逐渐由低变高，又由高变低，双方家长终于从激辩谈到了和解。我抱着腿缩在床上不想出去，只觉得那客厅里的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包括小哥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在内。 半个月后，小哥随父母搬离了这座城市。妈妈说，他们搬到了三个字的外国城市，也许是多伦多，也许是墨尔本，也许是洛杉矶。小哥的父母原本便有全家移民的计划，如今只是提前完成罢了。 他还没有机会再向我解释什么，便彻彻底底离开了我。 得知这一切后，比我情绪更加低落更加激动的，居然是妹妹。 她在家里大哭大闹，甚至绝食两顿，指责自己的父亲心肠狠毒，“你逼走了小哥哥”。叔叔百般耐心劝解无效，第一次冲她拍了桌子，怒吼道，赶走那小子算轻的，要不是念在两家多年交情上，单冲他带着自己女儿去嗑药，就得让他蹲几年大牢！ 妹妹气极了，脱口而出：放屁！是我带他去的！ 全家一片静默。 叔叔警告道：你别瞎说。 妹妹还沉浸在替小哥哥洗清冤情的亢奋中，下巴一扬，勇敢地吐出实情。原来，她是为了让小哥哥回心转意，从此离不开她，才伙同几个坏小子把他骗到KTV包厢去吃摇头丸的。为了证实自己所言句句属实，她破天荒地望向了我，以寻找援助：“那天你吃了冰箱里的东西，食物中毒去看医生了，小哥哥约不到你，才答应跟我出去玩的，对吧？” 我默不作声。 她急眼了，逼近我两步，追问：“对吧？” 我缓缓点头：“对。”然后扬起手，飞快地抽了她一耳光。用力太猛，她被我打得站立不稳，晃悠了半圈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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