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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阿宝是成心骗我？” 只想到这一句，我便心中一沉。凭什么，我敢认定阿宝肯定对我毫无恶意呢？她这次回来，不就是自己嫁与商贾无望，准备好了来勾搭我的旧爱和新欢吗？我自以为跟她说清楚前因后果就解决了我们之间的基本矛盾；我自以为她只要看清丁中浩的真面目就不会生出蠢念头；我自以为以德报怨收留了她就能皆大欢喜……可我空有这么多的自以为，却还没弄清楚她自己到底怎么以为啊！ 我一直担心她被骗沦为报复我的棋子，可，如果，她是自愿的呢？ 瞬间，一排排加粗字幕飞快地从我脑子里跑过：卧槽，阿宝为什么骗我说流产？大肚子怎么变小？莫非她此前根本就没怀孕？姜坎知道这是事先设计好的吗？难道说他们有什么共同针对我的计划？ 可能车窗开大了，我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只觉秋风刺骨，扎扎扎扎，扎得我神志不清。 在我脑洞大开的同时，简丹丹也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她的遭遇，嘴巴噘得像只小金鱼：“……五姐你说，今年我是不是衰神附体了？上班被老板骚扰，开车被孕妇碰瓷儿，谈了个男朋友结果被我妈寻死觅活地拆散了，嫌人家不能全款买房。五姐你说，现在帝都的年轻人有几个不贷款能买得起房？我EX居然就怯了，说了一大堆不想自己压力太大的话，主动提分手，我简直对他失望透顶。其实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想跟你吐槽了……” “丹儿，”我轻声截断她的话，“能不能先别报警？” “啥？报警？我又不傻，干吗要自己去惹麻烦！”简丹丹的头脑跟她的名字一样，简简单单，是个典型的高智低能患儿，在学校时成绩遥遥领先，人际关系却垫底，她的纯朴时常令人为她感到心酸。 我从记录仪中取下了存储卡，防止这段视频被自动覆盖。 接着，我们起身返回夜猫继续聊人生聊爱情，两个郁闷的女人跟疯了似的玩儿命碰杯，从百利甜喝到马爹利，直至酒精上头，两个人仍然鸡同鸭讲聊得热火朝天。 “……啊！有多少人，会爱上你青春的片影，爱上你的美貌，以虚伪或是真情。只有老子！”我一手高举酒杯，一手握拳砰砰地擂着自己的胸大肌，“爱的是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哀戚脸上岁月的留痕！” 简丹丹小手直拍：“翻译得太好了！我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EX身上！我妈不是嫌人家穷吗，我下一回非得找个破产的！” “就是！这年头，谁还没几个初恋啊？鸡蛋没缝儿，苍蝇还看不上呢！” “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还算是个男人吗？” “呵呵，水母死后会变成水，静悄悄的，不留痕迹……这些骗子！” “全是懦夫！” “孱头！” “包！” “软蛋！” …… 最后我们破罐子破摔，点了烈酒混调的长岛冰茶，喝完以后勾肩搭背地晃出酒吧门外。 虽然酒味很重，但简丹丹身上的Bloong Flowers新款香水味道依然好闻。作为一名法国归来的专业评香师，她对待职业的认真态度远超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从不接触可能伤害嗅觉的东西，我在三米以外抽根烟她都会一脸深恶痛绝。经常是我俩正愉快地聊着天呢，突然她脸色一正就开始严肃点评：停！你今天的这个口气，前调是绿茶薄荷，中调是红烧猪大肠，尾调是草莓香混着一丝山梨醇甜——你早上又用错康仔的小白兔高级儿童牙膏了吧？ 摔！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我俩七扭八歪地迈着之字步走到路边去打车，丹丹醉得比我厉害，直接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双手捧着红扑扑的脸蛋，看见过路的大叔就是一通哧哧狼笑。 过路大叔被笑得心里乱痒，弯下腰试探着问：“你醉了吧？我送你回去？” 我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回头看见一个长相模糊的家伙正试图跟简丹丹搭讪，立马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掀开，卸下沉甸甸的杀手包拎在手中当武器，警惕地高声喝问：“喂，你这个下巴长得像睾丸一样的家伙是谁啊？” 丹丹歪着头傻笑：“是谁啊？” 我努力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我警告你啊，孙子，别以为姐们儿喝大了你就能占得了便宜，姐想捏死你连袖子都不用挽，有种你就试试看！” 丹丹打了个呵欠：“试试看！” 那大叔还算有点涵养，没上来抽我，只骂了句“一对儿武疯子”，便悻悻地绕道走了。 传说中的长岛冰茶果然后劲儿大，我坐在出租车上一路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下车时好像还多给了司机叔叔十块钱。管他呢！老子有钱，任性！ （二） 被简丹丹一声尖叫吵醒的时候，窗外阳光明媚，我正躺在自己家的卧室里，头痛欲裂。 我趿着拖鞋拉开门，霎时间被眼前一幕惊得魂飞魄散。 丹丹呆立在客厅，一头乌黑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背后，显然刚刚冲过澡。她手中只拎着一块绿色的小浴巾挡在身前，全身上下再无半寸丝缕，胸部半掩，大腿尽露，白嫩的脸蛋涨得通红，而在她的对面，站在我家门口玄关处，表情同样震惊和尴尬的，赫然竟是王一君。 “卧槽！”我脱口而出。 我的粗口掷地有声，丹丹猛地反应过来，一手捂脸转身跑回了卫生间。 “卧槽！你怎么进来的？”我暴躁地揪住王一君衣领。 “对不起，对不起，你家门没锁，我担心你有事就直接进来了，不好意思。”王一君也心知自己鲁莽，连声道歉，举起双手，连碰都不敢碰我，“对了，刚才那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吗？头发那么长，他一定是位艺术家吧？” 他故意提高嗓音，让浴室里的丹丹听见。我又好气又好笑，悄悄竖起拇指为他的机智点赞。 这么多年没见，他对女生还是一贯的温柔贴心，我心中对他的反感不禁消失了几分。松开他的衣领，我顺手把捏皱处拍平：“你来干什么？” “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嘛，今天如果不下雨，就接你去吃饭。” “你不会先打电话吗？” “你关机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这个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他莞尔一笑，眼睛微微眯起，又流露出了那种城府极深的狡诈神情。 “故弄玄虚个屁啊，你未婚妻早就把我调查了个通通透透吧？真是用心良苦，我都快感动哭了，你还替她遮掩，有劲吗？”我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返回卧室，打开衣柜挑了一套干净的衣裙，敲开门给丹丹递了进去。 丹丹穿好衣服慢腾腾走出来，脸上还是火烧云一般，左顾右盼不敢直视王一君。 王一君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诧地说：“哎呀，刚才看走眼了，原来是这么美丽的一位女士。” 我忍俊不禁，丫在国外干的是客房服务员吧？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简丹丹，国内一线香水品牌BF家的高级评香师。”我热情地介绍完丹丹，再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了眼王一君，“这位是王一君，卖盒饭的。” 王一君哈哈大笑。 然后他从上衣内袋取出名片递给简丹丹：“我是王一君，幸会。” 丹丹红着脸收下了，仔细扫了两眼，然后冲我抿嘴一乐。其实不必看名片头衔，光是瞧他体面的衣着打扮，也该知道我是在拿他身份开玩笑了。我还没来得及冲她回乐一个，丹丹已经飞也似的跑回了卧室，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再跑出来递给王一君。从头到尾她都没开口说一句话，睫毛低垂着轻轻颤动，羞答答的，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她的表现令我心中一凛，这小妮子，莫不是动春心了？ 一见钟情什么的，也太狗血了吧？话说昨天夜里她不是还在为EX主动提出分手而伤心得破了酒戒吗？果然现在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啊，刚被郭德纲甩了，就邂逅林志颖，这种事情确实令人难过不起来。 可能感应到我在念叨她，丹丹小声打了个喷嚏。 我立刻把她轰进浴室去吹干头发，转身时瞥见了酒柜旁的双面挂钟，十一点半。我眼睛都直了，扭头问王一君：“现在几点？” 他撸起袖子看了看表：“十一点三十二分。” 我冲进房间抓起枕边的手机，昨晚忘记充电，早已经自动关机了。我顿时心慌成狗，暗道不好，李总说过他今天一上班就要看到页面上线前的最终版本！当下我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急匆匆抓起包就往外冲，冲到一半又折回去，把包包一扔再闯进卫生间，虎虎生风地挥舞着四肢边刷牙、边洗脸、边梳头发，共耗时一分钟。 “小哥，我有急事得赶去公司，吃饭什么的晚上再说！”我踢开凉拖蹬进高跟鞋，百忙之中不忘把丹丹的午餐安排好，“丹丹还饿着肚子，麻烦你替我带她去吃个饭，行吗？” 王一君冷静地看着我狼奔豕突，微微一笑：“荣幸之至。” 简丹丹从浴室里推开移门，手中尚举着嗡嗡响的吹风机，一脸茫然：“你要去哪儿？” 我已摔门狂奔而去。 坐在出租车上，我不由自主地一通胡思乱想。李总大小是个干部，说日理万机可能夸张了，但一天饭局绝对比我零嘴都多，就算今天中午他没应酬，这会儿也是正常午餐时间，等我赶到公司时他却不在的可能性很大。 不出所料，我精神抖擞地走进老总办公室，发现李总吃饭去了。 我下楼回到专题编辑部，打开电脑，刚给手机充上电，吴亚蓉就捧着个大肚瓷杯跑了进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五斤老大，咱们部门可能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听说，我们的稿件泄露了！” “稿件泄露？”我不觉重复了一遍，在没有上下文可以联系的情况下，我有点不太明白这四个字的含意。 “好像是咱们的专题被别家网站抢先发布了。” “怎么可能？” “十点钟在九楼刚开了个紧急会议，李总亲自过来找你，我还打你的电话了，不过没打通。” “怎么可能？”我又重复一遍，紧紧皱起眉头。 迅速回忆了一下全部工作流程，他们每个人的稿件都是独立完成，之后直接传给我来审核。开会时只讨论文风逼格，不讨论具体素材。流程结束前的最后两步是校对和美工，稿件及图片都是直接联机我的电脑来调取，最终版本也只存储在我个人的办公电脑里，开机密码由我掌握，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定稿，怎么可能泄露？ “泄露的是文字稿，还是网页存档？” 我追问消息细节，可吴亚蓉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我只是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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