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打丁中浩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正准备把心一横报警的时候,他们终于推门进来了。 “说!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用力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丁中浩赶紧回答:“我们……” 我凶恶地打断了他:“你不许说话!” 指着康仔:“你说!” 康仔怯生生地回答:“学校门口睡了一只猫,我过去摸它,它生气了要抓我,然后爸爸就跟它打起来了……” “打到现在?”我狐疑。 “不是,后来爸爸把它打跑了,但它叫得好可怜,然后我们就去买东西喂它吃……” “喂到现在?”我的声音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康仔“嗯”一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妈妈错怪你了,对不起咯。”我弯下腰摸了摸康仔的头发。丁中浩站在旁边,一脸委屈,出声提醒我:“还有我呢,老婆,你也错怪我了。” “过来,跪着听我道歉!” “不用了,忽然之间我决定原谅你……” (三) 看完了我写的第二次采访稿,李总表态说:“杨五斤啊,都像你这样当主编,全世界的媒体一线工作者都得饿死了。” 他的意思我懂,嫌我做事大包大揽,不懂得调动员工积极性。 我只好再把责任一肩扛下:“娄子是我一个人捅出来的,没理由让大家跟着我一起加班。” “真的吗?”李总讳莫如深地一笑,打开桌上精致的铁罐子,三指捏起一小撮茶叶往紫砂茶杯里一丢,言语和动作一样干脆,“让员工替自己顶包的部门领导我见得多了,替员工顶包的领导,我倒还是第一次见。”然后他隔着桌子把杯子递给我,抬手一指,吩咐道:“开水壶就在你背后,给我倒点。” 我屁颠屁颠地双手接过茶杯,赔着笑问:“李总你怎么知道?” 李总假愠道:“我又不瞎!” “我办公室有监控吗?”我一惊,心中翻页般迅速回想,那晚我和丁中浩有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调情动作。 李总哈哈大笑,可能觉得我太幼稚:“我十六岁开始干工作,在社会各个阶层摸爬滚打三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手底下的员工犯没犯错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还需要监控?” 他语气中满满的自豪感,令人肃然起敬。 我不禁暗暗赞叹:呸!你干女儿在你眼皮子底下犯错误你咋没看出来呢? “具体是谁泄露了稿子,你既然有心包庇,我也就不追究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面色严厉起来,“但是,下不为例!如果这种事再出现第二次,就算我个人不追究,公司法务部也会勒令追查到底,你们就等着一块儿引咎辞职吧!”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我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准备想办法拍他两句马屁,抬头一看他今天穿了件休闲款西装上衣,纯正的蓝绿色,颜色十分鲜亮。于是我准备文艺地将其形容为“孔雀蓝”,结果不知怎么回事说秃噜嘴了,张口就是:“李总您今天穿的这身鸡屎绿,真是气质不凡啊!” 心道糟糕,我说完就自动拔腿逃跑了。 刚逃出门外,隐约听到李总在我背后高声咆哮:“杨五斤你是不是作死啊?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手疾眼快一转身就把门带上了。 ——请珍惜那些每天骂你八小时的领导吧,说不定哪天他就被你气死了。 一走进自己办公室,我先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就势双手下压触地拉伸,浑身骨骼咔咔响了几声,手掌才算成功碰到地面。 新稿子已经过了校对,刚刚发到美工部,老总亲自下令加班加点赶出来,明天便是双十一,八点整准时上线。我们公司的技术部人员都是横着八条腿走路的,嚣张程度仅次于犬科吉娃娃,由于我上一次得罪了美工部总监,这次说不得要哄哄人家,于是使开浑身解数说学逗唱。总监大人绷了半天脸,最后扑哧一声笑了说:“行了行了,我忍着笑都快憋出腹肌了!”事后,我向丁中浩吐槽:“哄一个美工,顶得上说十年相声啊!还他妈是单口的!” 我直起腰,想着工作一稳定就得继续按时健身了,拉筋时居然会腿酸,四块腹肌的棱角也日渐柔和,就快蜕变成一整块了。跷起右脚搭在高高的椅背上,我正卖力拉筋,一扭头,忽然发现电脑桌面有个奇怪的图标,异常陌生,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摸起鼠标点了它两下,蹦出个小黑窗口,正中间有一行明晃晃的大字:“请输入密码!” 我可不敢随便输入什么密码,先是一通杀毒,然后发现杀毒压根儿不管用,赶紧招呼大家都过来围观。 吴亚蓉第一个跑进来,先是盯着我“哇”地叫了一声。 我这才想起自己一条腿还跷在椅背上,侧劈叉的姿势略显逗逼,赶紧假装系鞋带。 吴亚蓉、钱小水和肖娜围在我桌前端详片刻,纷纷表示不知道这图标是什么,而作为一个熟练掌握电脑重启功能的文科男生,陈秀轩机智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老大,你电脑这是中毒了!快给技术部打电话吧!” 我查出技术部的内网号码,拎起话筒正要拨号,又看了一眼那图标,忽然心中一动,放下了电话。 它之所以怪异,是因为它由黑白像素组成,放大之后非常模糊,离得远些反而能看清。我此刻站在办公桌的另一角,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流星的图案。我刚才心中一动,是因为想起了自己手上的求婚戒指。抬起左手放到电脑显示屏边对比一下,二者形状果然十分相似。 不必说,又是丁中浩捣的鬼了。 一定是那晚我先赶去妇幼医院之后,他偷偷在我电脑里植入了这个小程序。像这种浪漫的小伎俩,他一向是信手拈来。 我坐在电脑前死命咬着手指甲,试图破解密码。可从我的生日试到了他的生日,连小杨康的生日也试了,在一张A4纸上写出了各种排列组合,这小黑窗口却还是坚定地显示“密码错误,再试试吧”。有一个瞬间我血气上涌,脑袋发热,冲动地抄起手机准备拨打他的电话逼问,但就在即将按下呼叫的一刹那,还是放弃了。我得证明我是一个有耐心、有智商、有情怀的女人,不能辜负了别人精心的设计,只需要多一点灵感,破解密码不过早晚的事而已。 因为跟美工讨论版式,晚上加了会儿班,赶到家时已经黑灯瞎火,小杨康已经睡了。 我在玄关轻轻放下钥匙和包,换上了凉拖,蹑手蹑脚地往厨房里走。通常我加班回家晚了,丁中浩都会在厨房里给我留口吃的。刚推开移门,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跳出来,手持一把大勺顶在我胸口,威胁道:“劫色!” 我利索地脱下衬衫远远一扔,单手把他堵在墙角,也威胁道:“你要不劫我就告你!” 丁中浩大惊失色:“这是传说中的壁咚?” 我想了想:“不算吧,壁咚的姿态应该是居高临下,你看我都够不到你的……” 话还未说完,他丢开大勺,双手抱住我强制性地掉转了个位置,用身体将我抵靠在墙壁上,然后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不动,另一只手抬起来按在我头顶的墙上,重心向前倾,低下头挑逗地问我:“那这样算吗?” 我整个人被他压着,胸都挤平了:“这他妈算猥亵……” “我就喜欢这么搂着你的腰,显得你身材曲线好美,臀部圆溜溜的简直是一条奢侈的弧度。”丁中浩身体躁动不安,显然已是情意盎然,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我,“老婆,你想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先吃饭!” “好!” 他愉快地答应了,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我拖进了卧室。 一番缱绻缠绵后,我们都有些累,草草洗完了澡上床睡觉。我睡眠不太好,还在翻身,忽然丁中浩睁大眼睛一骨碌坐起来,提醒我:“炖锅里有皂角米桃胶燕窝羹,我给你加了点玫瑰红糖和蓝莓干,快去吃,还热着。”我用手肘支起身,正待答话,只见他两眼一闭,又倒回床上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刚才对我的叮嘱就像是梦游一般。 我下了床,走进厨房,炖锅里果然有燕窝羹,温度刚好,尝一口,香稠黏滑甜入味蕾。 第46章 从前,有一对兄弟(3) 秋风潜入夜的微凉时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厨房里喝着养颜甜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心的满足实在远远超过了胃。回到床上,我依偎在枕头上瞧着丁中浩发呆,许久许久都没有睡意。他清秀的眉目,即使在熟睡中也显得格外迷人,因侧卧而微微隆起的肩背肌,弧度优美,总是让人产生想抚摸一把的欲望。我满目温柔地瞧着他,从第一次在图书馆门前的邂逅,回忆到片刻之前的壁咚,这些日子以来,他给予我的只有越来越美好的记忆,中途的一些误会看似致命,可最后都没能撼动我们相爱的根基。我从前认为,凭着他的好皮相,定然阅人无数,能把女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本领,自然都是在别的女人身上练出来的。既是好不容易才练就的本领,怎么会全然浪费在我一个人身上呢?所以当我发现他勾搭我的闺蜜阿宝时,虽然愤恨气恼,却有种预期成真的轻松感——看吧,他就是这么个熊孩子啊!那段暧昧的聊天记录曾让我心如刀绞,可后来阿宝却主动承认那份记录系她伪造,丁中浩是无辜的。 突然之间,我就失去了再对他提防戒备的立场。 ——这个熊孩子,似乎并不太熊。 阿宝临别时的一番警告,我听在了心里。只是,相比她的陈述而言,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提醒,其实于好心之中夹杂了一点点的恶意,不太多,但确有那么一点。那是个情史复杂且从无败绩的女人,惯来不会在抢男人这件事情上认输。她拆穿海儿的计划,固然是真心诚意为了助我;可她将自己对丁中浩的蓄意撩拨,解释为帮我识清他的真面目,却并不尽然。也许,这不过是她幼稚情结最后的挣扎吧。 原谅我把人性剖析得太透彻、太阴暗,我只求真,从来不求善。 就像李总说的一样,我十来岁就没了妈,从小得不到长者庇护,在社会各个阶层摸爬滚打快二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身边人的一言一行有没有包含恶意,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还需要旁人指点?无论丁中浩从前做过什么,是否动机不良,都不足以掩盖他此刻在黑夜中为我带来的夺目光华。世上没有完美的人,这些会使用工具的走兽们都是带着一大片缺点和一小撮优点来祸害人间的。 丁中浩,不过是尘世间一个小小的祸害罢了。 我抚摸着手指上的流星钻戒,禁不住露出微笑。婚姻是将对方的责任视为自己的责任,他在求婚之时可能并没有想得这么透彻,但我在答允的时候,确是慎重且欣喜的。慢慢溜进被窝,我将头枕在他臂弯里,在熟悉的香气中感觉到了温暖、安稳所带来的倦意,很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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