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戈下意识觉得奇怪,谌颐家教很好,一向是个衣着干净稳妥的人。 她又在他的袖子,腰上,裤子上发现了三小块红色的染色,就像是血渍一样。 “溅上的颜料。”谌颐还是淡定自若的样子,眼睛微微眯着,他本身气质就冷,说这话的神态,有点淡漠冰冷的感觉。 陈平戈愣住了,突然敏感地察觉到,谌颐似乎心情不太好。 但这染色,如果出现在陈黎身上,陈平戈会直觉觉得是血渍,出现在谌颐身上,他说是水彩颜料,她立刻就相信了。 陈平戈的脑洞,一向很大且漫无边际,她立刻下了推断,“你是去参加 patty 了吗,还是行为艺术晚会的那种。” 谌颐一愣,一下子被逗笑了,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声笑了一会,笼罩在他身上,那层似有似无的阴霾,渐渐消散了,“嗯,算是行为艺术舞会吧。” 陈平戈:“好玩吗?你好像不太开心。” “不太好玩,”他抬起头,过于好看的一张脸,凑近她,近得鼻尖似乎贴着鼻尖。 过于接近的距离,让陈平戈脸上烧了起来,但是莫名的好胜心,在强撑着,没让她立刻跳开,“你一定是喝酒了。” 谌颐笑而不语,愉快地坐上自行车。 陈平戈跳上后座,这算醉驾吗。 凌晨的小镇特别安静,抬头可以望见中天的月亮,世界似乎只剩下,眼前这一条延伸向远方的路。 在某个瞬间,会让人恍然以为,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月光和一盏一盏古旧的路灯下,穿行。 自行车跑出小巷,跑过暗影中的住宅区,跑过一大片的香蕉林和池塘,上了大马路。 马路也是安静的,除了久久才奔驰过去的大货车,基本没有其他的行人和车辆。 夜风掀起了头发,把衣摆吹得猎猎作响,近日积累在心里的恐惧和愤怒,似乎也被风消散了。 陈平戈感到心情从所未有的欢畅。 她双脚踩着后轮两侧,手撑在谌颐的肩上,尝试在后座站起来,想学着电影里面的场景,羞耻地大喊一句“你好夜晚”,结果人没站稳,还好抱着谌颐才差点没摔下去,却带着谌颐的车头,蛇形地跑了一阵,差点撞在了电线杆上。 车子停稳后,她莫名觉得好笑,对着谌颐哈哈大笑,引得谌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空荡荡的大马路上,谌颐的自行车,潇洒地绕了一个圆,冲她驶了过来。 陈平戈身手敏捷地跳上了后座,“再试一次。” 谌颐一手掌控着车把,试了试车子的平衡感,一手绕到身后,撑着她的腰身。 扶着谌颐的手臂,这次陈平戈顺利站了起来。 她把发带解了下来,在空中胡乱挥舞,乱七八糟地喊了出来: “星河和星空下的万物,你们好!我是黑夜的女王,带着我的骑士前来逡巡我的领土!来吧,接受我的恩典吧!” 吼完这段话果然是好羞耻,她把头埋在谌颐肩膀上,又大笑了起来。 谌颐也笑,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在原地绕了三大圈,顺着她胡闹,“女王,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巡视疆土?” 陈平戈站在后座上,大马路两头都通往了远方,她指点江山,“爱卿,我们去沿江路吧!” 于是自行车掉头,往前方急驰而去。 陈平戈又发了一阵疯,最后终于找回了遗失的矜持,灰溜溜地又坐回后座上。 “其实,我不是经常这么……中二的。”陈平戈努力自我挽尊。 谌颐还在笑,回头看了看她,“你这样挺好玩的。” 小镇上有一条江沿着小镇流淌而过,沿着江边修筑的一条观赏道就是沿江路,是小镇上情侣的约会圣地。 那长长的江道一侧,栽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花木掩映,红砖铺地,间杂着咖啡厅、奶茶馆、冰室、音乐餐厅、溜冰场等商业小铺,还坐落着小镇上唯一的一家电影院。 只是有点远,踩自行车过去要 40 分多分钟。 这么晚,就算是沿江路也人丁稀少了。 店铺大部分都关了。 但也不妨碍谌颐载着她,逡巡了 10 来分钟江边风景。 最后陈平戈,带着谌颐,去吃她之前,跟李识好她们来吃过的冰室。 冰室还开着门,老板娘带着即将收摊的意兴阑珊的表情,接待了他们这唯一一桌客人。 陈平戈选择了冰室室外,露天草坪上的座位。 草坪上的树上,缀着彩灯,和隔壁的咖啡馆是通用的,草棚上还有几桌咖啡馆的客人,可以跟他们一起欣赏,从咖啡馆里流淌出来的乐曲。 外出花钱,一定要让花出去的每一分钱价值最大化,是陈平戈的宗旨。 老板娘拿着点单本站在一边。 陈平戈翻着菜单,替她和谌颐点了两份冰淇淋球。 “点了香草和巧克力味道的,其他草莓味的、香蕉味的或者榛果碎粒的也不错,但一份,已经足够一个人吃了,其他味道的我们下次再试。” 谌颐接过菜单,略翻了一遍,手指在菜单上几个区域画了一个圈,然后对老板娘说,“全部都来一个。” 老板娘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突然亮了,脸上绽开了花。 盛在高跟水晶杯里的冰淇淋球,一份接一份地摆上了桌子。 还有各种颜色的水果拼盘水果沙冰,摆满了一桌。 虽然小时候,做过喜欢吃的冰淇淋球,各种口味摆满一桌的幻想……陈平戈茫然地看着谌颐。 他拿起黄铜小勺,勺了一口眼前的某个冰淇淋球,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有点甜。” 他评价了一句,用那根勺子又勺了一口,递到她嘴边,喂她吃下去。 又换了一个口味,接着喂她吃。 陈平戈突然觉得谌颐,有点像历史书中讲的那种昏君,因为宠爱的妃子,喜欢听裂帛的声音,所以把王宫里包裹着劳动人民血泪的名贵丝帛,一匹一匹拿来在她面前撕裂,就是那种典故里的昏君。 他这样骄纵她,她从没有任性妄为的经历,像野外无人问津的野草一下子被挪到温室内,小草茫然无措,如果有一天这个人离开了怎么办。 她一边心疼钱,心里却很甜,很甜。
第40章 040 水晶玻璃杯映着彩灯,七彩的光河,跟咖啡馆的音乐,一起顺着杯沿流淌。 “你很喜欢吃甜食,”谌颐说,“所以我定了一批巧克力和糖果,物流应该快到了。” 他看着陈平戈开心地吃着冰淇淋,眼睛看着她,端详着她的脸,看着看着定在她的脖子上。 “我觉得你小时候一定也很可爱。大概 10 岁的时候。” 陈平戈把埋在各式冰淇淋制品中,乐不思蜀的脸抬起来,立刻趁着这个机会自吹自擂: “那是,听我妈说我小时候,可爱得谁看到了都想摸一把,我妈老担心我在路上,被谁拐走了。” “那么可爱,”谌颐垂下眼,“谁会忍心伤害呢。” “喂,起来了,放学了!” 陈平戈睡得正香,突然被推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了李识好手里,提着几个沉重的袋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零食,课桌上她那一侧,也堆满了零食。 “昨晚偷鸡去了?一天 7 节课,你能睡 4 节课,也是牛。” 李识好蔑视了她一眼,吆喝着把手里的几个袋子,分给周围的同学,“本仙女请客,都过来吃!手快有手慢无喂~” 顺手还赏了几袋给陈平戈,李识好似乎有些心虚,不敢跟陈平戈对视。 陈平戈趴在课桌上,打了个大哈欠,心里纳闷李识好怎么这么大方请同学吃东西,事出异常必有妖。 杨洙已经收拾好书包,不耐烦地站在前门,敲了敲陈平戈教室的门。 陈平戈赶紧把课本,往书包里一塞,又从抽屉里,掏出口罩棒球帽往身上装备,走到了杨洙身边。 李识好还在分零食,头也不回地说,“今天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陈平戈向杨洙,投去探寻的目光,杨洙并不接招。 一把把陈平戈头上的棒球帽,扯下来,“你这样的大众脸,本来混在人群中,还能让人找不到,搞成这样鬼鬼祟祟的,邓武能在人群里一眼把你认出来了。” 陈平戈班级里的同学,大概都知道陈平戈被缠上了,闻言有些人同情地看了看她。 “谌颐呢?”杨洙问。 “他说他今天有事,学校请假了。” 她们走到楼梯口,突然听到从陈平戈的班级里,有人喊了一声“靠”,然后突然人声沸腾了起来。 陈平戈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没有好奇心。直接错过了杨洙意味深长的目光。 晚上 10 点,陈平戈再次从睡梦中醒来。 这次跟她昨天凌晨跟谌颐兜风到快天亮,没关系,纯属做题困的,她做数学题,一向是做题十分钟,打盹一小时的节奏。 妈妈推开她的房间门,“平平,你哥呢?” 陈平戈说:“我不知道,也许他去网吧了。” 妈妈听完,黑着脸走了,“都高二了,怎么还不长点心呢。” 不久传来开门锁门的声音,妈妈去通宵打牌了。 陈平戈傍晚吃完饭的时候,还看到陈黎,陈平戈提前吃完饭,在房间里忙活,陈黎过来把门推开了。 他歪歪扭扭地靠着门框,端着碗,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没有什么表情地问,“你又被人欺负了?” 陈平戈停下笔,一顿,过了一会才转过头去看他,陈黎长得高,看起来头快戳到门顶的框了。 “李识好告诉我的,跟我求救了。”陈黎说,低头扒了一口饭,不阴不阳地又说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了。” 然后就用脚,把陈平戈的房门带上了。 陈平戈没理他,继续趴在桌子上,起稿投诉信。 她本来不是很容易集中注意力的人,再加上心里不安,写一会,没注意的时候,又走神了,脑中的思维纷纷扰扰。 她在所有人面前,假装得毫不在意,其实内心依旧是害怕的,那是一种对目前的遭遇,束手无策的恐惧。 为了应付生活中的伤害,她有特有的情绪延后机制,她习惯性让内心保持钝感,把当下情景里,那些会压垮她的感觉,小心地储存在一侧,等到她自认为感觉能迎接它了,再消化。 可能她当下的遭遇,她需要很多年后,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在午夜一个人的房间,才能允许自己蜷缩在床上,大喊大叫出来。 那些噩梦般的日子,那些依附在不堪记忆里的绝望情绪,这些年来依旧会偷空探出来。 校园霸凌永远不是过去时,它一直是现在时。 受害者的心情一直在那里。 当时尝试自杀损坏了声带,可能还带点心理原因,她几乎有一年,是失语的状态。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9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