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要求自己尽可能理性地,用自己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方式,去解决目前的困境。 她先用手机,打开浏览器,跳转到一个博客的站点,然后开始把今天的经历和所思所想,记录下来。 她在遇到谌颐第一天,就开始写这个博客了,她每天不遗余力地记录着和他的点点滴滴,同时也记录下自己每天的成长感悟。 她的博文,都是设置为仅自己可见的,所以她可以放开心怀地畅所欲言。 通过写博客日记的方式,她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然后带着冷静的心情,开始做手头上重要的事情。 她写了两封投诉信寻求帮助,一封给林校长,一封给她作文大赛获奖时,采访过她的市里时报报纸的编辑。 林校长的当面给,给编辑的信,她需要明天去网吧,发下电子邮件。 写完信,陈平戈才意识到,要去吩咐陈黎不要冲动,但发现他已经不在家了,打手机,也没有接。 陈平戈叹了口气,回到房间,掏出作业写了起来。 写了睡,睡醒接着写,写到 10 点的时候,妈妈一问,陈平戈才发现,陈黎居然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时钟指向 10 点半,她决定刷刷牙,然后关灯睡觉了。 刷着牙的时候,突然想起今天哪里有些不对劲了:谌颐一整天,都没联系过她。 他今天在忙些什么呢。 陈平戈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翻了几个滚,手指在谌颐电话的通话键上,悬空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打。 也许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这个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也不好整天总黏着人吧。 她放下手机,蜷缩到被子里,准备睡觉。 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谌颐。 她飞快地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环境噪杂得不像话,谌颐还没说话,先一个声音在嘶吼: “我操你妈啊谌……啊!” 伴随着一声,令人听着心颤的惨叫,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陈平戈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谌颐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平戈,是我。” 陈平戈听到自己异常平静地问,“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 “我在打群架,”谌颐说,“现在中场,你到来时,应该可以收尾了。你家巷口,我让丁叔,过去接你过来。” 他那边,似乎是毕南方正在夸装地鬼叫: “啊,那边有人,打着打着,跑旁边打电话了,你们不觉得他很碍眼很欠揍吗,为什么不敢打他,都朝我来了!” 陈平戈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手中就抓着手机,光着脚从房间跑出来,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她拉开门,一出门口,脚下的灰尘,跟截然不同温度的地板,才让她发现自己没有穿鞋。 门口有一双旧的拖鞋,陈平戈穿上了就往外跑。 跑到巷口,谌颐家的司机,果然坐在车里等待着。 陈平戈没有打招呼,拉开后门就坐了进去。 车子立即启动。 丁叔表现得非常尽职而专业,他未成年的雇主,正在跟能把人弄残弄进医院 ICU 的地痞流氓们,打群架,而他的表情,依旧非常平静,甚至中途,还悠闲地等了两个绿灯。 陈平戈通过车视镜,看丁叔的脸,失语症突然爆发,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丁叔带她去的目的地的路程,是长是短,她也判断不出来。 也许在车上坐了很长时间,也许很快她就到了目的地,她的时间感丧失了。 反正到地方了,车刚停下,她就推门而出。 这是一片废弃的工厂厂区,地方偏僻得,陈平戈这种当地住民,也没来过。 厂区的周围,是一片在建的建筑工地,工人住的厂棚,透出了灯光。 田地分割在四周,稀稀落落种上了扁豆、番薯,或者荒废着。 片状的住宅区,散布在远远的另一片。 凹凸不平的道路上的水洼,映着中天的月亮,这里算得上是人迹罕至。 也正因为四周人声稀疏,陈平戈一下车,就听到了工厂厂区的某一个区域,传来的鼎沸声响。 陈平戈走进了破烂的工厂大门。 顺着亮起来的灯光,一路找到了传来喧闹声响的某个仓库——这废弃的厂房,哪里来的电力供应呢? 说是仓库,其实已经是四面漏风的一堆残破的铁片房了,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废弃器械,水泥地板破烂不堪。 陈平戈到了这地方,才知道谌颐他们,为什么要挑选这个地方打架。 因为人很多,需要一个极大的场地。 这个废弃仓库,有室内运动场大那么大,敌我双方加起来,有将近 50 多人,陈平戈从来没看过这么多人打群架。 嘶吼声、呻吟声、脏话此起彼伏,肉体与肉体碰撞的闷响、骨头撞击到坚硬的物体、突然某声惨叫、又或者地上捡起的砖头砸到物体或者人体身上那种独特的声音,还有汗味与血腥味,野蛮,暴力,毫不具备美感。
第41章 041 在角落一台废弃机床隔起的空隙里,陈平戈看到了躲在那里的满脸惊恐的乔玲玲。 场上打架的哪个人脚上的球鞋,脱脚飞起,直直砸到了她跟前,砸起了一阵灰尘,吓得她尖叫了起来。 陈平戈抱着手臂,慢慢地往后退,抵着窸窸窣窣掉着土灰的墙,蹲了下来。 她很快找到了谌颐,看到了他揍人,也看到了他受伤,他表情冰冷,快意或者疼痛都不皱一下眉毛,打架都有他的独有的气质在。 她从来想象不到他会打架,这是天崩地裂一般不可思议的事情。 陈平戈还看到了,她班里的班长徐航和学习委员刘永永。 他们今天看她表情,都神神秘秘的,原来都为了帮助她约定好了来打架。 徐航是个胖子,却意外动作灵活,他看起来就是不会打架的,只凭着嘶吼着在场上,用身体对别人横冲直撞。 刘永永一直是徐航的好基友,是个身体瘦长的一看就不健壮的人,向来对徐航爱理不理,但现在谁打徐航,他就扑上去,用手臂锁谁的喉,然后跟人翻滚到了地上,这时徐航就跑上去,泰山压顶,用他的身躯压住地上的敌方对手…… 还有一二三四五……在学校里跟着毕南方混的声名狼藉的高年级的男生,还有还有陈黎和他的猪朋狗友们。 陈黎一边打一边喊“让你动我妹让你动我妹”,整个场子都是他的吼声,都喊破音了。 如同谌颐说的,群架基本已经收尾了。 陈黎喘着气,靠在一面断墙上坐着,抱着他的一条手臂。 谌颐还站着,他是场上还站着的几个人之一——邓武的人都躺下了。 谌颐在场上走着,他的步履有些踉跄,但还是站得很稳,背脊笔直。有几个人挣扎着想起身,被他踹趴下了,有人还没动作,谌颐看他眼珠一动,一脚利落地把他踢晕过去了。 他在遍地的“死尸”里寻找着什么,有些人发抖,有些人躲避着他的搜寻,有人一看他过来,就下意识要闪躲。 毕南方面朝上躺在地上,脸上挂彩,在身上摸索着他的烟,大声喊,“谌颐,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人不?” 陈平戈依旧蹲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他。 谌颐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 那个人脸朝下趴着,下意识地活动着带伤的身躯,想要往后缩,却被谌颐一脚踢得翻过身体。 谌颐用鞋尖,把他的脸转过来,确认了一下,然后他保持着,用鞋底压着那个人的脸的动作,似乎漫不经心地回了毕南方一句,“等一会。” 他背对着陈平戈的方向,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毕南方吹起了破音的口哨,笑骂:“操,怒发冲冠为红颜。” 陈平戈的手机响了,她都忘记了自己手中,从离家开始就握着手机了。 手机的声响,在平时虽然很响,但在这一片哀号声与空旷的空间中,其实最后只剩下很微弱的声响。 但谌颐自小接受过乐理训练,对声音很敏感,居然朝着陈平戈在的方向,转过了头。 找到了她之后,他朝她微微一笑。 她像在火里,身体都是热的。 他挂了手机,把手机放回裤袋里,提着邓武的后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邓武站都站不稳,脸上都是血跟伤,惊弓之鸟般抖嗦着,对着陈平戈的方向竟然开始求饶了,还开始给陈平戈赔罪了: “对不起,我错了,请放过我吧……” 陈平戈静静地看着邓武。 直到现在,她依旧无法明白,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对她,用尽手段去折辱另一个人,为什么有人,能把这样的事情当作乐趣。 一切的答案都不重要了。 这一刻在他面前,她不再害怕了,那个往事中小小的自己,也不再恐惧了。 那困扰着她近 7 年的噩梦,被风吹散了,她远远地看着谌颐,用沙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算了。” 谌颐把邓武扔回地上。 他手里空空却像是握着剑,朝着陈平戈的位置一步一步走近。 最后蹲在了陈平戈的面前,受伤的一只手臂手肘,就横着随意放在膝盖上,血正一滴一滴地顺着手指,滴到地上。 他的脸上有伤,手上在流血,他令她忍不住瑟缩着往后退了一点。 他看着她笑,用没受伤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平戈,不要怕。” 他像完成了一个仪式一般地说,“好,以后我们不再害怕他了。” 他好像知道她,凡事都要有个结束仪式。 谌颐,谌颐,她想说,没必要因为我这样的人,变得跟他们一样。 请继续,像不在这个人间烟火里,那样地存在着。 最后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低下头,颤抖着把手,放在他流着血的手臂上。 谌颐和毕南方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人了。 先是拉着全体,去了最近的医院,缝针的缝针,拍片的拍片,正骨的正骨,看脑震荡的看脑震荡,消毒包扎的消毒包扎。 浩浩荡荡的一批人,把人家的夜诊室,都占满了。 对方有一半人,是社会青年,彼此都下了重手。 但好在主要参与人都是学生,直接上家伙,传出去不好听,所以一开始就说好了无械斗殴。 凶器最后只剩下了有几个人,违规用了现场的砖头石块。 最后统计下来,比较严重的是包括陈黎在内的,三个骨折了的同学,需要打石膏,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严重的伤。 陈平戈拖着椅子坐在谌颐身侧,看医生消毒,打麻醉,缝针。 邓武的手掌中,私夹了小刀,谌颐的左手手臂外侧,被他划了一道约 10 厘米长的伤口,袖子上一大片都是血,缝了十二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9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