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先教会我。” 接着又亲他的嘴巴:“软软的。” 陈默也亲她一口:“你也是。” 最后亲他的喉结,手也不自觉地摸上去,轻轻地打着圈。陈默抓住她的手。梁津元好奇地问:“我可以按一下吗?” “不行。” “为什么?” “你真的想按?” 她眼睛都亮了,以为陈默要同意了,结果他还是拒绝,一张大饼画到以后。 “给以后留个念想,省得你被其他男人勾走,把我忘到九霄云外。” “小心眼。”梁津元趴在他胸前,“别人怎么就比不上你了?” 陈默像模像样地分析起来:“我们是一起经历过困境的,感情基础不一样。有的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光这一点我就赢了。” “还有呢?” “我会做饭,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 梁津元嗤笑:“这条不行,我自己也会做饭。”她又问:“还有吗?” 陈默却不说了,喊了几遍她的名字,认真道:“我前面说的那些话,什么我不挽留你、没底气给你承诺,还有你随便喜欢别人之类的,那些都是正确的话,是为了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 “有不正确的话吗?” “有。” 正确的话背后是尊重、理解、体贴的他,不正确的话背后是狭隘、自私、贪婪的他。正如他知道该让风筝自由地飞,却同时也攥紧了手中的线。陈默知道面对选择或做出决定时该表现出怎样的他,但正是有了另一面,才构成一个完整的他,而非一个完美的他。 梁津元说:“我想听听不正确的话。” 陈默微微叹气:“你不要喜欢别人。” “为什么?” “当然是要多考察考察,比较比较啊。” 梁津元作势掐他脖子:“说实话!” “等我。” 梁津元确实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但她又很欣慰自己听到了。她不要求一个完美的人,而要求一个真实的人。能坦诚面对自己的每一面,而非遮遮掩掩;能认真比较、权衡,最后做出选择,而非妄想兼得。她欣赏敢于剖析自己的人。 陈默一直执着地和章则越比较,但在她心里,这比较毫无必要,因为他早已经靠真诚取胜。 他捏捏梁津元的脸:“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的人设崩塌了?” 梁津元笑着比了个手势:“我只给你留一点点时间哦。” 她有时想,如果按照他们今天所约定的,那么他们也许从此渐行渐远,也许某一天会在街头偶遇。 但生活嘛,如果一切都能按照预想中的样子走,那它就不叫生活了。
第26章 虚惊一场 周一,梁津元去找院长面聊离职的事。院长正忙,让她先等五分钟。就在这等待的五分钟里,她接到了吴平惠的电话。 梁津元压低声音,问她有没有急事,不急的话等会儿再打。 电话那头是故作镇定的声线,吴平惠说自己在村里组织的“两癌筛查”中查出个不太好的结果。 梁津元脑子一嗡,挂了电话茫然地站在窗边,她看到路边的行道树被风推来搡去,一根细枝折断,掉在地上咕噜噜地往前滚。 邱一宁有句话常挂在嘴边:每当我觉得生活正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它就会给我一通暴击。 梁津元此刻深以为然。她做了那么多准备,还没来得及奔赴新生活,就先上了考场。 再进院长办公室,她没提离职,而是请了两周假。 吴平惠的问题还是出在乳腺结节上,B 超结果很不理想,医生的意思是大概率是癌,建议她去大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她收好报告单回了家,和梁自强商量后,才给梁津元打了电话。 但梁津元也无法镇定,她在学校里所学的知识,或是累积的职场经验,在此刻统统派不上用场。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忽然这么严重?为什么是吴平惠?这些问题,问了也没人能回答她。 从请假开始,梁津元的心中只有一件事,看病。其他所有枝枝节节,都要为之让道。 但看病也不容易。她很少去医院,平时有个小病小痛吃点药也就好了,这是她是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从检查到手术是多么繁琐又复杂的过程,有些检查的名目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医院里到处是无助的病患和家属,西装笔挺的和衣衫褴褛的,都要换上一样的病号服;白发苍苍的和姗姗学步的,所剩的时间也许相差无几。疾病张牙舞爪,恃强凌弱,所有人在它面前只能被动低头。 大家能做的,是在检查结果单上逐项看过去,找寻自己看得懂的部分,然后了然地点头,“哦,这项指标过高了!”,又或是“咦,这项怎么这么低?”,可是过高或过低又意味着什么呢? 只有医生能解答。他们专业而谨慎,可病人最想知道的却是“能治好吗?” 能治好吗?谁能保证?谁又敢保证? 梁津元精神高度紧绷,把医生说的每句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从吴平惠入院起,她就呼吸困难,像心头坠着个重物。她眼看着吴平惠的结节定级从 4B 变成了 4C,就像在重物上又增了砝码。 梁津元回忆陈默在资料上画出的重点,4B 恶变率 10%-50%,4C 恶变率 50%-90%。她抚着心口舒气,还好还好,还有 10%的希望……但心口却越来越难受,因为这 10%放在吴平惠身上是 0 和 100 的豪赌。 她记得资料上还说,中国每年有 30 多万女性罹患乳腺癌,大数据里的三十万分之一,是每个小家庭里的唯一。 一想到这,梁津元更坐不下来,怕一坐下就泄了气。她忙里忙外,一会儿陪吴平惠去检查,一会儿去找医生,一会儿又去打饭接水,吴平惠偏还要拉着她聊天。 梁津元坐下削苹果,没聊到三句,吴平惠就开始安排后事。梁津元气得没话说,自己在这里担心得要死,她还一个劲儿说些晦气话,手上不自觉使了劲,好好的苹果被她连皮带肉削得坑坑洼洼。 吴平惠当没看见,自顾自说:“将来我不行的那一天,千万不要给我做插管的那种抢救,浪费钱。” “你是做手术取肿块而已,不要吓自己。” “没吓自己,万一是晚期,发展起来也很快,我先提前和你说一下。” “这要问医生,我说了不算。” 她紧接着提第二个要求:“还有,我不要埋到地下,你到时候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去。” “海葬要预约登记,不是你说撒就能撒的。” “你傻啊,骨灰能有多少?趁别人不注意,直接倒就好了。” 梁津元心里默念三遍,“她是病人,好好说话,不要较劲”,念完才说:“我没这经验。” 吴平惠也想好了:“实在不行找一条河,就我们家旁边那条。” 梁津元瞪她:“脏死了,你也不嫌臭。” “人都死了,还怕臭?” 梁津元彻底不想说话了,用水果刀把苹果扎成几瓣。吴平惠吃着苹果又继续:“你这么多天不去上班,你们院长怎么说?” “我请假了,他批的。” “可我看新闻里说,有的公司员工请假超过三天就被开除了,你别到时候回去工作没了。” “没了就再找。” “还是公务员好,铁饭碗,不怕失业。” “……你这么喜欢你去考。” “我五十多了,不是二十多,你去考还差不多。” 梁津元不说话,把苹果咬得吱吱响。 吴平惠看她一眼:“你不是不吃苹果?” 梁津元顿住,拉过垃圾桶,呸呸呸吐干净,提起垃圾袋就出了病房。 烦死了!最近又没疫情,为什么医院只让一个家属陪同?她现在就要和梁自强换班! 梁津元倚在病房门口,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吴平惠靠在床边,全没了刚刚和她斗气的精神,像瘪气的玩偶一样瘫坐着。她抹抹眼睛,从抽屉里拿出垃圾袋套上,然后面朝里侧缓缓躺下。 梁津元扔了垃圾,躲在楼梯间,把医生的录音再听一遍,又想到什么不懂的,先发给邱一宁,让她帮忙问一下秦宋。秦宋是药剂科的医生,医院里的门道,至少比梁津元懂得多。 邱一宁给她打电话:“今天怎么样?” 梁津元坐在台阶上:“和前几天一样,等手术。” “你别急,急也没有用,安心等做完手术再说。” “我怎么能不急。”梁津元叹口气,“刚刚和她聊了会儿天,差点又吵起来。后面我出来,她又在里面偷偷抹眼泪。” “阿姨心里也担心吧。” “肯定的。” “你和你妈真像,明明都很担心,就是不好好说话。”邱一宁感慨。 “我也想跟她好好说话。”梁津元苦笑,“以前还行,最近越来越说不到一块儿去。可能她在更年期,我在姨妈期吧。” 邱一宁安慰她:“也有可能是人生病了,心里烦躁又脆弱,没有安全感,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博得关注。” 梁津元光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活的狗血兜头泼下来,她束手无策。 邱一宁便岔开话题:“你吃饭没?” “没有。” “这都下午了,快去吃点吧。” “不知道吃什么。” “哎,我想吃罗森的藤椒鸡肉包,你去帮我尝尝。” “那是早饭,肯定卖完了。” “你去看看有没有嘛?快去快去,吃了什么记得给我拍照。” 梁津元挂了电话,跑去罗森,包子早卖完了。她转头去了隔壁的全家,点了一份关东煮。正吃着,陈默又打来电话,他也问今天怎么样。 梁津元忽然鼻子一酸,用竹签戳着萝卜:“和前几天一样,等手术。” “手术是明天对吧?” “嗯。” “医生怎么说?” “还是之前的方案。” “那就不要多想了,安心等手术,你镇定下来,也是给阿姨信心。” “嗯。” 陈默听出她语气低落,问道:“很累吗?” “不知道,就是不想说话。” “你现在在哪里?” “在全家吃饭。” “等会儿要回去吗?” “要。” “那你听我说会儿话。” “好。” 于是陈默便絮絮叨叨地说起来,说上回去便利店,付款码没扫上,今早一进去店员就逮住他,还冲店长喊“他来了!就是他!”,吓得他动都不敢动;又说中午点外卖,看到收藏店铺可以送一份酥黄豆,却在加入购物车时突然卡顿了,他连点数下才成功,最后收到了六份酥黄豆;还说院长开会,称最近中标了好几个项目,要自掏腰包奖励大家,结果是买了两个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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