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石不算什么珍惜东西, 但因为是制作火药的原料之一,采购批量稍微大些, 就必须向官府备案 。 这样秘密贮藏硝石,总不会是为了制冰。 可阿兰为什么会和霍停云的儿子搅和在一起?当初的确霍停云有个儿子霍明原在外游学, 成了漏网之鱼, 按理霍家效忠黄贤, 黄贤的势力渐渐被广平清除,阿兰是广平的人,不该和霍明原有什么牵扯。 姜月稍微一想, 头都要炸掉。 阿兰向来谦和的表情今日也难以维持,反而失魂落魄,碎发黏在额头上, 眼睛直勾勾的, 阿葵帮他把头发捋到后面去。 他探了探姜月的额头, 语气也有些飘忽:“天亮只要没烧起来,就无碍。” 姜月竭力镇定了情绪, 问他:“你看起来不太好, 发生什么了?你是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阿兰嘴唇嗫嚅片刻, 终于还是低下头,说:“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您,所以看起来紧张而已,您要多保重身体。” 姜月点头,似有些忧虑:“这些天的调查没有太大进展,昨日寻访百姓,他们都没发现什么异常,要么说霍停云以前夜半游船,要么说泾源桥闹鬼……” 她垂着眸,不动声色,实则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不出意外,阿兰为姜月掖被角的手顿了顿,欲言又止,终了还是轻声建议:“既然没有线索,不如去泾源桥看看,或者调查一下霍停云,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家主好点没有?我煮了夜宵。”说着,阿葵端了两碗姜糖荷包蛋,一碗递给阿兰,另一碗端着,大大地殷勤撸起袖子,作势要亲自给姜月喂食,“来来来,让我好好照顾一下家主。” 姜月往后缩了缩身子,表示抗拒:“我自己来。” “来嘛!给个机会!”阿葵不依不饶,还没凑过去,就被阿兰拖着衣领拽回去。 “你老实点。”阿兰警告他。 阿葵这才作罢,将碗放进姜月手中。 姜月不知是对这碗姜糖荷包蛋兴致缺缺,还是对阿兰的提议不感兴趣,只道:“再说吧,慢慢调查。” 阿兰像是被触及了什么机关,猛地正色:“看看吧,还是去看看吧。” 姜月狐疑地望他一眼,终于点头,阿兰紧绷的肩膀霎时放缓,慢慢将这碗常人难以下咽的姜糖荷包蛋吃光。 姜味本就涩口,甜味的荷包蛋更是人间极刑,不过姜月是尝不出什么难吃,吃了一碗向阿葵又要一碗。 几个人待到第二日,确定姜月的烧完全退下,这才放心回去休息。 一早探子来报,查到抚西近几年油纸的采购和消耗一如往年,在正常范围之内,而往来商人运输来贩卖的货品中,也没有油纸这个种类,所以能越过关口排查带入大批量的油纸,身份必然不简单。 姜月擦了层水红色口脂,让自己气色看起来好些,不待吃早饭就去了泾源桥,清晨的河面蒙着一层薄雾,河水的温度经过检测,早就恢复如常。 衙役四处探查,终于在背阴的墙角处发现了一丛白霜。 “在这里!快来看!”他的呼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种季节照理还没有到结霜的时候,姜月捻了一下,放在鼻间细闻,果然有一股硝石的味道。 负责探查霍停云游船的衙役也气喘吁吁回来,将一块破烂的木板递上:“千户大人,那艘船很早之前就被拆除了,因为用料名贵,所以早就被瓜分使用,这已经是仅存能看出轮廓的船板了。” 果不其然,上面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硝石味。 姜月喉咙发干,一件件证据逐步向她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所以真相极有可能是霍停假借深夜游船的借口,趁机将做好防水处理的硝石沉入河中,等到需要时进行打捞。 这样大批量的硝石,该做出多少剂量的炸药,而这些炸药现在都存放在哪儿? 阿兰昨夜暗示她查探泾源桥和霍停云,他又私下与霍明原见面, 他到底是谁的人? 或者说广平要他做什么? 广平又与霍停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姜月掐住手腕,利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沉下心思考,如今按照正常来讲,无论是霍明原还是广平,他们的首要针对对象就是聂照,其次是第五扶引。 于私聂照是霍明原的杀父仇人,于公他名为降臣实为贼子,而第五扶引虽为皇室血脉实则也是乱臣一个。一个为父报仇,一个要除佞臣,有所联合不足为奇。 好了,那现在想想,霍停云为什么要提前悄悄囤积这么多硝石? 他并无未卜先知的能力,绝不会预知到自己的死和如今场面。 姜月迅速联系霍停云上任后的局势处境展开分析,那时外有强敌勒然,霍停云接到黄贤指令舍弃逐城为“清理累赘”和积攒功勋,虽然涂江易守难攻,但世事无绝对,他准备火药是为了以防万一,迎敌勒然。 小心积累或许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这些炸药或许就是他最后的底牌。 对!没错,如果能这样想,那么一切逻辑都是合理的,事件豁然开朗。 现在已经有了合理的猜测,下一步就是小心求证。 事关聂照和兄长,姜月掐着手腕的力度愈发加大,掐出血来。 所以这些炸药极有可能布局在战场或是苍南堤坝。 积风谷地少无人,且是征战所在,如果能在谷处埋藏炸药,既不会造成大规模伤亡,损伤无辜百姓,又能兵不血刃除掉聂照。 苍南兄长经营多年,治理程度远比抚西要严密,想要秘密在他眼皮子底下押送这样大批量的火药进城基本不可能,而苍南水系发达,春夏秋都为雨季,如果堤坝一炸,整个西北就会溃不成军,毫无抵抗之力,届时王师南下轻而易举。 姜月一想就觉得浑身发冷,她沉吟片刻,冷静做出指令:“我记得霍停云还有几个家臣活着,把人抓过来,再查查运进城中的硫磺和木炭去向。” 尚未查探到硝石一事之前,她自觉如今局势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就算战事失利,也绝不会败得太惨,阿兰可以留作后用,寻机借以翻盘,现在人命关天,他的用处即刻就要显现出来了。 他们并未表露出已经知晓阿兰的身份,而昨夜阿兰依旧能给她提醒,或许是心有顾虑,他在顾虑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什么好日子捏,这么多营养液可以喝,好喝爱喝,喝到阿兰唤回了丁点良知 月宝:大胆推测,小心求证 广平:……我承认你的推测很有道理,正常人肯定会这么做,但我是个不怎么讲道理的女人。
第123章 第 123 章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 不过自那日阿兰良心发现提醒之后, 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再透露更多,即便姜月将他押去审讯, 威逼利诱,他也只是一口咬死什么都不知道,当日提议只是凑巧,险些要咬舌自尽。 而那些霍停云的家臣审讯过, 确实有知情的, 招供道:“之前霍都督确实大批量囤积硝石, 不过我们并非完全是他的亲信,因此所知不多。” 余下的再审, 也就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线索就此中断。 姜月只能传信给第五扶引和聂照,令他们加倍小心, 并对抚西展开搜查。 …… 聂照那日积风谷口同公孙太平一战, 一提起姜月, 聂照的眼睛都红了,公孙太平料定他与姜月反目,心中壮志踌躇。 公孙既明歪在椅子上, 形销骨立,说话时喉咙中一直含着口痰:“积风谷东去七里有一座小谷口,若引主力向此地进攻, 以出积风谷, 迂回包围, 则可尽数将其剿灭,”他说着, 喉咙里嗡嗡的, 咳出口血痰, “只是,聂照也知这里险要,所以重兵把守,你必须要令他放弃这里,才有机会行动。 往来数日,我已经对他兵力和性格所知十之九成,此子虽聪慧,却狂傲急躁,易怒,心性不稳,他八成会中计,此计若成……” 公孙太平握住父亲的手:“您歇息吧,剩下的都交给儿子。” 公孙既明摇头,道:“不,你看西侧这里山壁薄弱,若能击穿,同样有不小的威胁,你布疑兵之计,声势浩大,作势要炸毁山壁,开凿新路,则可将他引去,东谷口由我亲自督军,你去西侧……西侧……” 公孙太平知道自己相较哥哥亦显得庸碌,何况父亲这样算无遗策的大将,东谷重要,自然不能交由他,可他只恨自己无能,竟要病中的父亲亲自督战。 他缓缓垂下头:“父亲我知道了,请您放心。” 公孙既明浑浊的眼球转了转,疲惫摆手,示意他离去。 聂照伏在地上,倾听地动,良久才起身,把垂在胸前的辫子拨到身后:“公孙既明要不行了,他这些日子应该会想办法全力攻克谷东的那条小凹谷。” 小瓦递上水囊为他洗手:“主君怎么知道的?” “他本就病了,这些天两军对战,他更是不曾出现,最多远远露出个影子,可见已经不能直面我,怕我有所探查,他是个责任心极重的人,但凡能动得了身,绝对会亲临战场。 而我多日以来,做这个感情用事,有几分聪明的莽夫做得十分恰到好处,且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吧。” 小瓦心紧绷起来,聂照按按他的肩膀:“放松些,马上决战了,打完就能回家了。” 翌日,斥候探查到公孙太平阵营似有异动,好像陆陆续续带着大批量的火药往西山去,而西山山体薄弱低矮…… 阿泗:“他们是想炸毁西山?” 聂照后槽牙咬了咬叼着的草杆:“我记得东谷有许多马匹,令一队人带着这些马去往西山,尽量做到声势浩大,让他们以为东谷的人都前往西山支援了。” “可这样一来,若是西山真的被炸穿了怎么办?” “他既然想让我知道,那我自然该知道,得给他个反应,否则台子搭好了人家唱独角戏岂不尴尬,”聂照吐出嘴里的草梗,“去吧,去安排。” 天空积着薄薄的乌云,似乎再攒两日便有一场雨要落下,或是它中途飘走了也说不定。 公孙既明坐镇后方,公孙太平跨马在东谷口,面对空无一人的山谷时,他们就知道,自己的谋划被聂照识破了,即便要去救援西山,也绝不会空无一人,这明摆着是要来一场请君入瓮。 而他们也预料到了聂照的预料,因此前往西山的只是少许人马,和穿着士卒衣裳的稻草人,公孙太平也在东谷…… 公孙既明已经无力坐直身体,歪坐在华盖之下,掐指望天来算:“他过于年轻,终究棋差一着。” 公孙太平回首望他,他点头示意:“这里地势,最宜火攻,他是要学诸葛亮火烧上方谷。可此地谷口狭窄,气旋回转,加之天气阴沉,初秋谷中植被众多,一但引火,水汽升腾,必然成雨,这场火,注定也是烧不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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