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扮小孩太成功了。 她想,手里的剑意一推,给饴糖所在的位置下了禁制才终于安心了点。
第31章 傀儡丝 那鬼在短短数日修为大涨, 出的招数也更加诡异起来,叫人捉摸不透,变得更加难以对付起来。 辛晚推了一剑, 没能将它刺中,反而激怒了它似的, 使它变得激烈起来, 狰狞着朝他们进攻得更厉害。它唤出几只鬼娃娃朝他们袭击过去。 徐时瓒尚且还有余力应对, 辛晚这边围了太多了鬼娃娃了它们前仆后继,几乎不给人一丝休息的间隙。 辛晚心觉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捏着剑柄, 有些焦躁, 开始思孰如何才能迅速解决这只鬼。 它确实难缠, 仿佛丧失了一切的意识,只能够成为一具用以攻击的行尸走肉,没有痛觉也不惧流血,任凭徐时瓒的剑在它身上捅得再深也要朝他们挥出细长的利爪。 辛晚用剑拨开最后一群围在自己身侧的小鬼, 吞咽了口口水,觉得那鬼委实有些不对劲。 寻常鬼会一点也不惧怕消亡么? “徐时瓒。”她喊了一声:“看看它身上有没东西。” 徐时瓒闻言,微微和它拉开了点距离,下手不再夺它性命, 只是像给驴吊着根胡萝卜似的, 一下一下, 引得它剧烈地伸展躯干,好叫人看得更清楚。 月光寸寸撒下来,它心口的一处银光于是更叫人注意。 辛晚赶紧上前, 剑刃飞速地往那里刺。 那鬼连连后退,心口处的银丝闪着细碎的光。 “变成傀儡了。”辛晚一怔。 铸练的傀儡丝可以用以操控妖魔鬼怪人, 只是傀儡丝要从心头穿过,染上心头血,加之又是狠毒的功法,因而会得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徐时瓒弯起眼,好像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那鬼颤个不停,招数又快又狠,盼不得速战速决地将人杀了。 割断傀儡丝对剑法要求很高,辛晚原本打算让徐时瓒来的,只是他看不见,没办法,她咬唇,到底只能自己上了。 徐时瓒替她牵扯住那只鬼,那鬼受徐时瓒的牵制,动作不由得都慢上许多。 辛晚舔了下唇,手臂几乎要握不住剑柄,她皱着眉,尽可能让自己将注意力全集中到那根银丝上。 可惜没办法, 那只鬼左右移动的幅度实在有些太大了,叫辛晚没有办法确认自己可以中剑。倘若一击不中,或许会遭到它更大的戒备,想要动第二次手就更难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辛晚轻微的走神和烦躁,徐时瓒手腕一动,忽然上了一大步,那鬼连连败退,刚要躲过去结果被人一把抓住喉咙抵在墙上。 它费力的呼吸,喉腔像破旧的机器,发出嘶哑的声音。 触碰鬼气的感觉很奇怪,粘腻又刺痛,徐时瓒难以掩饰地皱眉,侧头往辛晚那个方向:“师姐,快动手。” 辛晚不再犹豫,手腕一转,迅速地将剑推出去。 那根银丝撞上剑刃,发出几声铿锵的声音,所幸“欲晚”还算削铁如泥,那根银丝于是“嘣”的一声断了。 断了的银丝落在地上,被月光一照发出惨白的银光。 而几乎是银丝一断,那鬼就开始流失鬼气,它周遭的鬼气越来越淡泊,身子也很淡,皮肤更加灰败起来,虚弱得几乎就要消失了一样。 辛晚呼吸几口,刚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之际,那只鬼忽然痉挛一般,浑身抽搐,身子周遭发出腥臭的血味。 徐时瓒赶紧将手松开,一只手压住辛晚的头,带着她翻滚了几下,退到远处的空地。 辛晚感受周遭的鸢尾味,从徐时瓒怀里探出头,发现刚刚的地方已经被腥臭的血和浓郁的鬼气包裹,那块石板地也跟着一点点腐蚀、凹陷。 “它身上有别的傀儡线。”徐时瓒很快下了定论。 辛晚仔细辨认,果然在它的十指、脖颈均发现了傀儡线。它们紧密的和它相连,随着它的呼吸,一寸寸收紧,告诉它,要么死,要么就只能听话。 它忙着和那些傀儡线做挣扎,看起来暂且无暇顾及辛晚和徐时瓒。 傀儡线太多了,光是一根根碎掉,就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功夫。 徐时瓒撑着剑起来,手指圈着剑柄,不说话,往辛晚这个方向“看”过来。 辛晚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是否要直接除了它。 事实上本该如此的,只是这只鬼一死,前面的谜团就只能随着它的消逝,往后的日子里,故安城是否还会出事,谁也没办法担保。 她忽然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左右为难,却只能让自己尽力保持冷静,思考是否忘记了什么。 徐时瓒摩拭着掌心,提起剑,在很认真地等她的答案。 辛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怎么?” 徐时瓒皱眉,眼睫垂得低低的,一颤一颤,仿佛振翅的蝴蝶,稍有不慎就会破碎。 他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装下可怜:“刚刚掐那鬼脖子的时候被磨疼的。” “鬼气么?”辛晚问,下意识往那只鬼的脖颈看过去,视线乍一触到,却不由自主颤了下。 “怎么?”徐时瓒察觉到她的异样。 辛晚被他一叫才慢半拍地怔然回神,她不由自主地跟着捂着自己的脖颈,慢了半拍才说:“它的脖颈上,有一道伤疤。” 人死之后化成的鬼,鬼尸还是和人一样,面目虽模糊了,身上的胎记和伤疤无法去除。 徐时瓒错过了她和饴糖的对话,听不明白,却也知道是重要的事:“要把它抓过来问么?” 辛晚还尚且没反应过来,她只是在脑中过了一遍所有的线索。 难怪这只鬼要在故安城中抓走那些孩提又对他们关怀备至。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 自成为鬼,她的掳走、爱护,兴许只是在某一个时刻,希望能与她的孩子相见。 饴糖说的话或许没错,当归和他很像。 所以那只鬼宁愿冒死,也想将她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鬼是没有面目的。 她不知道,饴糖也不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人,某一刻与他们如此相近。他的母亲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也成了和自己一样,不入轮回、漂泊在世间的一缕幽魂。 而且险些再让他死一轮。 饴糖甚至没有名字,辛晚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说什么呢? 说你的孩子已经死了,同你一样。 辛晚抿了下唇,眼睛一闭,狠下心,嗫嚅:“你是在找孩子?” 那鬼果然一动不动了,下一秒,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傀儡丝因此陷入了她的灰败的肌肤,里面淌出污臭的血。 她拼死挣扎着,嘴里发出沉闷的哀戚:孩子,孩子…… “他、”辛晚刚起了头,又说不下去半句话了。 那鬼颤了几下,不动了,仿佛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寻遍故安也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她黑黢黢的、空洞的眼眶忽然落了血出来。 鬼哭是不会有泪的。 她放弃挣扎任凭傀儡丝一寸寸入体,鬼气弥漫,要将整个大厅裹住。 在黑不见底的雾气里。 辛晚仿佛能看到这个母亲失去孩子的后半生。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家里连吃住都成问题,请大夫自然也是了。 唯一值得慰籍的,或许是小儿子的信息。 她的丈夫告诉她,孩子被故安城的有钱人要去当书童了,是个好差事,不愁吃不愁喝的,还有书读。明年春天或许就会回来看他们。 于是她憧憬地期盼着,或许某一天,他的儿子可以读书、入仕、当官。 然后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喊她娘。 如果当不了官也没关系。 她又想,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她只是很可惜,没能给孩子取名,或许日后他的名字自己甚至不会念。 她想了非常非常多,多到她觉得明年开春儿子回来的时候听到了兴许会笑她。 但她没能活过那个冬天。 她的皮肤皲裂,肌肤上的细纹很多,十分憔悴,可最后死了也只是被草席一裹就草草扔了。 她不知道她的儿子也没能熬过那个凌冽的冬天。 那个冬天的雪下得很大,一连好几天,她儿子的尸骨于是被埋在厚重的雪里。 无人知晓。 辛晚仿佛也被带回了那个冬天,雪盖了她一鼻子,化掉的冰水顺着她的口鼻进去,让她几乎呼吸不了,让她被迫地呛了好几下。 辛晚只能眼眶发红,落进去的水以另一种方式掉出来。 徐时瓒的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 很奇怪,往日里都不会觉得他的掌心原来有那么热,可能是她现在太冷了吧。 辛晚想,脸抵住他的肩。 等她平复地差不多了,徐时瓒用剑将两人周遭的鬼气驱散,辛晚于是在鬼气尽头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温柔,一双眼也常含柔情,里面是她对孩子的爱。 装得都要溢出来了。 “他、有名字么?”她轻声问出口。 “有,”辛晚赶紧大声回答她,生怕她听不到:“叫饴糖!他很喜欢吃饴糖。” 那个女子点了点头,眼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掉出了泪,她无声地哽咽着,很艰难地才能说出只言片语。 “告诉他,我真的很爱他。” * 几乎是那句话一说出,那个女子就散成碎落的星光,随着风,散在空气里。 周遭的鬼气于是跟着一寸寸淡了下去。 辛晚他们从浓郁的鬼气里出来,看到她身子扭曲折叠成一个可怖的形状,傀儡丝从她的脖子陷进去,几乎断了它一半。 辛晚下意识闭眼,徐时瓒下一秒将这只鬼也化成碎落的星光。 大厅里的血气一寸寸淡下去,仿佛在里面从来没有过厮杀,也没有诉过母子衷情。 饴糖一直在门外守着,等屋里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地伸进一个脑袋。 他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只是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兴奋:“那只鬼赶跑了么?” 辛晚很勉强地和他笑笑。 徐师弟虽然很难和大部分人共情,却可以敏锐体察到辛晚的情绪不太好,于是也难得没有呛人,只是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和她并排站着。 试图用行动告诉她。 我也很难过,我和你是同一类人。 饴糖跳起来,十分高兴:“好诶!故安城外的林子又归我了!” 辛晚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饴糖,你所不喜欢的、差点杀了你的那只鬼,就是你等了许多年的母亲。 可她还是顺应了自己的心。 每一份爱都应该传到该听的人的心里。 她想,然后轻轻抱住瘦瘦小小的饴糖。 辛晚听见自己告诉他:“你母亲离开了,她告诉你,她真的非常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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