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我不敢失去你。” “你若出了事,我不惜违逆师门也要寻到的一线生机,又有何意义……” 雪初凝对他向来狠不下心,况且他所做的打算也并不能称之为错。 实则早在看到他腕上伤口之时,她便已经心软了。 宴清霜的情绪时常内敛,即便是对她,也鲜少会这般直白地吐露心声。 想来她白日里说出的那些话,当真是吓到了他。 雪初凝暗自叹了口气,也强打精神,伸出手环上他的脖子。 “好——我不说了。我不该胡言乱语,那些都只是一时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母亲还在家中等我,我怎会不惜命?” “还有你,我若不在了,你……” 雪初凝话音一顿,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怔然问:“你方才说什么?生机……何意?” 宴清霜本就打算告知与她,便直言道:“以我一人之力对上那些仇敌,或许同归于尽已是最好的结果。可我舍不得你……万幸,我找到了办法,只是这胜算依旧渺茫,至今也未曾有人尝试。” “什么办法?”她急问。 他指尖轻捋着雪初凝的长发,垂眸看着她:“超脱轮回,唯涅槃尔。业火焚身,安知不能出离生死,以获重生?”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只是,神魂重塑需要时间,或许一月,也或许十年、百年。我不知,你还愿不愿等……” 此事未曾有人尝试,故而难有定论,如若当真百年也未能成事,岂非平白害得这猫儿空欢喜一场。 可雪初凝却浑不在意,似乎只听到了他说的前半句话,目光复又灼灼,尚且泛红的眼尾也欢欣雀跃。 “宴师兄言出必行,即便有了法子,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她蓦地从他怀里撑起身子,抬手捧着他脸细细查看,欣喜之余却又后知后觉地担忧道:“犯了禁术大忌,你当真无事?” 不知何时,宴清霜眼眸里已然冰消雪融,闻言只轻笑道:“元阳都给了你,怎会无事?” “那你为何……” 雪初凝赧然着恼,眼见又要落泪。 宴清霜浅笑将她捞回怀里。 “大抵,情难自禁。”
第109章 恣肆 床榻边的方几上燃着一盏烛灯, 火光时有摇曳,映在雪初凝的眸子里,点点碎星荡漾开去, 又在睫羽微垂时化开一汪春水, 内里的柔软和忧悒便再藏不住。 雪初凝觉着今日的自己实在有些多愁善感, 大抵是色令智昏, 竟稀里糊涂允了他胡来。 现下终于清醒了些, 心里的不安便如同黢黑的无尽深渊。而她像是一缕飘絮, 不上不下地浮坠其中,无处攀援,总也触不到底。 她再度缩回宴清霜怀里, 好似只有感受到他坚实的心跳,才能确认这并非一场荒唐大梦,枕边人也不会随着梦醒而消失不见。 只是她对于晦暗的前路仍会感到畏惧。而宴清霜先前的故作疏离,也让她在面对这份感情之时, 由深信不疑到茫然无望。 雪初凝早已不是当年幻想天真的小姑娘, 即便是宴清霜,想要糊弄她也并不容易。所以他方才所言,实则并无欺瞒。 万物始于虚无,终于虚无。涅槃之后, 浴火重生。所谓轮回, 亦是新的开端。 原来这才是梵天轮回印的真谛。 雪初凝心中明了,她相信宴清霜定会践诺, 但也正如那人所说, 九死一生, 几率渺茫。 总归无法令人心安。 宴清霜猜出她心中忧虑,便也不再吓唬她, 只轻声道:“别担心,梵天轮回印不同于其他秘法,修炼至大成后,反会少受伤害。功法散尽尚需时日,这期间未有擅动灵力,便不会出事。” 因着寂尘的前车之鉴,雪初凝知晓禁术反噬的厉害,但宴清霜绝非冲动之人,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置血海深仇于不顾。 想来早在决定对她敞开心扉之时,他便已然想到了别的对策。 只是雪初凝听到这番安慰之后,心情却并未如何放松。 她紧了紧搂在宴清霜颈间的手,侧脸贴着他的胸膛,闷声问:“还有多久?” 宴清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至少,一月之期内,我会陪着你。” * 这一夜,雪初凝难得好眠。 狾毒的惊吓和折磨本就让她身心俱疲,可因着她擅自出离宴清霜,他始终不肯轻饶她,从白日到深夜,惩罚似的折腾了许久。若非宴清霜顾念着她是初次经事,且又有伤在身,饶是雪初凝哭哑了嗓子,只怕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雪初凝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还有许多话尚未问来得及出口,可最终却耐不住眼皮沉重,窝在宴清霜怀里,呼吸渐渐平稳。 待她徐徐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只是睡眼朦胧间却发觉枕边空空,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弹坐起来,连忙寻找那人的身影。 “宴师兄?” 立于窗边之人闻声回身。 “阿凝。”随后宴清霜来到榻前,抬手摸她的头,“你醒了。” 话音未落,雪初凝却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 宴清霜看不到她的神情,却也猜出许是昨夜的安抚仍未能打消她心中忧惧。 好在她体内的狾毒暂被压制,紊乱的灵力得以平息,因化形之术震荡缺损而冒出的猫耳和尾巴已消失不见,一头雪发也终于漆黑如常。 宴清霜垂眸看着她,手下传来墨发柔顺的触感,却总觉着少了些什么,心中不由略感遗憾。 雪初凝不发一语,似乎只是想这般抱着他。 于是宴清霜扶着她的肩,也在榻边坐下,让她可以偎在自己怀里。只这片刻间,眼神不经意扫过她的锁骨和脊背,宴清霜不动声色移开视线,随手扯过锦被,将她一丝|不挂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是不是魇住了?”他问。 雪初凝摇摇头。 “那……可是身上还有不适?” 宴清霜临睡前,里里外外仔细替她涂了伤药。现下再看,昨日她身上被枝杈划破的细小伤口,几乎已瞧不出了。 羊脂玉似的肌肤白腻温软,只余下一些引人遐想的痕迹。好在宴清霜即便难以自持,也尚且知晓分寸,故而这些痕迹也并不算重。 雪初凝闻言依然摇头,过了许久才微哑着嗓音,轻声说道:“突破化神之时,我在心魔幻境里看到了你。你说,是我害你乱了道心,最终才会功亏一篑。” 她想起幻境中浑身浴血的白衣青年,她手中握着刺破他心脏的破恶刀,还有自己几乎被他折断的颈。 “我那时在想,若这一切并非幻象……”雪初凝自嘲似的扯了扯唇角,“那我可当真是成了祸水,还不如被你掐死算了。” 宴清霜闻此,便明白了昨日她被狾毒折磨到濒临崩溃时,为何会说出让他杀了她这种话来诛他的心。 或许雪初凝的心魔并未随着破境而消散,这是她心底的恐惧,而这恐惧却是由他亲手种下。 “是我不好,令你受了许多苦。”宴清霜敛眉道,“幻境终究只是幻境,我怎会舍得伤害你。” “阿凝,为你自乱道心,是我心甘情愿。况且,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此次便不敢来见你了。” 雪初凝略微抽离他的怀抱,冰蓝色的眸子清澈缱绻,抬头看向他时,眼神里依旧带了些犹疑。 而那人无意间流露出的神情,是她这几月来不曾见过的温柔,好似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熟悉得令她心口发胀。 只雪初凝心中却想,大抵禁术的反噬已然开始,这一丝失而复得的温柔,或许正是功法流失的前兆。 她如今已不知晓这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总归现下的宴清霜多了一丝鲜活的生气,不再如同一块万古不化的坚冰那般,连她心底最温热的柔软也要冻结殆尽。 沉默良久,她忽然闷声问:“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宴清霜只骗过她一次,便是两月前在浮萍镇郊野的山洞外,对她说的那一句“你我之间,缘分已尽”。 他的一切谎言皆起始于此,而之后雪初凝的委屈和难过,他亦难辞其咎。 “我再不会骗你了。” 宴清霜眼中难得浸满了痛疚与自责,他轻吻着雪初凝的眉眼,沉声道:“这些都是真的,我也是真的,而非幻象。阿凝,你信我。” 雪初凝怔然看了他好一会儿,忽而撇撇嘴,满含幽怨地睖他一眼。宴清霜便知晓她这大约是原谅他了,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温热暖意也蔓延开来。 她复又偎进宴清霜怀里,轻声道:“我相信你,但你好容易将梵天轮回印练成,若是此时散尽功法,之后又打算如何?” “我已寻到旁的办法,也无需急于一时。”宴清霜如实说道,“总之,先解决你体内的狾毒。若是一切顺利,一月之后,便是我的渡劫之日。” 雪初凝怅然喃喃:“这么快……” 宴清霜睡眼看着她,继续道:“我打算留在此处应劫,届时,沈赤亭之流必会发觉菩提寺的方位。你——” “我留在这里陪你。” 雪初凝似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突然出声打断,又强调道:“你渡劫之时,我定要留下,哪儿也不去。” “好。” 雪初凝微愣,她原以为宴清霜不会同意,毕竟渡劫之事凶险万分,势必会波及周遭之人。 而宴清霜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定然会劝说她去到安全之处暂避。 可他这次竟没有同她讲道理,反倒只浅笑一声,未作迟疑便应下了。 只是这笑意很快消泯,宴清霜眸中复又染上一层愁绪,他踌躇半晌,忽然问她:“以我一人之力,与玄穹山四位渡劫和整个太玄宗势力为敌,几乎没有生还之机。阿凝,我所言之法万分渺茫,昨日你当真想清楚了?” 雪初凝心头一阵发紧。 此种玉石俱焚的复仇之法,在她看来与自戕无异,即便宴清霜对她许下承诺,她也仍是难以心安,更不会认为这九死一生的好运气,每回都会落在她二人身上。 但宴清霜这般问她,她却忍不住似的险些笑出声,而后故意沉着脸色说道:“有什么好问的,我自然是想清楚了。难道宴师兄得到了我的身子,便想反悔不成?” “我没有……” “好啊,那我便等着你来娶我,宴师兄可莫要失约。” “轮回之力,肉身或可不腐,神魂重塑所需时日却难以定论,至于何时能苏醒,更是无从得知。” 宴清霜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叹道:“我是害怕耽误你。”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修士寿数绵长,我又是妖,本就比你们人族活得长久,我等得起。” 雪初凝垂下睫羽,半阖着眼,小声道:“既然予我希望,便要说到做到。否则,我定会恨死你,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你当知晓我作恶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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