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霜心中酸涩不已,无奈弯起唇角:“是啊,我哪儿敢惹着你。我的阿凝最受不得委屈,我却数次惹你流泪。这笔账我先替你记下,等来日,你莫忘了向我讨债。” 雪初凝好笑又好气,指尖不轻不重地戳在他心口,“这一下,权且算作你昨日欺负我的利息,往后不许再作弄我了。” 宴清霜却握住她的手指,郑重其事地道:“这个我不能答应。” “为何?” “你分明也很喜欢。” “不喜欢。” “当真?” 宴清霜略带迟疑地问了一句,而后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面上忽然腾起两朵浅淡的红晕,这才放下心来。 饶是雪初凝脸皮再厚,思及昨日之事,也不免面上发烫。 她不愿理会那人,试图抽回手,挣了一下却未挣脱,反将披在身上的锦被带得滑落半分,恰露出雪白的肩头和半截藕臂。 也是直至此时,她才终于意识到锦被之下的自己如今是何光景,不由便有些羞恼:“从前倒是未能瞧得出来,没想到宴师兄表面一板正经,内里竟也是这般孟浪之人,端会折腾我!” 宴清霜眸中的委屈一闪而过,连忙温声哄道:“我也是没有经验,等下次便知晓了。况且你曾说过,在合欢宗只学了双修之术,我便以为你会略懂一些,谁知,却还是伤着了。” 雪初凝气鼓鼓地瞪他一眼,眸光无意间瞥见他泛红的耳尖,终是心头一软,没好气地道:“唬你的话你也信。阿娘当初只答应让我在合欢宗暂避,师父哪里敢擅自教我这些。你这般聪明,怎会猜不出?少拿此事当借口。” “是我的错。”宴清霜应了一声,而后不自然地撇过脸去,轻咳一下,“但我觉着,你最好先将衣裳穿上。” 雪初凝面上一赧,赶忙扯紧被子遮在身前,但转眼看见宴清霜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廓,实在是好奇为何在他脸上竟瞧不出丝毫窘迫。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便是宴清霜生出悔意,也已是悔之晚矣。既如此,她又何须仍同先前那般顾忌良多,也不必为了他的清规戒律,继续约束自己。 思及此处,雪初凝抿唇一笑,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索性将锦被丢在一旁,柔若无骨地从身后攀在宴清霜的肩上。 温香软玉紧紧相贴,饶是隔着衣物,宴清霜也几乎瞬间僵了身子,昨日难以掌握的滑腻之感再也挥之不去,引得人只想细细重温,碾磨品尝。 可他最终仍是忍住了,轻攥住这不知死活的猫儿探向衣襟下的手,声音微涩地开口:“阿凝,不闹了。” “还未来得及同你说,昨日我带了那位名叫玉叶的医女回来,她于狾毒一事颇有些见地,想来或可助我研制出解毒之法。现下时辰已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去见她一面?” “玉叶?”雪初凝一时未能回想起这个名字。 宴清霜提醒道:“便是在流霞镇外的药庐里遇到的那位凡人医女,那时你身子还伤着,未曾见过她的模样,但她的声音,你兴许会有些印象。” “哦——”雪初凝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那个被你送了一枚菩提子的小姑娘。” 宴清霜侧目瞥一眼她的脸色,便立刻收回视线,再次提醒:“事出有因。” 玉叶手上有对付狾毒的药方,沈赤亭早已盯上了她。 雪初凝自是知晓这一点,可一想到那菩提念珠自己碰也碰不得,心中便不大舒服,忽而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听得宴清霜心头暗自惊悸,唯恐她当真为此着恼,又要如从前那般赌气不理会他。 “毕竟是个凡人小丫头,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便这般将她晾在此处,也不怕将人冻出个好歹?” 雪初凝说着,伸手指向已被捡起搭在木架上的衣裙,宴清霜立时会意,替她取来。 “我托了无定照料她,想来应不会出事。” 雪初凝早知宴清霜不会拿凡人性命玩笑,这山巅寒意连她一个修者都颇觉不适,玉叶只怕不出一个时辰便受不住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 她披好了衣裳,又问:“不过,无定到底欠了你多大的人情?替你四处打探消息便也罢了,居然还肯听你的话,去照料一个小姑娘?” 宴清霜轻笑:“无定的确欠了我人情,但他并非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禅宗。”
第110章 后怕 雪初凝经他一提, 过去的许多记忆忽然纷纷涌现。 西境苦寒之地,宗门之间鲜少往来,即便琉璃净世与禅宗异派同源, 彼此间除却论道大会, 私下里也几乎未有交游。 雪初凝认识无定之时, 他便已然是琉璃净世的常客。她对此人了解无多, 只知晓他与宴清霜应属同岁, 当年尚且还是禅宗玄丘大师的亲传弟子。 无定那时经常会来琉璃净世小住, 然而在青昀道君陨落之后,他却突然放弃禅宗弟子的身份云游四方,一别百年, 了无音讯。 百年于修士而言不长不短,但也足够抹去一个低调之人存在的痕迹。 只要无定足够谨慎,饶是沈赤亭之流对他的消失有所怀疑,也断然无法轻易发觉他的行踪。 雪初凝原本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如今想来, 或许宴清霜早已料到宗门会有倾覆之劫,无定便是他为琉璃净世备下的一枚暗棋。 可无定毕竟不是琉璃净世弟子,仅凭宴清霜与他的交情,恐怕不足以令其退离师门, 心甘情愿地替琉璃净世做事。 但这其中若是与禅宗有所关联, 一切便也合乎情理了。 “上清界灵气衰微已久,佛门当年西迁, 让出无数仙山宝地, 为的正是安定天下, 令仙门不致因争抢资源而大乱。但禅宗如今的属地与太古灵泉相距甚远,灵气日渐匮乏, 灵山怕是难以为继。” 雪初凝一边说着,一边系紧衣带下了榻,回身也替宴清霜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襟。 “灵气枯竭于修士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此前便有许多仙门世家因此而凋敝。我猜,禅宗的玄丘大师百年前便天命将近,是你答应无定,助他的恩师又争得百年寿数,此后,他便自愿供你驱使。对吗?” 宴清霜含笑看着她,略微点了头。 她弯起唇角:“替渡劫期的前辈续命,所需灵气可不在少数。你是如何做到的?” 宴清霜如实答道:“琉璃净世之所在,最为特殊之处,便是不归山脉下连通魔界的那条裂隙。” “旁人对魔气一向避之若浼,但琉璃净世的功法却可化去其中秽恶,留取至纯灵气以为己用。而设在裂隙之上的那道封印,便如同一张筛网,魔气源源不断,则灵气用之不竭。这也是琉璃净世屹立万年而不倒的缘由所在。” “至于禅宗属地,依照推算,早在五十年前便会沦为萧条厄境。我也不过是分出一条地脉,使之通往灵山,予了禅宗喘息之机。只这百年来,地脉灵气只出不进,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在凡世贫瘠之地,也能化浊为清。” 雪初凝听到这话并未如何讶异,反倒忽然笑起来:“我只有些好奇,仙门对魔族深恶痛绝,你便这般将琉璃净世的秘密告知与我,难道就不怕我转头传了出去,坏了琉璃净世的名声?” 宴清霜不以为意,“事实而已,何惧旁人言说。” 他抬手抚上雪初凝的脸,又解释道:“先前你不在意这些仙门之事,是故未曾说与你听,既然现下问起,我自是无须隐瞒。” “况且这已不算什么秘密,若真有那么一日,只望你到时莫嫌弃我。” 雪初凝轻哼一声:“那可要看我的心情。” 她渐渐收起笑意,眼神忽而变得悠远。 “这些年若非有琉璃净世镇压,只怕魔族早已在上清界横行,便是将此等净化之法告知了旁人,多半也无人愿意放弃明山秀水,苦守一方雪域。” “我还是不明白,琉璃净世几乎封山不出,也从来不曾争那仙首之名,沈赤亭为何还要下此毒手。他就不怕扰动魔界裂隙,反会自食苦果么?” 宴清霜道:“太玄宗弟子众多,灵气消耗更甚,玄穹山如今也只余下一具空壳。沈赤亭已现天人五衰之象,若是飞升之时未能吸纳足够的灵气,便会当场形神俱灭。” “修士入道,所愿无非登临上界,但成功者不过寥寥,最近这数百年里更是无一人得以飞升。沈赤亭好容易坐稳了仙门魁首之位,绝不甘心止步于此。” “但灵气衰微之势已不可逆,他欲窃天时,便只能以邪法吸食修士元神和天气灵气,一面维持仙山生息,一面填补自身不足。而若吸食的元神浊气过重,便会沉积在他的灵脉之中,届时莫说飞升,只怕肉身也会因承受不住腐蚀之痛而溃败。” “如此一来,琉璃净世弟子纯圣而强悍的元神,便是他的最优之选。” “不过,这些因果已不重要了。” 宴清霜如今已经可以从容说起这些切齿之恨,他取出一支粉白相间的海.棠发钗,替雪初凝簪在发髻上,神情柔和地端详她的眉眼,语声轻浅却暗含杀意,“他们终会为此付出代价。” 雪初凝自认远没有他这般达观,好在今日的宴清霜十分合她心意,秋水为神玉为骨,这一丝仅属于她的温柔稍稍流露,便将她的神魂全部勾了去。 她便无暇再去杞人忧天,索性在他唇上极轻地印下一吻。然而宴清霜却揽着她不肯放,扶在她腰间的手也不禁加重了力道。 瞥见他眸中深藏的情愫,雪初凝眼睫轻颤,连忙将他推开半分,而后撇过微热的脸,若无其事般抓起他的手便往门外走。 “那个小姑娘总归是你带来的,不好总晾着人家。咱们也别耽搁了,还是快些过去罢。” 宴清霜轻笑一声,他无比庆幸自己想通了该如何与雪初凝相处,感情之事堵不如疏,既然前路已定,过分忧虑不过是庸人自扰。现下和她袒露心迹,反倒有种失而复得般的轻松与快慰。 他垂眸平复着心底乍起的波澜,反握住雪初凝的手,随她一同出了房门。 * 昨日飘了半晌细雪,视野之内白茫茫一片。 玉叶毕竟是个寻常小姑娘,陡然换了一处陌生所在,心中总归有些忐忑。 虽说屋内温暖如春,隔绝了外界寒意,但这古寺实在寂静得吓人,她夜里不住辗转反侧,天将亮便披着那件鹅黄色的长绒斗篷,寻了扫帚清理起门外的积雪。 无定毕竟曾是出家人,接触最多的女子也只有雪初凝而已。但那位小祖宗当年是个人来疯,相比之下玉叶安安静静,说话时也怯声怯气。 现下让他照料这么个腼腆的小姑娘,他反倒也跟着不自在了。 偏偏宴清霜那边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自打带了雪初凝回来便闭门不出,设下的结界将旁人挡得严严实实,大有对玉叶不管不顾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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