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明白,那人既然知晓她在担忧何事,未曾如先前那般出言安慰便也罢了,何故还要因此生气。 宴清霜快步向前,她便只能小跑着才勉强跟得上,心中不免有些委屈,用力挣了几下却也无济于事。 她只好劝慰自己:宴师兄原先从不会这般对她,如今种种变化,定然是禁术所致。 此时,玉叶正试图去摘菩提叶,只是那菩提树生得高大,即便她竭力踮起脚尖,也仍是差了一寸。 无定阖着眼抱臂靠在树旁,原本以为小姑娘会适时请他相帮,谁知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忍不住睁开一只眼偷瞄她。 然而玉叶愁眉苦脸,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垫脚之物,就是不来向他求助。 无定暗自摇了摇头,随意一抬手便捋下几片叶子,带得枝头积雪跌落在地。“喏,不用谢。” 随后果真看到小姑娘弯起眉眼,复又诚惶诚恐地同他道谢。 只这道歉之言还未说完,身周却忽觉一阵彻骨寒意,好似比这山巅之雪更为冷冽。 二人齐齐转头,便瞧见宴清霜阴沉着脸色,带着身后不情不愿的雪初凝进到佛堂里,倏忽又消失不见。 玉叶被这寒意唬得缩了缩脖子,悄声问:“宴公子这是怎么啦?” 无定嗤道:“管他作甚,圣人装不下去了呗。” * 佛堂的神台之后,有一堵石墙。 宴清霜隔空在门上绘出符咒,随后揽住雪初凝的腰,带着她一同穿墙而过。 石墙后原来别有洞天,内里灵气浓郁得不断凝出闪着光泽的水珠,四下飘散开去,触在肌肤上很快便被吸收入体,只留下如柳絮拂过一般的些微痒意,却又温润无比。 “这是什么地方?” 雪初凝很快便被洞窟内幽邃而玄妙而光景吸引了心神,好奇地睁大眼睛环顾四周,方才显露面上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此为壶中境,是我一年前出关后,偶然所得的一处随行秘境。”宴清霜见她开心起来,便也放软了语气,“可惜,这处秘境只有在灵气丰沛之地才可搭建通道,开启时限也很短。” 雪初凝听到他的声音,忽而反应过来,便又垂下唇角,闷声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宴清霜并未急着回答,却瞥见她的腕上竟被他攥出了红痕。 他垂眸无声叹息,执起她的手,轻吻着她纤细又有些可怜的手腕,低声道:“这方秘境可隔绝一切神识探查,亦不会暴露行踪。” “我们足有一个时辰可用,待时辰一过,再欲开启便只能等三日之后了。若要与人传讯,须得快些。” 洞窟内光线昏昧,灵气水珠不住四处流散。 雪初凝心底生出些许异样的感觉,连忙抽开手臂,背过身去催动灵力。 纯净的灵力化作一尾无色小鱼,在虚空中自在游动。不出片刻,徐宥的声音便从中传来。 “小凝儿?” 宴清霜听到徐宥这般唤她,眉宇间倏然浮现一丝阴郁之色。 雪初凝背对着他,对于他的变化浑然不觉,只是盯着那尾灵鱼莫名有些紧张,神色也凝重几分,停顿片刻才唤道:“徐师兄,是我。” 听到她的回答,徐宥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急切地问道:“那日离开后,我实在放心不下,听闻你已不在浮玉宫,却又联络不到你。你的伤势如何了?现下可还安好?” “师兄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好。”她顿了顿,“还要多谢师兄那日的灵丹。” 对面沉默许久,犹疑地问:“小凝儿,你同师兄说实话,你当真无事?” “……嗯。” “可我听着你似乎不大开心。” 徐宥道:“都是师兄不好,那日未能拦住师尊,害得你受了重伤。” 雪初凝垂下眼睫,内心仍在挣扎,“我的伤已无大碍,师兄不必介怀。” “小凝儿,你已许久不曾与我传音了……” 徐宥略显惆怅,长叹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宫主事务繁忙,你便成日跟在我身边唤我师兄。如今,倒显得越发生分了。” “小凝儿,你今日突然找我,可是有话要对师兄说?” “我……” 雪初凝刚要开口,宴清霜却陡然从身后抱住她,落在她颈侧的吻细密轻柔,却又好似失去了耐心,时不时以轻微的刺痛催促着她。 她及时咬住了唇,才不致让声音变了调,反被徐宥师兄听出异常。可宴清霜仍不肯放过她,微凉的指尖解救了被死死咬住的唇,描摹着下颌与颈线,挑开襟领。 洞窟冷寂,她却只觉面上滚烫,赶忙止住他作乱的手,脑中却一片空白,几乎忘了想要说的话。 而徐宥久等不到她的回答,以为她未能听清,便又将方才之言复述了一遍。 纵然知晓这仅是传音,雪初凝听到除宴清霜之外的第三个人的声音,也仍是止不住一阵颤栗,心跳也越来越快。 “小凝儿?”徐宥有些担心。 雪初凝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恨不能将身后之人丢出秘境,可她现下也只能羞恼地给他一记肘击。不料他却以一只手轻松缚住她的双腕,而另一只手则带着微凉之意,探进繁复的裙摆里。 宴清霜咬住她的耳尖,“我不喜欢他这样叫你。” 这话轻得听不出情绪,却无端将雪初凝惊得一个激灵。她好半晌才意识到宴清霜用的是传音入密,徐宥那边如何也听不到。 “跟他说,让他换个称呼。” 雪初凝迟迟不肯出声,宴清霜眸光一暗,在她腰侧捏了一把。 “师兄!”雪初凝几乎要被逼出泪花,这一下气息不稳,声音也跟着颤了几颤。 徐宥:“凝儿你哭了吗?发生了何事?” 宴清霜闭了闭眼,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勉强克制住想要毁掉那传音灵鱼的冲动。 最柔软之处感受到空气中的寒凉,和那扰人的温热。 雪初凝闷哼出声,自暴自弃地试图切断那灵鱼的灵气,奈何宴清霜绞住她的双手,脚踝也用灵丝缠缚,让她再也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这近乎折磨的来自他的惩罚。 宴清霜终于给了她一丝余地,她勉强平复下杂乱的呼吸,竭力平稳地说道:“徐师兄,我方才骗了你。其实我中了狾毒。” “什么!?”徐宥大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单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当真对此毫不知情。 雪初凝现下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报复性的折磨,便直言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若有机会再说与师兄听。我体内狾毒已压制不了多久,好在我发现一物或可解毒。” 徐宥急急问道:“何物?” “七窍连枝草。”她咬了咬牙,快速说道,“我时刻都有毒发的风险,届时恐会酿成大祸,实在不敢擅自走动。” “可我先前已与宴清霜决裂,母亲和师父又身受重伤,现下能想到的人也只有师兄你了。不知师兄可愿助我寻得此物?” 徐宥沉默片刻,“你怎知七窍连枝草可解狾毒?” 雪初凝听出他的迟疑,几乎瞬间心凉了半截,方才因欺骗他而生出的些许愧疚也渐渐消泯。 她不禁无声苦笑:“是早前曾在琉璃净世看到的法子,至于是否有用我也不知。总归我已走投无路,情况再不会比现下更差了,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赌这一回。” “好,师兄定会帮你。”徐宥道,“只你如今究竟身在何处?我若寻到了草药,又该去何处救你?” 雪初凝脑中一乱,正尽力思索时,宴清霜的声音却已传入识海。 她稳了稳心神,道:“师兄到时可与我传音,我会在巨瀛海域等你。” 说完这话,不待对方应答,宴清霜便弹指毁了那条乱蹦且碍眼的灵鱼。 雪初凝紧绷的神经终于稍作松弛,立时气鼓鼓地睖他一眼:“还不快放开我!” 宴清霜手中仍捏着缚住她手脚的灵丝,视线下移停留在半敞的裙襟里,微热的呼吸便也贴了上去。 若非方才强撑着一口气,雪初凝只怕早已软倒在地。宴清霜托着她,撬开她的唇齿,清冽如雪后冷松的气息缠裹着她,却好似无形之火,燃起阵阵灼烧之意。 饶是到了这个时候,宴清霜对她也仍是狠不下心。她分明可以用灵力轻松挣脱束缚,可心底那一丝隐隐的期待却终是生了根,扰得她头脑发胀,又不断向下蔓延。 初时见到难以自持的宴清霜,她其实有些害怕,但这些微的不安终被爱意填满,浇得她簌簌而颤。 雪初凝不得不承认,她对于宴清霜不为旁人所知的模样,有着近乎贪婪的痴迷,她甘愿同他一起迷失在这片泥沼之中。引他共沉|沦,陪他破天光。 “听说你已与我决裂?”宴清霜淡然出声,抬手在雪初凝颈后缓缓摩挲,分明面上不动分毫,眸中情愫却浓重得令她生畏。 雪初凝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却仍坚持道:“婚书已毁,可不就是决裂。” 宴清霜轻笑,低沉而微哑的声音在洞窟里回响,他蓦地将雪初凝抵在平展的山壁上,细密却温柔地啄吻,“阿凝,父亲的笔迹,我总还是认得的。” “你知道那是假的?”雪初凝睁大眼睛瞪着他,心底不禁生出几分挫败感。 “可我还是很痛,利刃穿心也不过如此。”宴清霜握着她的手抵在心口,“你是否也一样?” 雪初凝怔然迎上他的冰眸,下意识点了头。 “我多想你不会难过,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尽力弥补。”宴清霜笑起来,抱紧了她,“阿凝,我永远心悦你。”
第113章 秘境 洞窟阴寒, 雪初凝心中却如暖流淌过。 宴清霜从前恪守琉璃净世规训,虽不至如戒律长老那般苛刻,但也向来严己宽人。他很少会说出这般直白之言, 哪怕最初对她表露心迹, 也同样隐晦曲折, 险些让她没听明白。 雪初凝原先一直以为, 这段感情起始于她的大胆和主动。故而在情窦初开的那些岁月里, 她也曾为此患得患失, 也会将宴清霜的寡言少语误认为是若即若离。 情爱之事并无道理可言,主动的一方往往更为被动。而对方的行止也会莫名被赋予更多注解,由不得人不去胡思乱想。 只是, 宴清霜虽不曾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但好在知她冷暖,懂她喜恶。纵然少时于情爱稍显迟钝,时有困惑, 对她的钟爱和保护也是显而易见的。 雪初凝的彷徨不安, 便在他的无微不至中日渐消弭。 三百年足够经历许多人世纷繁,雪初凝早已不是当初的怀春少女。可当听到宴清霜亲口说出对她的喜爱之言,却仍是如春水漾满心怀,荡得神魂也为之动容。 昔日尚显青涩的小郎君, 早已成长为足以搅动风云的一抹利刃, 遗世独立,六尘不染, 却偏偏为她流连浊世, 自甘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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