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赤亭察觉到灵府内的灵力,已隐隐有激涌前兆,便也不再推拒,点头道:“也好。此子尚留有后手,你二人务必小心应对。” “掌门师兄放心。” 话虽如此,沈赤亭心中却仍有些忐忑。 他撤出山门战场,便立即点了一名弟子,问询徐宥何在。 那弟子道:“大师兄今日一早便不见踪影,想来还在后山闭关。” “闭关?”沈赤亭闻言冷哼,“他倒是勤勉。” 话音方落,另有一弟子匆匆御剑而来,行礼道:“宗主,大师兄在后山无妄崖,说是‘进补’之事有了新进展,特来请您前去一同商议。” 沈赤亭听到这话,心中一喜,方才对徐宥生出的不满便打消了大半。 他在离开前又吩咐弟子,增派人手看守第三峰禁地,随后便匆匆朝着后山赶去。 不同于前山的颓败,无妄崖附近的灵气几乎未受影响。 沈赤亭行至崖前,适逢穹窿之上聚起一片阴云。 他直觉有异,犹以为此乃飞升雷劫将至之象,虽心中不安,但也并未多想。 此刻在他眼中,徐宥所言的“进补”之事,方为重中之重。 若成了,他此次飞升便多了一分胜算;若不成,他也好尽早再寻旁的替代之法。 而所谓“进补”,便是将他人灵元及修为剥离炼化,如此得来的“补品”最为纯正,胜却世间任何一味灵丹妙药。 此次借诛魔之由,召来了近半数的仙门修士,其中大多是为阻止宴清霜渡劫而来,但他们显然失败了。 那么,余下这些未能及时赶去若伏山的修士,无疑便是绝佳的“食料”。 此种隐秘之事,自是不能叫旁人知晓。 这些奉召集令上山的修士,皆被蒙在鼓里。而他们得知真相之时,便也距元神离壳、身死魂消不远矣。 沈赤亭自诩了解这个颇有出息的亲传弟子,故而自前次两人大打出手之后,徐宥主动低了头,他便也未再追究此事,甚至允他在这唯一一处完好的洞府闭关修炼。 毕竟师徒一场,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多,而徐宥合该为此感恩戴德。 但无妄崖边,身着紫色锦衣的青年,随手将最后一位剥离了元神的修士尸骨丢入崖下,这才悠悠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瞠目而立的师尊,笑着说道:“师父,多谢您赏赐的宝地,徒儿已然将这些食料悉数炼化,九转丹成,飞升可待。” 看到方才这一幕,沈赤亭心头涌起些许不祥的预感,他谨慎盯紧了徐宥,面上佯作镇定地道:“既然如此,好徒儿,还不快将此丹呈与为师?” 徐宥站在高处俯瞰着自己的师尊,忽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随后提步走到沈赤亭身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师父多年来的教养之恩,徒儿无以为报。 “不过,师父尊体受损,仅凭此丹,只怕尚不足以顺利飞升。徒儿适才想到一计,不知师父可有兴致一听?” 沈赤亭闻言,忙问:“何计?” 徐宥略微侧身,附耳道:“师父且看仔细了,错过这次,可就没机会了。” 说罢,他手掌一翻,以捷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五指扣入沈赤亭的后心,在他震愕不已的神情里,贪婪汲取他灵府内的浩瀚修为。 “逆徒,尔敢!”沈赤亭身体骤僵,发指眦裂,不可置信地瞪向徐宥。 却奈何方才与宴清霜一战,已令他消耗了不少精力,此刻急需调息休养,哪里会是同为渡劫圆满境的徐宥的对手。 “我有何不敢?”徐宥好笑地道,“徒儿费了这许多力气,才炼出这九转金丹,师父难道以为,我当真会将这世间仅此一枚的至宝,拱手孝敬于您?” 他大笑两声,欣赏着沈赤亭愤不欲生的神情,俊逸的脸上显露出几许狂傲之色。 “既然师父总说,为我付出了太多心血,不若今次便再帮徒儿最后一把,待我飞升之后,必不会忘记师父的大恩大德。你当年害我徐家灭族一事,便也,就此揭过。” “你知道了?”沈赤亭竭力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但声音也因此变得嘶哑如野兽,“何时知道的?” 徐宥道:“你早在接掌太玄宗宗主之位时,便已开始筹谋转魂阵之事。你深知以你的资质,只凭玄穹山上这有出无进的微薄灵气,决计难以登临上界,于是,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起初打算将太古灵泉据为己有,奈何琉璃净世对地脉灵泉十分敏锐,你深恐心思暴露,便先行在凡世布下转魂之阵,窃夺天地灵气。而徐家,首当其冲。” “至于我何时知晓,”他嗤笑一声,“师父,这不正是当年您决定将我收作亲传之时,亲口告诉我的么?由您的‘大计’推测一番,倒也并非难事。” 沈赤亭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愤然道:“难怪,难怪你见熏儿遭难,居然见死不救。你在玄穹山蛰伏多年,处心积虑博得为师信任,想不到竟是为了报复为师。好,好得很! “只可惜,你这般心机深沉,却到底棋差一步。今日之事,若没有宴清霜在此,或许还当真要叫你得逞。” 徐宥凤眸微眯:“师父这话何意?” 沈赤亭见他心神动摇,不禁大笑:“你以为,为师当年为何定要琉璃净世覆灭,浮玉宫主又是为何恰巧途径太初境,救下宴清霜? “只要宴清霜不死,他便定会寻你我复仇,有他这般强敌在后,你我师徒,只能一心。 “可你实在太过自傲,如今老夫命不久矣,凭你一人又该如何应对?孽障!老夫奈何不得你,自有旁人代为教训!” “老夫定在泉下等着你,等着看你一败涂地!” 随着捏碎血肉的噗叽声响,沈赤亭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徐宥强压下心头愤怒,勉强维持的镇定却使得面容有些扭曲。 他用邪术将沈赤亭的灵府掏得一干二净,而后嫌恶拭净染血的手。 头顶雷云愈发阴沉,天边却隐隐现出五彩祥瑞—— 这是上界降下飞升之机缘,才会出现的异象。 徐宥见此,恢复了往日从容,看向倒在地上的老者尸身,轻蔑道:“恐怕,要让师父失望了。” * 微木与烈铂联手,的确能阻得宴清霜一时。 那二人意在消磨他的灵力,故而使出的招式皆有所保留。 直至过了个把时辰,那两人已微微气喘,宴清霜却依然游刃有余,他们这才不得不使出全力,直逼他的命门。 两位渡劫修士合力一击,宴清霜自是不敢大意。 一青一赤两道肃杀之气,卷裹着利刃飞速袭来,在太玄宗山门上空,燃出一条赤色火龙,所过之处,一切皆为飞灰。 这火龙威风凛凛,但在宴清霜激荡而出的魔气面前,却好似空有其表,甫一触及,便被那阴冷森然的黑雾缠缚、瓦解、逐一吞噬。 而宴清霜不过掌心翻转,火龙之中裹挟的两柄利刃,便齐齐折返了势头,以更为惊人的速度回刺而去! 微木与烈铂躲闪不及,双双被刺中了肩头,重重跌落云端。 未曾料想到竟是这般结果,二人面上皆惊愕失色。 烈铂啐了一口血,难以置信地望向凌空而立的青年,咬牙道:“宴清霜,枉你琉璃净世自诩佛门一脉,你身为琉璃主,不思除魔降祟,竟自甘堕落,反倒与妖魔为伍,祸乱世间! “你怎对得起那些死于魔族之手的义士?怎对得起你琉璃净世万年坚守,百代清名?” 宴清霜飘然落于白玉阶前,闻声却忽而轻轻一笑。 烈铂怒目而视:“你笑什么!?” “我笑你,好一出贼喊捉贼。” “你——!” 宴清霜无视烈铂的怒骂,居高临下睇着面前两人,淡声道:“世间佛法广布甚远,奈何正义者苦其弱小,无辜者反遭污构。佛与魔,本是一心两面,一念善恶,尔等焉知祸世不可为渡世? “而今诸天寂灭,众神独善其身,世间魑魅当道,亟待拨乱反正。既然佛法难以化尽世间恶果,借由魔神之手除恶净秽,又有何不可?” “你这是强词夺理!” “是又如何?” 宴清霜徐徐踏过玉阶,每行一步,掌心里的魔雾便集聚一分,逐渐凝为玄色锁链,拖在地上发出骇人心魄的声响,“我所求,不过是替故去同门讨一个公道,至于用何手段,便都不重要了。” “到了此种地步,藏在幕后之人,何故还不现身!” 随着一声厉叱,宴清霜眸中杀意骤现。 他手中玄锁铮鸣不止,身后弥天黑雾化作墨色凤鸟,喷吐着墨焰唳啸俯冲。 微木、烈铂合力撑起结界,才勉强堪堪抵挡,而周遭躲避不及的太玄弟子,则哀嚎着被墨焰吞噬,寸寸化为焦骨。 主殿之前的校场,刹那间沦为火海炼狱。 宴清霜白衣似雪,环于周身的魔雾逐渐浸着血色,面容冷峻宛若修罗杀神,手中锁链一抖,便如同毒蛇般缠绕上烈铂的咽喉。 那人还未及惊恐,脖颈便已被其绞断。 微木心中大惊,对上他微微泛红的眼瞳,不由向后退去。 而这时,虚空之中传来徐宥缥缈的声音: “梵天轮回印有了魔神之力加持,果真不同凡响。” 凤鸟盘旋于主峰之上,循声瞬间锁定了方位,双翅卷起漫天墨焰,遽然俯冲而下。 只见殿前气流扭曲了一瞬,有一物从中掷出,与凤鸟碰撞的瞬间,发出天崩地坼般的爆裂之声,凤鸟之形顷刻消散。 随后紫衣青年的身形逐渐显露。 方才那与凤鸟相撞之物,被灼得黢黑无比,借着墨焰爆裂引发的强大灵流,顺势滚到了微木脚边。 微木对那墨焰忌惮无比,当即后退开去。 待到尘埃渐落之时,他终于看清那滚落脚边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啊,掌门师兄——!”微木大恸,身形剧晃险些跌坐在地。 他颤手捧起地上焦黑的头颅,双目赤红望向紫衣青年,嘶声诘问:“徐宥!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宥负手立于殿前月台上,闻言淡淡瞥去一眼:“师父自知飞升无望,将一身修为传与了我。方才那一击,是他老人家舍命相护,弟子阻拦不及,实在痛心不已。” “胡说!”微木厉声道,“方才我瞧得真切,分明是你!是你故意用掌门师兄的首级作挡! “掌门师兄当真是养虎为患,竟收了你这弑师的孽障作亲传弟子!” “欸,微木长老,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徐宥道,“沈赤亭当年害我徐氏一门惨死,今日我取他项上人头,一报还一报,岂不公平?” “你!” 微木对于当年之事,还算有些了解,也明白徐宥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一时哑然无言。却不知他是何时知晓了此事,只觉此人这些年掩藏得极好,故又暗暗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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