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宗毕竟有三位渡劫期修士,却被区区一个化神期的后生抢尽了风头,即便那三位长老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也不会痛快。 雪初凝原本也曾怀疑过太玄宗,但当年无论琉璃净世遭受非议,还是她惹了祸事致使墨宗与浮玉宫剑拔弩张,到了必不得已的时候,皆是太玄宗从中调停。 说起来,他们那位沈宗主也没少帮衬她和宴清霜,收到二人的喜帖之后,更是早早便送去了贺礼。 这么一想,她虽对沈赤亭那圆滑的做派无甚好感,但若再对其生疑,便有些不识好歹了。 至于墨宗,宗主言知明是个锱铢必报的,但其门下弟子人数虽众,却大多实力平平。 且那言君殊不过是个庸才,言三公子又素来不喜征伐。 单凭一个言知明,只怕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在远隔千里的两地,同时对付琉璃净世众人和宴清霜。 她先前对那神秘人的身份百思不得其解,也隐隐猜测凶手或许另有其人。 可当亲耳听到这个事实,她仍不免心下骇然。 修士迎来渡劫期天劫,其动静势必会惊动四方,可此人却出现得悄无声息,好似天外来客,倏然而至。 如今看来,那神秘人渡劫之事,非但瞒住了整个上清界,其背后,亦有一波成熟的势力相帮。 他们应是早已盯上了琉璃净世,且对宴清霜的去向了如指掌,又深谙裂隙封印的破解之法。 能够同时做到这些,只怕琉璃净世内部早已有人倒戈,成了他们的眼线。 “你出关后,一直在调查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可有头绪?”她问。 宴清霜几乎未作迟疑,只摇头道:“只是猜测,还未找到足够的证据。” 他垂眸看着雪初凝泛着冰蓝的眼睛,这些天以来,第一次没有掩饰眸中情意。 他就这样看了她许久,忽而抬手抚上她的脸,轻轻触碰她湿润的眼睫,动作温柔得好似捧着一触即化的雪,惶然又谨慎。 “……阿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雪初凝微微一怔。 宴清霜轻柔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悲伤。 “你说得没错,我从来舍不得你,可正因为舍不得,才更不能让你陪我去涉险。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太初境那次更是自身难保。” “当年我得你母亲相救捡回一命,那人势必不会罢手,而他背后的势力亦不容小觑。我此前掩饰身份游走各地,与他们的人碰上过几次,才知这些年那人也一直暗中寻我,多半是想彻底铲除了我这后患。” “如今我行踪暴露,敌暗我明,也不知那人何时会再次动手。你留在我身边实在太过危险,可你又太任性,我总是招架不住,也只能出此下策,想要气走你。” “阿凝,我不希望你出事。你还有母亲,有师父,你留在他们身边才是安全的。” “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眉头紧蹙,言辞恳切近乎祈求,一字一句都刺进雪初凝心上,也让他自己的那颗心满目疮痍。 雪初凝轻按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蓦地笑起来,“不好。” “该说的我也说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宴清霜眉头蹙得更深,同她讲道理,“渡劫期非是你我所能抗衡,你何苦……” 雪初凝伸出一指抵在他唇上,见他不再说话,才又徐徐沿着挺立的鼻尖,划过深邃的眉骨,一点一点抚平那紧皱的眉头。 “别皱着眉,都快成小老头儿了,你还是应该多笑笑。” 雪初凝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眼神清澈又灵动,除了弯起的眉眼,瞧不出一丝别样情绪,“你的话我向来听得进去,只不过,做与不做,如何做,皆需由着我的心意来。想让我答应你,除非把你的打算也全都告诉我。” 宴清霜无言,似在犹豫。 雪初凝早已料到他不会说。 如若仅是担心她的安危,大可以接受浮玉宫的帮助,何至于逼着她离开。 他之所以如此决绝,多半是所谋之事太过凶险。 他多半已有了赴死的打算。 她轻轻一笑,忽然在他唇上点了一吻,复又缩回他怀里,闭着眼轻声道:“虽然我多半不会答应,不过,你再给我些时间,再让我想想,也许就能想通了呢。我现在好困,只想睡觉,就这样睡,你不许拒绝。” 宴清霜原也知道,想要劝她放下不会这般容易,此时只轻叹一声,也依言牢牢地抱住她。
第40章 主动 今夜层云缭绕, 月黑风高,不是个好天气。 后半晌的风着实有些急,透过窗子吹进来呜呜作响, 入了夜更是寒凉刺骨。 宴清霜一早便察觉雪初凝的去向。 他原本打算将那赖在屋脊上不走的猫儿喊进屋里, 却不想她竟自己回来了。 雪初凝方才吹了冷风, 直到三更天才回来, 这会儿得了温暖, 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这是她这些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难得没再受梦魇搅扰,待到酣沉时便又没了睡相,亏得被宴清霜牢牢抱着才不至滚在地上。 风声扰人, 偏又吹开了半边窗子,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房间里如豆的烛火剧烈摇晃,没挣扎几息便蓦地熄灭。 雪初凝靠在那人的臂弯里睡得正熟,对此浑然无觉。 宴清霜一手揽着她的肩, 一手固着她的腰身, 无暇再去关窗,只得微微抬指施了个术法封住那扇窗,才终于止了它的聒噪。 与此同时,附近突然出现一道陌生的灵力波动, 带着满身血气, 正朝客栈的方向逼近。 宴清霜倏地抬眼,那灵力的主人却非是冲自己的这间房而来。 他发觉之后, 便又漠然置之, 不愿因一个无关者而扰了怀中之人的清梦。 可那不速之客却没那么懂事, 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方一闯入客栈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杯盏落地而碎, 惊叫声紧随其后,扰得客栈上下两层皆不得安宁。 雪初凝也被这声音吵醒,身子蓦地一颤,便睁开了眸子。 “怎么了?”她睁着一双惺忪睡眼,抱着宴清霜的手臂稍稍借力,让自己坐得直了些。 “许是进了贼,不必理会。”宴清霜淡声回道,“继续睡吧。” 雪初凝闻言好笑地看着他,忽而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呢喃道:“宴师兄,以前遇着这种事,你可少不得要帮人主持公道,现在怎的反过来了?” 宴清霜面不改色,只道:“以前你嫌麻烦,总拦着我,大概后来便习惯了吧。那人若真是窃贼,自会有墨宗的人过来处理,我也不必多管闲事。” “是是是,宴师兄真是寻得一个好借口,这也能怪在我头上。”她嗔笑一声。 宴清霜无奈:“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啦,我懂。” 雪初凝伸出一指在他脸上戳了戳,复又重新靠在他怀里,转眼却瞥见放在一旁的药瓶子,不禁奇道:“这都快误了时辰,你怎的还不催我喝药?” 她方才睡着时没少乱动,衣衫被蹭得有些凌乱,此刻手臂一抬一放,带得衣襟也微微敞开,露出大片如玉莹白。 宴清霜的目光似是被那雪色吸引,停顿片刻才勉强撇开视线,不大自然地开了口:“看你睡得熟,便没叫醒你。” “总算知道心疼人了。” 雪初凝喟叹似的说了一句,轻轻蹭着他的胸口,“但你也说了,我这身子只靠自己硬捱,不是办法。与其熬上个十年八载的,倒不如乖乖听了你的话,也好快些拔了这病根。” 她笑着说罢,抬手往他面前一伸,“喏,给我吧。” 宴清霜见她这般主动地提喝药,不免有些诧异,一时分辨不出她是否仍在赌气,动作便迟疑了一下。 但她接过药瓶后并未有任何犹豫,当真拔了塞子,乖乖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雪初凝瞧见他的神情,不禁笑出了声:“怎么,见我这么听话,不习惯了?” 宴清霜收起药瓶,如实道:“的确有些意外,你……” 话未说完,樱红柔软的唇便贴了上来。 诱人的猫儿缠上他,险些将他扑倒,唇舌勾着他的神思,也乱了他的心。 品尝到的清甜中带着微涩的苦,也是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苦涩散尽,心中的弦终于绷断。 方才映在眼中的莹白挥之不去,宴清霜不知不觉有了回应,无意识地抱紧了她,温柔又谨慎地加深了这个吻。 左右已经同她说开了,无论她最终是何决断,他也都无需再继续故作疏离。 宴清霜心想,他的修行果真未到火候,定力还是远远不够,只觉这织金罗衣甚是碍眼,恨不能立刻撕烂扯碎,彻底剥个干净。 可他终归没有放任自己的欲.望。 雪初凝许久才松开他,与他额头相抵,轻喘道:“宴师兄还是这么好骗,若是讨不到甜头,我又怎会乖乖听话?” 这个小骗子,又来作弄人。 他也是色令智昏,糊涂了,才又叫她得了逞。 宴清霜目光沉沉看着她,手上倏地用力,重重吻住了她。 他这一次毫无温柔可言,好似在惩罚她的顽皮。 感受到他的主动,雪初凝讶然睁大了眼睛,只觉唇瓣微麻,不多时便有些招架不住。 而这时,她却蓦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呼救声。 她轻轻抵在他身前,止了他的动作,侧耳细细一听,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宴清霜也同时听到了那个声音,眼神顿时变得冷冽。 “是那个姓柳的书呆子。”雪初凝疑惑蹙眉,“许是遇上麻烦了,我去看看他。” 宴清霜却没有放她离开,依旧一言不发,牢牢禁锢着她的身子。 雪初凝瞧见他眼中稍纵即逝的神色,心中了然,也知他好容易动情,自己却在这节骨眼儿上抽身而去,他定是不高兴了。 但她放话要护那柳书生周全在先,这几日又颇得他照顾,此时只得好言哄道:“那书呆子毕竟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也算与我有这一分半点的交情,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见宴清霜仍是无动于衷,便捧起他的脸揉了揉,又故意扯起他的唇角,“乖,别这么小气嘛,我就去看一眼,回来再继续陪你。” 说罢,她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等等。”宴清霜连忙跟过去捉住她的手。 见她回过身来,他不大自然地皱起眉,抬手替她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襟,又将她鬓间的那支海棠簪子扶正,才道:“我同你一起去。” 雪初凝忍笑看他一眼,反握住他的手,便匆匆赶去那柳息的住处。 * 就在片刻之前,柳息睡至夜半忽觉口渴,便迷迷糊糊地起身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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