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宴清霜有所回应,不免有些惊讶。 抬眼瞧见他的眼神,才发觉这原是他的无意之举。 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事,居然能令他这般出神。 但不管怎样,这次可是他自己抱上来的,若是抱够了再把她推开,她可不依。 雪初凝撇撇嘴,依旧紧紧环住他的腰,让自己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半倚半靠在他怀里。 她一动,宴清霜立刻僵直了身子,显然是回过神了。 虽如此,却也未曾松手。 而这么一来,雪初凝便也瞥见放在门旁小几上的那只青瓷碗。 她“咦”了一声,出声问他:“那碗里的是什么?你后来又叫人拿来的?” 宴清霜虽心有不快,但也未作隐瞒,只道:“是柳息做的,应是醒酒汤。” 话一说完,他清楚地瞥见雪初凝浮于眼底的喜色,很快挪开视线不再看她。 偏她是个戳人心窝的,居然笑出了声:“当初我不过帮了他一把,顺手撵走几个纨绔罢了,居然能得他如此上心,喊他一声书呆子,他也不亏。” 宴清霜眼神黯了黯,忽然有些后悔留下了那碗汤。 他不想再听她提起旁人,手上不自觉加了些力道。 谁知雪初凝用手抵在他胸口,轻轻一推便站起了身,瞧着似是丝毫不留恋这个怀抱。 宴清霜沉默着收回手,便看她徐徐走至小几前。 在她将要伸手端起那只碗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已凉透了,别喝了。” 雪初凝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转头含笑看他。 在宴清霜看来,她的目光像极了审视。 他心底竟生出些被人识破的心虚,连忙垂眼避开,又找补道:“还未至入夏,你身子有恙,不宜冷食。” 这话说得有理,可他方才拦她的时候语气太急,与他平素的稳重截然不同。 哪怕只显露了半分,也足够让雪初凝觉察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指背在碗壁上一贴,果真冰冰凉凉,也不知在此搁置了几个时辰。 “唉,真是可惜了。” 雪初凝故作惋惜地喟叹一声,复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道:“也不知他今日考得如何,不过应也不差,否则那些个纨绔也不会逼着让他替考。” “他的灵脉尚未开拓,以我这点微末修为,也瞧不出他的灵根。”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宴清霜身边,自顾自地重新窝在他怀里,伸手揽着他的腰,“宴师兄,你瞧得出吗?” 她微微仰起脸,一抬眸,柔情似水。 “若我没看错,他应是天灵根,只瞧不出是何属性。” 宴清霜别扭地侧过脸,眉头微拧,似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问这个做什么?” 听到“天灵根”三个字,雪初凝微微一怔,却没想到那书呆子看似平庸,实则却是个修仙的好料子。 “随口一问罢了。”她笑道,“柳息的手艺,不知比合欢宗的那些个厨子好了多少,若是他没能进得去墨宗,我还是想把他带回合欢宗去。” “不过……”她话音一转,侧脸轻轻贴靠在那人胸口,“我兴许,也不会再回去了。” 她入合欢宗本就是迫于无奈,若言君同当真能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她也的确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更何况,她现在找到了宴清霜。 只要宴清霜还在一日,只要在他心里还有她的一分席位。哪怕这份感情并不顺遂,哪怕隐秘得深究亦难发觉。 他之所至,便是她的归处。 宴清霜眼眸微沉,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她轻笑一声抢了先。 “宴师兄方才在想什么?怎又走神了?” 雪初凝并不等他回答,只含笑看他一眼,而后半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轻轻蹭着他的心口,轻声道:“每次都这样,看人家生了气,你便不忍心了,又这般纵着我。” 她话音一顿,身子被带得更贴近几分,意识到那人的动作后,忽又嗔笑道:“我自认是有些胡来,可这些都是被你娇惯的。你看,我这次还没说什么,你就抱得这样紧,真是坏透了。” 那口是心非的坏人听到这话,竟罕见地未再像前次一样恼羞成怒,反倒抱得更紧了些,沉默着将她的身子整个圈在怀里。 雪初凝睁开眸子,不禁有些恍惚。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险些让她鼻头泛酸。 她眨了眨眼睛,喃喃道:“这样怎么行呢?宴清霜,你这样,会让我忍不住想一直生气的。” 宴清霜沉默着抱紧了她,却还觉不够,可又不敢有更多的动作,最终只低沉着声音不断重复:“对不起……” 雪初凝却忽然笑起来:“所以你还是打算离开我。” 果真还是如她所料,故而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也十分平静。 “为什么?”她蓦地问他,“我一直都未曾问你缘由,是想等你先开这个口,可你什么也不说,我也只好多问一句。” 雪初凝抬起眼,正对上他的目光,“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你非离开我不可?我要听真话。” 宴清霜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开了口:“琉璃净世,非是魔族作乱。” 此事早已在雪初凝意料之中,故而她并未太过吃惊。 但宴清霜接下来的话,却令她讶然睁大了眼睛。 他道:“琉璃净世毁于一场阴谋,裂隙松动,魔气外溢,的确是致使众弟子力竭而亡的诱因,但其根由却并不在此。” “三年前你离开之后,我仔细查看过琉璃净世下的那处裂隙,甚至下到不归山腹地一探,终于发现其中蹊跷。” “魔界裂隙已沉寂千年之久,在此之前也未有丝毫动静。我虽未曾见识过真正的魔族,但依照宗内典籍记载及父亲的描述,也大致有所了解。” “父亲经历的最后一次动乱太过惨烈,以至于将沉睡依旧的魔神唤醒。可这位魔神并非传言中那般好战,自他重新掌管魔界,便与各方长期相安无事,没理由突然对上清界发难。” 他说的这些,雪初凝亦曾听闻。 琉璃净世乃世间清静圣地,所修功法除魔净祟,自有镇压魔族的手段。 但那魔神乃是上古时期的堕神,修为曾一度与至高神比肩。 后来不知何故堕道,被剔去了仙骨,却又因己身强大的底蕴,生生拼凑出一副魔骨,转投魔界,成了魔主。 当年那场圣战,神魔两界死伤惨重,虽并非受他驱使,也的确因他而起。 据说那时的他,就连至高神也无可奈何,最终却是他自己甘愿被封去魔魂,长眠于无底之渊下,才结束了那场长达百年的杀伐。 而这样一位传说中堕魔的上古神祇,若当真突然转了心性,试图染指人间,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只琉璃净世之祸事,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好似一切都太过巧合。 恰巧赶在他们成婚前夕。 恰巧那日宴清霜未归。 雪初凝心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便听宴清霜继续道: “以那位魔神之能,倘若亲自对裂隙出手,即便我宗门弟子及长老得以镇压,也必然是一场恶战。” “可在那处裂隙附近,却并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封印却无故损毁了一处。而那焚毁经堂的烈火,反倒更像是人为所致。” “当时琉璃净世除我之外,共有四百零二人,可当我去给他们收敛尸骨的时候,却只寻到了四百具尸首。” “其中一人早在我尚未继承琉璃主之位时便已叛逃,另一人自出事之后也不知所踪。故而我猜测,那处裂隙松动的根由不在外界,而是有人故意破坏了封印。” 雪初凝敛眉道:“你是在怀疑那名失踪的弟子?” 宴清霜不置可否:“只是猜测罢了,相比于这名弟子,我更担心那位不知身份的第十三位渡劫期。” “第十三个渡劫期!?” 雪初凝大惊,“是当时在太初境打伤你的那个神秘人?” “不错。” 宴清霜点头道:“我先前曾去过一次论道会,那次恰巧合欢宗的离绯掌门也一同前去,当下为人所知的十二位渡劫期前辈,我也全都一一记下了。” “以渡劫期的修为,即便遮掩相貌并非难事,但若想要全然不被人察觉,却也没那么容易。” “当时在太初境的那人,无论声音还是相貌,皆是刻意而为,但他的功法却不同于任何宗门,竟是前所未见。” “那个神秘人,几无可能在先前的十二渡劫之列。” “他必然便是那不为人知的第十三人。”
第39章 犹豫 雪初凝听到这话, 诧异过后只觉心惊。 在当年宴清霜遇袭之后,雪初凝也曾设想过那个神秘渡劫修士的身份。 当下的十二渡劫里,除了自己最信任的母亲和师父, 她几乎把其余的十位挨个怀疑了一遍。 可这十人之中, 合欢宗的离绯掌门已多年不问世事, 禅宗又与世无争, 不涉尘世已久。 神月宫远在极北冰海之上, 虽紧邻事发之地太初境, 但雪兔一族不争不抢,惟愿保全自己,即便没有浮玉宫的这层关系, 也绝不会去招惹旁的宗门。 而道宗本就对琉璃净世多有推崇,现任宗主忘嵘道君,早年又曾受青昀道君相救,自那之后更是对其敬若神明。 以至后来听闻青昀道君身故, 忘嵘不顾弟子在场便擗踊哀号, 乃真性情也。 宴清霜虽是后辈,但颇得青昀道君真传,圭璋特达,心慈好善。 也正因此, 忘嵘亦对他青眼有加, 也绝不会背弃道义,谋害救命恩公之子。 如此一来, 便只剩下太玄宗和墨宗两大仙门。 这两家, 一个被奉为八仙之首, 一个位列其三。 若论起宗门规模,与这两家相比, 琉璃净世并不足道。 但若论起宗门实力和底蕴,即便是有三位渡劫修士坐镇的太玄宗,想要正面与之抗衡,只怕也非易事。 只可惜青昀道君去得早,琉璃净世也失了唯一一位渡劫期修士。 而宴清霜那时仅是元婴之身,不得已仓促继任琉璃主之位。 但他天资卓绝,不足三百岁便步入化神,比之当年被尊为“仙门第一人”的岳藏道君也不遑多让,假以时日,必将带领琉璃净世登临榜首。 坊间曾言,若琉璃净世有必争之志,这仙门首府之位恐终将易主。 这话虽是传言,但琉璃净世自宴清霜接手之后,不衰反盛。 在外人看来,恰恰印证了这个说法。 实际上,宴清霜继承父亲遗志,遵循宗门规训,只为渡人济世,从不曾有好斗之心。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即便他无意,在有心人眼里,也势必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那个传言,没少驳了太玄宗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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