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霜眼尾微挑,心中想的却是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 什么小白脸,什么始乱终弃。莫名其妙,无聊至极。 这种东西,也配沾上她的名字! 他面无表情道:“你要替他求情?” 在场之人听到这话,只觉身周冷意更甚,手心里不禁冒了些冷汗。 唯有雪初凝全然无惧。 她没听出那话中酸意,却将他神情看得真切。 宴清霜眸中的冰雪早在听到她开口时便尽数消融,想来也并非当真要取那人性命。 虽说司予的确令人生厌,她亦想早早将其了结,但一个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 留之无用又碍眼,杀之却会惹得一身腥。 再者,上次离开不尽山庄时,她从墨宗弟子的口中,听到了些关于司予身世的说法。 墨宗之言一向真假难辨,可若当真如此,那么司予必将与太玄宗有着莫大的连系。 宴清霜若是此时当着众人的面杀了他,就算太玄宗明面上不好追究,也难保背地里不会为他出头。 毕竟太玄宗被尊为仙门之首,这些年又对浮玉宫多有照拂。 于公于私,雪初凝都不愿同他们撕破脸面,更不想令身为太玄首徒的徐宥陷入两难之境。 即便这个传言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为真,她也不能眼看着宴清霜沾上这等祸患。 司予的脸憋得越来越紫,额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渐渐失了挣扎的力气。 雪初凝转头看他一眼,复又劝着宴清霜:“这种东西哪里犯得着我来求情,但此处毕竟是别家的客栈,你若在这里杀了他,还让人家老板娘怎么做生意?” 此刻司予对于周遭话语已听不甚清,只余下阵阵嗡鸣。 他只听出雪初凝的声音,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就在自身仅剩的最后一口气也即将耗尽的时候,突然整个人猛地飞了出去! 宴清霜没有用出多大力气,就连手指也未动一下,只随意将司予丢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雪初凝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心中甚是满意,复又依偎在他怀里。 司予堪堪撞在外面的木栏杆上。 客栈的木栏杆并不十分牢固,只这般撞了一下,便有两道竖杆断裂开去,喀嚓声惊得众人一个激灵。 喉间束缚骤然撤去,空气汹涌入肺,呛得司予连连直咳。 眼前渐渐清明,耳畔的嗡鸣也有所减缓,他只觉胸腹剧痛无比,提不起一丝力气,只得倚着尚未完全断裂的栏杆瘫坐在地。 偏偏这时,书童灵曜带了一队弟子,随言君同一道进了客栈。 灵曜先前寻人未果,却总觉这客栈蹊跷无比,迫于琉璃主的威压,他只得无奈折返回去,又请了自家主子前来。 言君同在大堂正中方一站定,便瞧见楼上的客房里,飞出一个金玉包裹的肉团。 他一眼认出那人是司予,却不由顿住脚步,试探着问道:“敢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司予听到这个声音,侧目朝下瞥去,却见言三公子身后除了那个书童,还乌泱泱跟着二十来个弟子。 他身子一僵,只觉自己现下的情状难堪至极。 在不尽山庄时,他便当众出了一次丑,却不想时隔不到两日,他竟再次受辱。 都是雪初凝,都是拜她所赐! 为什么,为什么她非要和他作对? 为什么非要戏弄他,嘲笑他,折辱他! 不就是出身高贵了些,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生来便锦衣玉食,前途一片坦荡。 可他却费尽千辛万苦,受尽冷嘲热讽,也仍未能拥有他们唾手可得的一切! 雪初凝,她不过是只妖!凭什么她处处都能高他一等? 该死,这个妖女,该死! 司予抬眸盯向面前紧闭的大门,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 言君同还在楼下等着他的回应。 司予收回目光,本想说自己无事,好趁机将这狼狈之相遮掩过去,偏生方才喉咙被掐得厉害,伤了嗓子,此时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在他挣扎间,言君同已然上了楼,他将弟子留在下面,只带了灵曜一人。 司予心下一急,便想起身,可他仿佛被抽去了力气,腿脚如何也使不上力,更无从站起。 他身上的金饰坠于脚边,头上的玉冠甚至飞落到了楼下。他抓着栏杆尝试站起来,却因无力又再次跌倒,左脸堪堪擦过木栏杆,被裂口处的木刺划出几道血痕。 言君同见状,连忙上前询问:“司道友可需要帮忙?” 仅剩的自尊心使得司予想要回绝,但他说不出话,只睁大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来人。 言君同却会错了意,以为他伤重至此,必得搭把手才是。 他承受着司予吃人的目光将他扶起,待他站定后才松了手。 司予愤愤拂袖,扶着木栏杆,跌跌撞撞、逃也似的下了楼,死命推开候在大堂里的墨宗弟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客栈。 灵曜忍不住埋怨道:“什么人啊,不识好歹。” 言三略带指责地看他一眼,道:“行了,你就留在外面。” 小书童本想反驳一句,但也知晓自己进去许是只会添乱,便又悻悻闭了嘴,老老实实候在门外。 早在言君同进入客栈的时候,宴清霜便已有所察觉。 雪初凝亦听见了外面的响动,不大情愿地松开环着他腰的手,乖乖坐好。 她自是无需将墨宗弟子放在眼里,但既然已同言君同达成约定,这位三公子的面子,也须得留足了才是。 言君同与他二人行了礼,依言落座,只留下那名最为沉稳的弟子,将其余人都遣了出去。 他大致了解了方才的情况,将目光落在媚音身上,询问那名弟子:“这位姑娘,便是今晚我们要找的人?” 那弟子答道:“是的公子,就是她。” “杀人者,也是她?”他问。 “这……”那弟子迟疑道,“目下来看,这位姑娘嫌疑最大,但人证物证皆无,尚无法确定。” 雪初凝听到这话,霎时来了兴致。 在此之前,这第二批前来讨人的墨宗弟子里,年纪最小的那个,一口认定媚音便是杀人凶手。 而现在留下的这名弟子,此时却又换了另一种说法,倒是个审时度势的。 她轻轻一笑,道:“言三公子,无凭无据,杀人这等罪过,可不能平白冤枉人啊。” 言君同也笑道:“惭愧,在下此次前来并非问罪,而是想请诸位做个见证。” 雪初凝挑眉道:“三公子不妨直说罢。” 言君同温文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棋子大小的墨色珠子,抛掷在地。 墨珠触地即散,只片刻,竟在半空中显露出两名面色灰败的弟子模样! 那两名弟子双目圆睁,七窍流血不止,他们身上似被利器所伤,浑身浴血,每一寸伤口都清晰可见,好比亲临事发之地。 言君同起身走近几步,正色道:“这便是今夜惨死的两名弟子,不知,这位姑娘潜入我不尽山庄时,使得可是匕首?”
第46章 真相 文人认为言语必谨, 说话一向拐弯抹角,非要用些自以为含蓄又周全的说辞,让人自个儿悟出来其中真意。 言君同出自, 多数时候也是如此。 故而听到他方才说出的那番话, 雪初凝便下意识以为他意有所指。 她眼神微顿, 想起方才听到呼声去救柳书生时, 的确看到媚音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这言三公子突然有此一问, 难不成当真找到了什么证据? 雪初凝正思忖时, 转眼瞥见媚音柳眉紧蹙,朝那水墨凝出的幻像走去。 她见媚音似乎急于开口,不动声色近前将她拦下。 雪初凝不是个不分是非之人, 倘若媚音果真是杀人凶手,她必不会这般维护。 但她朝那幅水墨幻像打眼一瞧,便只觉那两名墨宗弟子死得实在蹊跷。 墨宗的成像术法确有过人之处,轻易便能瞧见死者伤口的细微情状, 甚至连他们身上衣衫断裂的线头也纤毫毕现。 他们各个鼻青脸肿, 皮开肉绽,身上的伤口又全然不似术法所致,反而一刀连着一刀,深可见骨。 依照墨宗弟子所言, 在媚音暴露行踪之时, 梅园小径的两名值夜弟子已然身死。 可那只不过是两个品阶低下的弟子罢了,以媚音的本事, 即便身上带有旧伤, 亦可以轻松避开他们。 何况寂尘生死未卜, 她又心急如焚,断不会在取到帝青墨后多此一举, 为了杀两个毫无威胁之人,致使自己落下把柄。 这桩事情处处透着古怪,瞧着墨宗的架势,又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雪初凝有意为媚音开脱,拦在她身前,转而反问言君同:“听言三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认为这两名弟子是被匕首所伤?” 不待言三回答,她走近几步,仔细看向那幅水墨幻像,又道:“可上清界现今所制的寻常匕首,刃长大多约为七寸,至短也有三寸,即便不足以将人捅个对穿,想要断个手脚挖颗心,也绰绰有余。” “但我瞧着,这两人的伤口既杂又浅,至深不足两寸,切口处也并不平整。除非凶手使得是一把又短又钝的匕首,抑或是极有耐心,掌握着分寸,一刀一刀地划破死者身体,使其流血而亡。否则,绝不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说句不好听的。” 雪初凝轻笑一声,看向言君同,“别说媚音师姐了,饶是我这小小元婴期,对付区区两名尚未筑基的弟子,也不费吹灰之力。一刀一个也就解决了,又何须大动干戈,将人戳成个筛子?” 她见言君同张了张口,还未出声,却又被媚音抢了先。 “雪师妹说得对!” 媚音终是按捺不住,也走到近前,在言君同面前站定,“言三公子,我的确有一把匕首。” “但这匕首足有六寸之长,刃身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即便真要杀人,一刀毙命足矣,将人伤成这样,岂非多此一举?” 她说着,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的那把匕首,置于身前。 言君同一看,讶然道:“竟真的是蝉羽……” 他不禁上前一步,“可否借在下一观?” 雪初凝见状,伸出手臂再次挡在二人之间,“三公子一早便说不是为问罪而来,却一再逼问我师姐所持何种兵刃,又对死者伤势视而不见。敢问公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对言家人的印象原本就不大好,方才听着言君同的言辞,大有吃准了“死者的致命伤便是被媚音的匕首所致”之意。 不分青红皂白,判断得如此草率。 雪初凝暗自腹诽,面上也冷了三分。 与此同时,媚音也陷入沉思。 她今夜得手,却并不顺利,也因此被绊住许多时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1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