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主的元神,想必远比旁人的更为美味。鉴于此,你死之后,只要那猫儿不来妨碍我,我便不会动她。你且安心上路罢!” 音落,他剑锋一转,径直朝宴清霜咽喉刺去。 方才对招之时,二人似乎有意试探,出手皆有所保留,使的多为纯粹的刀剑之式。 而眼下这一招,拼的却是实打实的内力修为。 如此一来,化神期对上渡劫圆满之境,必然会落下风。 魆也正是认准了这一点,以为胜券在握,一心只想取其性命,出手皆是杀招,便也并未在意宴清霜突然变换的刀式。 而待他察觉不对,试图掉转剑锋,却已是为时晚矣。 破恶刀是琉璃净世的镇宗之宝,其中暗藏天机,轻易不得出鞘。 眼下虽对上强敌,宴清霜却仍未催动破恶之力,当魆的剑刃逼近之时,他反倒不疾不徐,将其收回鞘中。 只这刹那,自他身周霍然激荡出一股澄澈浑厚的灵力,竟堪堪震开那迫于一寸之内的剑尖! 魆后退数丈方稳住身形。这一招,他足足用了八成功力,没想到却被一个化神期修士,仅用灵力便生生挡去。 “这不可能!”魆脱口而出,饶是有面具作掩,也难以遮下他震惊不已的神情。 话音未落,远处西边的树林里突然窜起冲天血光。 那正是雪初凝所在的方位。 魆略微侧目,眸中闪过一丝疑虑。 “你还不明白么。” 宴清霜看到那处不祥的血光,越发深重的忧惧霎时充斥心脏,面上却好似并无一丝动容,“琴裳与言君殊,无论其中哪一个,都可置阿凝于险地。” “那二人心性如何,你当知晓。你自以为能掌控他们,却不知,人被恨意裹挟之时,往往会理智尽失做出不可估量之事。你太过自负,若仍执意阻拦于我,终究会害了她。” “还是说——” 他说着,忽而凌空而起,白袍翻飞间,周身金光流溢,平静垂眸俯视着那黑袍男子,“你至今仍觉得,仅以一具不甚完整的分身,便能杀得了我?” 闻此,魆终于变了脸色,“果真又被你看出来了,倒是我小瞧了你。但即便是分身,也是渡劫期的分身,凭你一个化神修士,再如何挣扎,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话音方落,却见宴清霜抬指拈花,面容悲悯宛若低眉菩萨,口中沉吟唱诵:“销尘旋明,法界身心,犹如琉璃,朗彻无碍……” 梵音既起,周遍远闻。 流光凝聚成深晦细密的金色梵文,环环围绕于宴清霜身周。 见状,魆脱口道:“佛门拈花指?你何时学了禅宗的功法!” 然听到那句经文,他却又否了这个猜想,“不,不是禅宗……” “难道是梵天轮回印!?” 宴清霜不置可否,翻指一弹,梵文聚成的金色锁链猛然激射而出! 魆早已打探到琉璃净世禁术玄妙无比,多年来四下寻找,却始终未能窥得一二。 如今见宴清霜使出此招,虽不知其进境几何,但他晓得其中厉害,便再不敢掉以轻心。 金光如同无数利刃,紧随锁链而上。 魆的剑招亦更为凌厉,乌紫色的剑气堪堪挡住金芒,却叫那拥有梵天之力的锁链一举击破了屏障。 金色锁链绞碎长剑,瞬间洞穿了魆的心脏。 光刃也并未容情,霎时将他刺成了筛子。 宴清霜方才所言不错,眼下他的这具分身也的确有瑕。 琉璃净世之人可当真都是些硬骨头,没想到死后竟也毫不消停。 若非他前次不慎损了修为,急于恢复,又何至于退而求其次,吸食那还未完全炼化的元神。 那元神的主人,似乎还是琉璃净世的一位长老,也无怪乎如此难以消化。 可惜时间太过仓促,为了捉住那只猫儿,他又不得不亲自出面。更奈何他的本体已然经不起再次受创,也只好借着这位长老的元神,另化出一具分身。 虽有瑕,但即便灰飞烟灭,也不会对他的本体有损。 只可惜了这上好的元神之力,终究是无缘将其化为己有了。 魆这般想着,饶是这分身已经千疮百孔,也仍是低低笑出了声,那笑声似在嘲讽。 他口中鲜血不断外涌,终是忍不住剧烈咳了几下。 半晌,他捂着几近四分五裂的面具,咧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笑道:“不愧是琉璃净世不可说之秘术,今日,受教了。” “不过……” 他此时说话已有些勉强,却仍不忘掩饰住自己真实的音色,连笑声也漏着气似的,沙沙簌簌,犹如枯焦的被人踩碎的败叶。 “你也休要得意。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不如再猜一猜,你方才杀死的,究竟是谁的元神?” 随着一阵沙哑似邪魔的大笑,魆的身体终于再难支撑,一块一块,如同碎肉一般爆裂开来,寸寸消泯于月华间。 宴清霜随后飘然而落,他素来爱洁,此刻却丝毫不嫌污血秽恶,提步踩着血色走上前去。 魆身形消失之处,须臾间现出一个高大刚正的长者虚影。 “戒律长老……” 宴清霜哑声轻唤,对此却并不意外。 戒律长老依旧身着白袍,许是仅以元神之貌现身,他此刻看上去并没有惯常的怒目横眉,反多了几分和悦之色。 “……抱歉,是我力不能及,三年来,害前辈们及众位同门受苦了。” 饶是早已从悲痛中清醒,不得不接受残酷现实,琉璃净世的变故,也终将令宴清霜负罪一生。 面对昔日前辈的残魂,自责与悔恨兜头袭来,纵感惶然无措,他也只能一声又一声地重复:“抱歉……” 戒律长老的元神已极为虚弱,仅维持形貌便十分不易,此刻更是再难发声。 听到宴清霜的话,他一改往日肃然,难得弯了唇角,而后单立左掌,垂眸倾身。 似劝慰,也似无声言谢。 宴清霜内心沉重,亦以单手礼回之。 夜色凛凛,月华凄然,戒律长老便以这般姿态,消散在微凉的夜风里。 至此,总也算是解脱。 宴清霜闭了闭眼,良久,按捺下心中悲戚,提步向西行去。 可没行几步,他却身形一颤,胸口血气上涌,忍了再忍,唇角也仍是溢出一丝血线。 禁术的反噬不容小觑,可阿凝现下生死未卜。 他终归是做不到对她绝情。
第90章 破阵 春溪镇西。 自琴裳离开后, 血杀阵便忽然躁动起来,原本被怖魔剑气荡开的血雾,复又急剧围合。 锁链如触手一般席卷而来, 一击未得, 霎时收缩回去, 重新分化为无数变幻莫测的铭文, 死死钉在一道道参天的血柱之上。 而那血柱凝聚的血光直冲云霄, 似要将黢黑夜色撕开裂隙。 血色流转, 天幕上赫然映出一道与林中血杀阵遥相呼应的大阵,将这阵中之人死死围困此处。 雪初凝手持怖魔,双眸已然恢复如初, 死死盯着悬于头顶的那道大阵。 此时稍作喘息,才发觉自己身处乃是一片红桦树林。 红褐色的树皮层层干裂,浸着血气依附于枝干之上,乍看上去, 像极了悬挂干瘪的碎肉。 而那方才看到的血柱, 正是以奇诡的方位布设于红桦树内。 短时内布下如此庞大的法阵,绝非一人能为。这其中除了琴裳,多半还有琢玉堂的手笔。 或许方才那阵箭雨只是个幌子,琴裳的目的, 便是引她杀了那四名修士, 而他们献祭血肉之躯的四个方位,也正是开启这道邪阵的关键所在。 那么这血杀阵的阵眼, 又会在何处呢? 雪初凝未及思忖, 头顶的大阵忽地发出一声鸣音, 竟用与地面之阵相逆的方向缓缓旋动起来。 随后千万簇血箭自阵图急射而下! 雪初凝瞬间变了脸色,躲在她身后的柳息见状, 也不由大叫出声:“噫——!这是什么邪法,挨上一下岂不是连肉渣都不剩了!阿凝姑娘咱们快跑啊!” “闭嘴!”雪初凝低叱,“出路都被堵死,跑不掉的。” 危急时刻,她反倒更为镇定,立时撑开一道结界,挡住那垂坠而下密不透风的血箭攻势。 然这箭矢虽为血气所化,击在结界上的力道,却每一支都足逾百斤。偏又一簇贴着一簇,仿佛坠下来的不是箭矢,而是硕大无比的遮天巨石,一下又一下,直要将人凿穿碾碎。 雪初凝方接下一息,内里便止不住地血气翻涌,唇角立时溢出一丝血色,连带着这道勉强撑开的结界也一齐震颤。 此等威势浩大的法阵,一旦开启,除非布阵者收手,否则便是不死不休,不给人分毫喘息之机。 看来琴裳之流,此次是铁了心要将她置于死地。 血阵射下的箭矢依旧无穷无尽,雪初凝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她体内的灵脉已然隐隐作痛,继续消耗下去,迟早依譁都会被这万钧之力碾成碎片。 须得尽快想出办法才是。 怖魔悬在半空发出阵阵不安的铮鸣,雪初凝心念如电,正思忖时,余光却瞥见柳息弯腰捡起一根枯枝,后又不知死活地将那枯枝探到结界之外。 伸出结界的瞬间,那枯枝便被齐齐切断。 柳息手一抖,丢开那只剩半截的枯枝,折身又将脚边一粒碎石踢了出去。 谁知这一下用力过猛,他的一角衣摆也飞出了结界,霎时被血箭钉在地上。 柳息不慌不忙随手一扯,便救回自己那破损的袍角,然后俯身抓起一把潮腐的泥土搓成碎渣,顺着雪初凝的面向用力洒去。 “你做什么?”雪初凝蹙眉。 她勉强维持结界已是不易,根本无暇细看那人的动作。 只她忽而暗自惊心,发觉自己竟对这个身份不明之人这般信任。假使此人当真心怀不轨,此时她已分不出余力抵挡,岂非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 但这念头一闪即过,敏锐如她,在方才疑问出口之时,便已然察觉凌于上方的力道似是有所减缓。 她几乎瞬间猜到了柳息此番举止的缘由,侧目却见他再次捡了根树枝,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似乎正算着什么。 “唔……还差一点。”他兀自喃喃说着,并不应雪初凝的话。 半晌,又道:“原来如此。” 柳息半蹲起身,以枯枝为笔,在地上重新画了一个两尺宽的圆,内里填上密密麻麻的纹路,竟是与穹隆那道逆向而旋的大阵如出一辙。 画完之后,他又抬起那只沾了泥土的左手,朝怖魔剑刃上一划,掌心涌出血迹,恰滴落在方才所绘的那道阵图正中。 血迹融进阵脉的瞬间,血杀阵猝然轰鸣不已,如注的血箭仿若静止一般,堪堪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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