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悻可是眼睁睁看着廷听突破的,自然知道她大概是什么水平。 无人回答他。 犹如吊着廷听的丝线一动,她满是伤痕的双手蓦然一拨。 明明她手中无琴,只是将手置于空中,九悻却只感觉神魂一震荡,不得不后退几步,闪身避开那仿佛带着凛冽剑光的琴音。 那青翠色的琴音犹如进无人之境,轻松破开九悻的屏障,划断了他的发丝。 九悻不可思议地抬起手,看了看耳畔的断发,哪怕只是一丝一缕,都足以让他愕然,就像曾经在手掌心爬行的蚂蚁突然拿起刀砍断了他的手。 难以置信。 “你是谁?”九悻握紧金杖,怀疑地打量着廷听,按理来说,哪怕是夺舍他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廷听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无神。 灵力欢腾,如终于解除束缚,在她体内跃动、沸腾。 “你……”九悻愕然,死死盯着廷听的右眼。 只见不知何时,廷听的右眼被数根翠色的细藤覆盖,好似以她眼为壤,血为灌,生出了一朵浅碧色的重瓣花,泛着瑰丽的光华。 “杀你之人。”她说。 九悻看出那朵诡异的花是廷听的灵力来源,面上却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金杖在他手中旋转后拿稳。 恢复了灵力又如何? “池子霁已死。”他的声音变得如蜜糖般温柔,“你若主动投入我彀中,我便许你们长相厮守。” 若是池子霁恢复了灵力,九悻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以免其他十恶借他已死的理由再开一场宴会。 但廷听显然没达到能让九悻惧怕的水平。 “池子霁本也不是我所杀,他不是为救你而死吗?”九悻循循善诱,似乎还想拖人入他无极地狱。 廷听轻轻呼出一口气。 何其荒谬,何其恶心。 犹如看着一只人高害虫在面前舞动着肢体,口器嘶嘶作响。 廷听看着眼前雌雄莫辨之人,明明心中杀意澎湃,面上却突然扬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轻声说:“你知道吗?” “以我之力本催生不了这朵花,是你那颗珠子一刹之间让我恢复的灵力唤醒了它。” 源源不绝的灵力如泉水般涌入廷听的身躯,欢欣雀跃,如浓烈的浆液,蒸腾着她的头脑,灼得她浑身发烫。 这一刻,她无所不能。 九悻看到廷听面色苍白,眼中充斥着疯狂,指尖放在了无形的空中,心中升起些微的不安。 廷听抬了抬手。 刹那间,空气开始流转。 凝滞的红雨缓缓上浮,飘向天际。 四周再次出现狼狈的喘息,其他弟子看着眼前陡变的形式,困惑不已。 九悻极速闪身,化作血色的光,避开如锁链般呼啸袭来的无形音刃。 他本想避开锋芒再念经文,却未曾想廷听释放音波毫不费力,好不容易躲过五道又来八道,源源不休。 九悻烦躁地回身,目光锐利,繁复的经文从杖中飘出,在他的操控下缠住空中“看不见”的音波攻势,而后对准了廷听。 漆黑的文字从他宽大的袖中倾巢而出,如密密麻麻的虫潮,以恐怖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冲向廷听。 “廷听!”旁边伤重的人缓过神来,不计一切地想将手中的防具掷给她,却被灵力推到一边,再使不出气力。 又是几道弦音响,但只是击退了那黑色波涛的几个口,起不了大作用。 不过须臾,廷听的身影就被这冒着红光的黑色淹没。 黑色的符文流下发出滋啦的腐蚀声,如活物般将生灵吞噬殆尽。 “廷听……”旁边传来哭泣。 九悻见再无声音,这才缓缓从空中飘下,松了口气,看着周围奄奄一息的人眼中的绝望,露出几丝满意与遗憾。 他手一落,金杖点地,杖底朝地面八方蔓延出漆黑的阵法。 阵法正要将在场所有人包围在其中,一道音刃破空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断了他手中的金杖。 九悻瞳孔一颤,来不及看自己被斩呈半截的骨杖,继被池子霁斩杀之后首次这般惊诧。 “你看。”那浓黑的符文河流之下,传出了廷听轻快的声音。 弦音再一次响起,伴随着爆破般的声响,将她裹成一个球的符文脆弱地湮灭在空中,露出她的身影。 带着腐蚀性的符文如破破烂烂的布料,缺撇少捺,再无半分压制力。 廷听歪了歪头,眼中并无半丝笑意,脸上却挂着笑容,带着报复的快感:“形势逆转了。” 恨意浓烈如浆,在心口滚动,尖锐的杀意在脑中震荡,如美酒般令人心醉,廷听从未拥有如此直白而美妙的力量,眼中发热,随心所欲,只要她想,就可以做到。 她要将眼前的虫豸,如玩具般拨弄,再一寸寸捏碎,碾成粉末再重新组合,让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不知能否解她心头之恨。 “你?!”真记仇啊。 九悻既觉得好笑,额侧又冒出汗,没想到廷听要将他的话一个个还过来,初次觉得音修棘手至此。 常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知道在短短几秒之内隐隐呈出了胜负趋势。 “但这才有意思。”九悻看着廷听,裂开嘴,松开手任由骨杖掉落在地,数十个阵法在指尖展开,“毕竟,只滚动砧板上的肉是很无趣的。” 地上的骸骨开始颤动,雪中的血液如河流,齐齐朝他的手边汇聚,凝成一个又一个狰狞的骨人。 “是吗。”廷听略显困惑,看着九悻犹如看着一只不识好歹的猎物,只拨动起无形的弦,“看来你还没有分清谁是鱼肉?” 呼啸的风雪恰似她跌宕的心境。 她的思维和行动无比单纯,浑身化作锋锐的武器,只要谁拦在她面前,必然被刺得体无完肤。 无人敢拦她,无人会拦她。 这一次,不再是无序的、充斥着杀意的单音。 无比繁复的琴音响起,其音有如从天宇而落,伴随金铃作饰,凛冽的灵力从她指尖绽放。 澎湃的灵力决堤,与琴音相伴,以廷听为圆心向四周倾泻而去。 九悻顿觉不妙,刚想撤开,却在听到弦音的刹那浑身骤然如撕裂般剧痛,好似无形之手攒住了他,将他狠狠捏碎,他不得不呕出了血,看着血中的碎片,意识到问题后当即念咒截断了听觉。 但很显然,这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 九悻听不到,不代表所有听不到。 廷听脑中蓦然回忆起了从藏宝阁中拿到的那册无名曲谱,手若有神,拨动着琴弦,堪称粗暴地破开九悻一下又一下攻击,灵力将弦音捏成具象,寒风为她作谱。 整个秘境天地间的飞雪聚集,化作一条巨大的洁白蛟龙,它高耸似山岳,须如飞云,张开血盆大口,獠牙尖锐,咆哮震耳欲聋,以摧枯拉朽之势冲下,誓要将他咬个粉碎,动辄摧毁一大片森林。 架势大,却没有那么难躲。 但压迫力过强,如昔日太华宫老祖挥笔而作的守山墨蛟。 九悻来不及想廷听为何有如此庞大的灵力,手中阵法接连不断地闪烁。 风雪与骸骨在空中碰撞,伴随着灵力的撕扯,发出连续不断的爆鸣声。 廷听对准九悻的方向动了动指尖。 手边柔软的雪化作坚不可摧的刀枪长戟,暴风骤雨般投掷冲下,恰似神罚。 九悻眼看着他的血兵不可控地被化作雨滴,向上空飘去,恼火地破坏着廷听的攻击,在翻身与三丈高的雪戟擦肩而过,咬牙捏碎了手中的数十颗红玉髓。 数道血鞭穿梭过风雪,缠绕着袭向廷听,遮挡住她的视线。 唯有一道浓烈的血刃穿过他指尖的法阵,直接出现在了廷听的头顶,如巨大的铡刀般沉重压下,强大的压力激起一阵阵猩红的灵力浪。 周遭的人被压迫得难以呼吸,只觉浑身的血管要爆炸。 下一秒,一阵柔和的灵力包裹住了他们。 九悻看着廷听毫无防备的脖颈,只剩一层薄薄的屏障,眼中露出快意,手狠狠地攒起,往下一压,好似悬在廷听头上的是他的手。 锋利的血刃撞上了屏障,眼见那层屏障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纹,转瞬见乍碎,九悻的脸上也带上笑容。 结束了! 下一瞬,血刃蓦然溃散,化作一道流动的血液飘浮在了廷听的手心,犹如乖顺的游蛟。 “什么……?!”九悻终于再难以保持住面上的冷静,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廷听,他体内的灵力本就依赖于某个特殊的法宝,在大量使用后开始有枯竭之势。 但廷听的灵力却好似奔涌的流水,毫无断绝之势,甚至愈发湍急。 “你与浮光一样,用的身躯是正道子弟的身躯,血是我们同伴的血。”廷听看着九悻,眼眸里透出理所当然,“若有选择,你凭什么会觉得,他们愿意受控于屠戮他们的凶手呢?” 因为他强啊?! 九悻根本不假思索就能回答,下一刻,头顶蓦然落下金色的辉光,不可思议侧过脸,发现血日不知何时千疮百孔,取而代之的是耀眼金乌。 “不可能,我怎么会输给——”九悻难以接受这个发展,目眦欲裂地抬起手,操控起血日剩余的部分。 但每每刚袭向廷听,便又溃散化开,萦绕在了她的身边。 九悻手不自觉地颤抖着,突然迟半拍地意识到,他反复破坏廷听屏障的那一幕,与之前旁边这些正道子弟妄图破坏他的屏障时一模一样。 他呼吸乱了,步伐甚至有些踉跄,眼里赤红,看到廷听脸颊上不知何时蔓延起的裂缝时,如绝路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根本承载不了这样的灵力,你身体会碎成灰的!” “那又如何?”廷听不在意地开口,抬起手一攒。 无形的锁链缠住九悻的四肢和脖颈,向拖牲畜般将他硬生生拖到面前,流出一条长长血痕。 她弯起眉眼,衬得脸颊上的裂缝格外可怖:“我不强吗?” 九悻尚存不多的灵力开始自我修复,但都如饮鸩止渴,艰难地扭过头看着廷听的目光,好似被看穿了内心的想法。 远距离的战斗尚不觉得,现在距离廷听如此之近,九悻才切实地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着何等恐怖的气息,他从不露怯,偏偏牙关开始不自觉地颤栗:“你这不是元婴境,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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