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会输。 逃不掉的,绝对逃不脱的。 当年面对年少的池子霁,九悻尚可借池子霁不擅阵法一事金蝉脱壳,现下在这秘境,他困住了其他正道弟子,不知不觉也困住了他自己。 廷听用左手从地上拿起一把透着寒意的剑,在九悻惊恐的目光中,用相当拙劣的手法刺穿了他丹田中的元婴。 “不——?!等等,我们可以谈——” 她手腕一颤,九悻体内残余的灵力与境界如瓷器般乍碎。 “呕。”九悻狼狈地吐出一大口血,但更令他绝望的是,他体内再提不起半丝灵力,连灵根都在方才廷听如孩童般顽劣的动作中碎得一干二净。 “好了,现在你也是个凡人了。”廷听轻描淡写地说。 “你……你不打算杀我?!”九悻想后仰,脖子却被无形之锁捆出青紫的痕迹,勒得他喘不上气,面红耳赤,对上廷听死寂的眼瞳,浑身一定。 此时此刻,被一剑捅死反而是最轻松的。 “你耗费这么多心力,愚弄众人,设下陷阱,犯下滔天罪行。”廷听“意外”地看着九悻,体贴地问,“你不会觉得简简单单一死,就能一笔勾销吧?” 廷听指尖一拨,弦音随之而起,萦绕在她背后的同伴之血化作长剑,转瞬之间割断了九悻的脖颈。 下一刹,琴音接续,春意泛起,如时光倒流般,喷溅而出的热血又回归血管,九悻惊恐地按住自己完好无损的脖颈。 只用剧烈的痛意证明方才并不是他的幻觉。 “秘境之内,无人赦免你的恶与罪。” 廷听垂下眼睫,眼眸黝黑,声音平静而不容置喙。 “现在,我才是规则。”
第62章 涅槃 弦音化作绵绵春雨。 雨滴淅淅沥沥落下, 落在人手心上仿佛还透着暖意,化开了半月以来寒冬带来的疾苦。 地面上霜雪褪尽,碧玉色的新芽钻出泥土。 “这, 这是!?” “灵力恢复了!”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灵力复苏,重回体内, 伤口愈合, 众人终于拿回了修士的身份。 寒冬已尽, 溪流融化,万物生长, 春回大地。 “师兄。”一弟子拉了拉尤世静的袖口,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背对着坐在地上的少女,“她——” “噤声。”尤世静抬了抬手,目光复杂。 来参与论道大会的长音阁弟子无一不是卓荦不凡之辈,如何能看不出来廷听此刻运作的是内门春生心法。 但硬要说只是春生, 却不一定。 无人见过有人会这般使用春生心法,其弦音如旭日暖风般温和, 覆盖了整片秘境, 又如寒冬般残酷地惩戒着罪人。 何其矛盾, 何其合理。 九悻的惨叫似硬生生扯断的朽木, 身躯如一块湿滑的黏土, 被揉捏成奇怪的形状, 分成几截碎块, 又被温柔的灵力拼回完好无暇的模样, 再反复重复。 最初周围的弟子还觉泄愤, 心中的郁气终能抒发出来,慢慢的, 看着九悻如牲畜般控制不住涕泗横流,浑身狼藉一片,想到被他当作祭品至死的同伴,还逼着自己看。 隐有呜咽的哭声,可惜哭不回已逝的性命。 “廷…听?”琼音不安地看着廷听,眼里满是担忧。 廷听垂眸看着九悻,瞳孔不自然地放大,脸上的缝隙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恢复原状,指尖未有半分停滞,好像沉溺在自我的世界里,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雨水无声地落在她的发丝上,脸颊上,顺着滑落下来,仿佛无声的哭泣。 所有弟子都距离她好几丈远,有的感激她扭转战局,也有的对她心生惧意,犹豫不定地开口:“她…疯了?” “当真不知好歹。”齐修抬起手,熟悉的折扇“啪”地打开,脸上不再有半分笑容,冷然意有所指,“被刚刚指责怎么不自己献祭的人救了,一定很荣幸吧?” 齐修明知人性如此,却实在恶心。 他们并非是因为自身强大而活下来,而是因为有更强的人用性命挡在了他们面前,从而能幸运地站在这里。 池子霁已死,哪怕齐修同样悲痛,仍会担心贸然上前会刺激到廷听濒临崩溃的精神。 此刻任何一句安慰,甚至是节哀,都如雪上加霜般无比多余。 莫言笑面无表情地托了托手臂的暗器。 他不善言辞,但不代表会什么都不做。 没想到只是附和了几句的会被记下来的,他人往后踉跄了半步,不小心“啪嗒”地踩断了一根树枝,当即闭嘴,不敢再说话。 但这一响,蓦然传入了廷听的耳中。 廷听手一停,目光缓缓地从九悻身上挪开,有些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对了。 她慢半拍地想起来,要解开秘境,将活下来的人送出去。 廷听低下头,看着膝上闭眼安静的少年,他浑身的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没有半点生息。 她默默收紧手,抱着池子霁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细长的花藤从廷听右眼迅速蔓延出来,萦绕着她开始如失控般疯长,将她的身影淹没,密密麻麻的藤蔓缠绕向上,冲破云霄,直至触到了顶端。 覆满符文的穹顶被不可抵挡的树藤碰撞,转瞬便破碎。 出口打开,耀眼的光芒投射而入。 有百药谷的弟子回头,背后却蓦然被几根藤蔓一推,一道清浅的少女声飘来“回去吧,其他‘人’我会无一例外,一并带回去的。” 她眼中含泪,低头“嗯”了一声,顺着其他弟子的路一同飞向天空的出口。 这场无妄之灾的终于能结束了。 …… 蓬莱岛岛心。 高台之上,秘境卷宗摊开长长的一条。 来的长老越来越多,却无一人能解开其禁制,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有长老想破釜沉舟,也冲进去看看关键是否在秘境内之时,卷宗遽然大亮,如曜日落地。 一股浓郁的灵力掺和着花香冲出,推着其他众弟子出了秘境。 高台上一时之间挤满了人。 “师父?!宗主!”台上人顿时喜不自胜,眼中带泪,宛如隔世般冲向自己的师长们所在之地。 下面的弟子一看到平安归来的同窗,就急急忙忙开始嘘寒问暖,险些连话都说不清楚:“师妹师弟,可还安好?” 光芒渐弱,再无人归来。 有的长老目光殷切的看着出口,最终只有零星归来的几人,撑起笑容,看着不掩难过年轻脸庞,将他们的头往袖里按了按,拍着他们的背安慰:“没事的,都过去了。” 抽泣声在怀中响起,许是寻到了心安之处,不知不觉开始嚎啕大哭,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幽蓝色的小巧身影左右看,见无人受伤,三步并作一步冲上台开始寻人。 “阿姊?!”邬蔷一怔,看到完全没想到的身影,立刻喊了声。 邬莓回过头,看到邬蔷时见她身上也没伤,点了点头,继续开始找人:“琼音——?!” “师姐!师姐我在这!”人群矮处冲出一个声音。 邬莓听到声,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截,因为过度紧张甚至有些脱力,背后一个青年拍了拍她的肩膀:“忧思伤神。” 他双眸闭着,面色柔和,周身萦绕着草药味,宽松青袍上印着银白竹纹。 “比不得师尊心平气和。”邬莓也没和常柏草多言,火急火燎地挤进人群,挖出了自己的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师妹。 常柏草习惯了自家徒弟这脾气,笑笑也不恼,但他此次奉命来蓬莱并非仅是为了救死扶伤。 闭关已久的宗主突然宣召他,言下一任太华宫宫主已择定,命他将其从蓬莱完好无损带回,不得出任何差错。 常柏草虽不沾权势纷争,却也知晓老祖曾于藏宝阁留下一枚种子,种子选定之人便是下一任宫主。 虽不知那枚种子是如何潜逃出藏宝阁,还一路来到了蓬莱,但既是缘法,便由天定,他管不着。 只是这选中之人是自家弟子还好说,若是其他家的弟子,少不得要动些无伤大雅的手段。 突然。 就在卷宗上的光芒即将消失之际,一股透着盎然春意的灵力再次将卷宗周围的人推下高台。 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溢出,周围的人立刻警惕地看着其中。 只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坐在卷宗之上,周身萦绕着奇异的藤蔓,藤蔓上还捆着一个灵力尽失的昏迷人,身旁的地面尽是拼凑起来的皑皑白骨。 她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或许周遭的人尚且还暂不认识她,却几乎都认识她怀中好似陷入沉眠的少年。 旁边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池子霁……” “阿弥陀佛。”佛门主持闭上了眼,双手合十,他曾在池子霁进秘境前阻拦过,却最终只能看着他冲进去,实在不可奈何。 天命有劫,不可不渡。 曾经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静如一潭死水,再无声息。哪怕之前许多人与他并无交好,但眼看着天之骄子的陨落,还是不由得面露悲怆。 “听听!你没事吧?”邬莓避开那些白骨,快步跑到廷听面前,先是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才看向躺在她怀里的悄无声息的池子霁。 “邬师姐。”廷听感受到邬莓温热的手贴在脸颊边,双眸失神,如陷囹圄,不自觉有些发抖,“我救不回他。” “他身上好冰,我好不容易刚恢复灵力就往他身体里注,但无论多少都马上消散,我没有办法,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她絮絮叨叨地说自己做不到,好似在陈述着自己的无能与绝望。 一侧的姜新月看到廷听这副模样,愈发忍不住鼻酸,抱着旁边的姜望月泪如雨下,哭得顾不得脸面。 在场的归来弟子都是眼睁睁看着池子霁如何身陨的,在场之人的意志难以与他比肩,同样是无灵力的凡人,但人与人亦有区分。 “听听,你先冷静好不好?”邬莓嘶了一声,心疼地捧住廷听不自觉发颤的手,看着她明明人没有流泪,却好似一碰即碎,“没事的,不要难过,他没死。” 廷听浑身一滞,好似有什么字眼突然唤回了神智,希冀地看着邬莓,问:“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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