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泽披,我道兴隆” 应是和武月要查之事有关,一定是武月查到了什么,才会被无魉城的人灭口。 刘青姝不慌不忙拾起摇盅的碎片,对着连云台面前的摇盅,她手中的残片,薄透如翼,外人很难看出来。 残片对准摇盅时,竟然可以折出摇盅的内景。 “还说没有出老千,那这你们又作何解释?” 紫微星乃道家至尊之位,将 “紫微泽披,我道兴隆” 挂在嘴边,应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她赌,此番会有人顾及所谓的道德,充当这个审判使者。 “我,输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连云台的身上。 从无败绩的云台公子,竟然亲口承认自己输了! 只有刘青姝明白,这位云台公子不是输给了她,而是输给了他自己,他的赌术压根就用不到出老千,可他却没有发觉自己用的摇盅竟然是出老千的工具,而他也成为了一个出老千的人。 “云台公子,你莫要听这个妖女胡言!” “是啊,云台公子,是她方才知赌不过你,才愤拍摇盅!” 刘青姝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好在这个云台公子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然此事真不好收场。 趁着众人去言慰连云台的功夫,刘青姝往后一退,慢慢离开了人群。 酒楼老板摆了摆手,弓箭手对准了即将离开的刘青姝。 “小友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来。”冷硬的声音从酒楼上方传下来。 “只怕,是我这条命吧!” 酒楼老板也没有否认,挥手而下,大批刺客蜂拥出现。 连云台皱了皱眉头,不知老板这是何意,难道就因为她发现摇盅上的透片,就要将她置于死地吗?实在是有违封神道的道规。 “请住手!” 刘青姝闪过一丝惊愕,这个云台公子怎么走过来了? 酒楼老板狐疑地看着连云台,明他的道义之心又犯了,真是叫人有些杀心骤起呢。 “裴老板,此番是我输了,困留一个无辜的人,岂非叫外人知道了,认我们封神道胜之不武?” 酒楼老板裴齐峰想杀连云台的心再一次加深了。 “好,既然云台公子那么说了,那么,祝你在无魉城——玩得愉快。”裴齐峰故意加重了“愉快”二字。 刘青姝陡感不安,这话的话外之意像是她这只老鼠进了老鼠笼子里,供人戏耍一般,听着不适渐增。 “多谢!” 刘青姝不敢逗留,快速运起轻功离开了这家酒楼。 方才云台公子提及封神道…… “紫微泽披,我道兴隆” 难道这个“道”指代的就是封神道! 虽不知封神道的势力有多大,但武月之死一定和封神道脱不了干系! 裴齐峰冷冷睨了连云台一眼,说了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云台公子,若是方才的那人杀了人,那你岂不是放虎归山?” 连云台陷入了冗思之中,他暂想不了那么多。 “那,云台亲自诛杀。” 有了连云台这句话,裴齐峰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哈哈。” 暗巷里忽地传来一道哭声,声音凄厉,像是痛失了心爱的人。 “呜呜呜,你只顾自己极乐升天,哪管贱妻稚子的死活!呜呜呜,可怜我身子单薄,哪里养得活七张口啊!” 刘青姝闻言,身子一偏,看见一跛脚妇人正对着草席哭诉,声声哀思,句句凄苦,让人心生不忍。 她往前走上一步,随即后退了两步。 她的身后烛火通明,而这名妇人却背对烛火,那么这样一来,妇人能见人影! 妇人的声音愈发凄怨:“活着的时候,叫你老不死的,没咒你真死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呢!呜呜呜!” 刘青姝听这哭声,有些难受,谁人没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呢,况她说的若是真事,该有多苦啊! “大婶子,你别太……” 只见那妇人回过头来,对着刘青姝笑了一下,随后一把匕首迅速没入胸口,弥留之际指着刘青姝惊道:“你,杀人凶手……” 紧接着,一口鲜血就要喷在刘青姝的丽容上。 刘青姝转而一躲,躲了过去。 那妇人还不死心,趔趄地靠近刘青姝,指骂道:“你杀了我!” 刘青姝适才明了,这妇人想要栽赃嫁祸! 不多时出现一队人马,简略地查看妇人的伤势,喊道:“快来人,抓住这个杀人凶手!” 刘青姝轻点轻功,跳上了青瓦之上,身后的追兵层出不穷。 为了杀她,还搭上了一条人命! 这封神道可真是舍得! 刘青姝琢思了一下,无魉城的人不是自由的吗?那为何要杀一个人还那么多顾忌!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眼下,只能先摆脱这些追兵才好! 月寒风冷,落叶如刃,肃杀夜的静谧。 弓箭飞檐,刘青姝单手撑瓦,一脚踢开一支弓箭,一支冷箭正拂过她的面门,只那一瞬,她看见了箭上鹿头的形状。 鹿头是封神道什么特殊的标记吗? 一只花猫正好经过,冷箭刺穿了花猫的脏腑,当场毙命。 借着月辉,刘青姝看见花猫的爪子变得墨黑。 箭上有毒! 还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刘青姝凭借武功,躲过了一支又一支的毒箭,但还是在密集的箭雨下,被擦中细脖。 此地不宜久留! 她踢起青瓦,飞向了追兵,追兵忙着抵住攻击,给了刘青姝一息逃跑的机会。 一把短剑忽地拦住了刘青姝的去路。 来者一身白缎,黑铜束发,正拔起地上的短剑,对着刘青姝。 “你胆敢杀人!” “不是我杀的。” 连云台哪里会信她的话,短剑适于防御和暗杀。 刘青姝秀眉一凝,这云台公子竟然是个刺客。 “还想狡辩,不是你杀的,大婶为何指认是你!” 指认? “瞎呗。”纵是她说是那妇人栽赃嫁祸,连云台也不会信。 “无耻之人!” 刘青姝??? 到底谁才是无耻之人! 连云台短剑如刺,直指刘青姝的肩头。 刘青姝无奈之下拿出烧火棍来挡。 只听见兵器相击的声音,烧火棍上粗糙的木皮尽数脱落,一时银光灼灼,连云台微微闭眼。 刘青姝挥动五尺枪逼退连云台。 “封神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恶人?你能确定自己奉尊的神道下,不是满地的腐烂,生了蛆的外壳吗?” 后有追兵,她可没空和连云台讲道理。 “你自己拿匕首来刺自己,便知真相!” 茫茫夜色之中,只听她留下这一句话。 “真是个不知形容的……女子。” 怎么会有人刺自己呢,但她好像没理由欺骗他。 刘青姝奔走窄巷之中,一时想不通自己的身份是如何被暴露的。 看来只有修改容貌了。 刘青姝一边拿着修容膏抹在脸上,一边将身上的袄衣反过来穿。 忽然间,一只手将刘青姝拉进了一处宅子里,外面追兵的声音此起彼伏。 刘青姝一枪架在身后那人的肩膀上。 “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枪快。” 她的枪法师承大内之人,攻击快准狠。 后面那人轻轻说了一句:“武月……” 男人声色缠惓,语气里还多了一丝震然, 刘青姝回头一看,竟是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男人状似野兽,身上奇臭无比,披了一件黑色的脏毯在身上,刘青姝被薰得后退了三步。 见明了她的容貌,男人眸底划过了一抹失望。 “见笑了。”男人断了一条右臂,一出口便是奇浊之气。 刘青姝警惕地问着:“你是武月的什么人?” “我是……周穆。” 簌簌秋风袭来,斩断游经天幕的积云。
第二十章 无魉城(九) 周穆? 她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曾经武月身边的大内高手。 只是曾经那般杀戮狠绝的人,如今竟然栖身马厩里苟活。 “周公子,见过我朝第一个金令状师?” 周穆眸光一漾:“你是外面的人?” 随后,那混浊的眸子再一次黯淡了下来:“你不该来无魉城的。” 倘不是找到凶手,知道缘故,哪个好人家会来这个魍魉之地呢。 “周公子三年前,在哪?” 刘青姝凝视他那一张颓气沉沉的脸,打算开门见山。 周穆裂唇翕动,似乎是猜到了她的身份。 “你是她妹妹?呵,我早该想到的。” 刘青姝没有再说话,手中的银枪微微发颤。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穆走到马厩旁,从栏杆内侧拿了一盏莲花油灯,轻ʝʂɠ轻一转,油灯底层蹿起了火苗燃起油灯。 “跟我来。” 周穆侧头对刘青姝说道。 他一双粗厉斑驳的手在油灯下显得格外骇人。 刘青姝迟疑了一会儿,看见他的靴子上印绣着一头黑色的鹿头,秀眉一紧,倏而握紧了手中的银枪。 周穆轻轻按压马厩上的一块小石块,只听见一道细微的石块挪动的声音,周穆用他那一双手拨开地上的草,陡然出现了一处暗道。 “跟上。” 刘青姝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赌一把。 暗道狭小,只通一人而行,约莫走了一刻,忽见室内通明,还有一处温泉水。 她有些不解,这明明有一处温泉眼,怎周穆的身上竟是如此腐臭? “赵家小姐建了一处温泉场,引水之时,我引了一处泉水过来,并建造了这间石室。” 石室不大,只足一床一桌和半人大的温泉池,连站立都困难。 这些年,周穆一直居住在这里?那么他吃什么?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穆默声一阵,解开了自己的外衣。 刘青姝忽出银枪对准了周穆,淡问:“你要做什么?” 只见周穆露出了一大块腐烂的胸膛,那就是腐烂气味的来源,也难怪他不洗身。那一颗鲜红的心脏连着半黑半红的秘管,正无力地跳动着。 刘青姝适才缓缓放下了银枪,看着他这一具残腐的身子,她忽觉手中的银枪重若山陵。 “我时日无多,如今能见到你,想来是上天垂怜残喘的我罢了。” 向来能言善辩的她,此时涌不出来半个字。 “桌角下,有一包解药,治你的脖子。” 借着银枪枪尖里的薄影,她看见她的脖子上已经被毒性蔓延了一块黑色的斑块。 “信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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