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姝抬起桌角,果真看见了一包药粉,她沾了一点涂在伤口上,很快那黑色的斑块消减了一半。 “你怎么会在无魉城?” “咳咳咳,抱歉。”周穆干咳了两下,只咳出一滩乌血。 “先……” 这里没有什么喝的东西,也没有吃的东西。 “有时我会伪装成耗子……咳咳咳,偷马来吃。” 生肉吗? 无魉城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本来就是无魉城的人。” 刘青姝不敢打断他说话,生怕她打断了之后,他再续不上话。 “整个无魉城都信奉封神道,以前的无魉城不是这样,也不知几时开始,来了一群人自称是神的后裔,只要听从他们的命令,便可以得道升仙。” 胡扯吧! 怎么可能会有人信奉来路不明的人! “起初,没人相信,后来,我的家人,包括我都被封神道的神秘力量折服,大家都想着不过是听从封神道的命令就可以得道升仙,远离水深火热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咳咳咳。” 是啊,有什么不好么。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势力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我听从封神道的命令蛰伏在武月身边,原以为是要我除掉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后来,我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三年前,我因引路人的命令被调离武月身边,就是那一夜,回来时,我看见了武月的尸首,那人还暗算了我,将我带回了无魉城,关押了一年。再后来,我使计出来,便是你如今看见的这副模样了。” 武月曾说,周穆的功夫极好,十来个刺客也不在话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暗算得了周穆呢。 “你可知封神道为何要杀我阿姊?” 周穆摇了摇头:“不知,她那时应是对我起了疑心,并未告诉我实情。” 许是,今日的话说得太多了,周穆心脏上的秘管又黑了一分,他的唇瓣已经变得寒黑。 “不过,她最后一封书信,我看了一眼,是写给一个叫 榷先生 的人,商榷的榷,或许信上会有什么线索。” 周穆的身子已经快到了极限,心脏猛然一抽,他奋力握住床头处的东西,弥留之际,他展开了一抹笑意:“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他躺在床上,再无声息。 刘青姝掀开石枕一看,下面是一个手镯,状如浮云缠绕,做工很是精细,看得出来是一名女子的东西。 还有垒起来拇指大小的信件,借由微弱的油灯,刘青姝粗略看完了这些信件,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该自己同她说的。” 刘青姝将信件点燃,重重地对着周穆磕了一下。 她要是不来的话,周穆估计还能撑月余,她来了,他反倒是得到了解脱。 她将那浮云镯子放置周穆的心脏处。 “现在投胎的话,还能赶得上定个娃娃亲吧。” 为了以防万一,刘青姝带上了桌角的解药,拱手拜别。 再次出来时,月沉下,云上微微显开一缕熹光。 此地也不宜久留。 得想个办法离开无魉城才是。 白日里的无魉城,看着颇有小城的样子,货郎吆喝,淮娘丢帕……一切看起来颇为祥和,但也只是看起来。 一夜未捉到刘青姝,红翡戒子的主人愈发不悦。 “白虎神使,我们已经尽力了,她就像是从无魉城消失一般。” “去查查各大酒肆,是人总得吃点东西。” 半暗半明之间,刘青姝回到了先前的酒楼,栖身在酒楼窗台下,无意中听见了这话,她轻轻打开一条细缝,只看见淡红轻幔之后一个黑衣斗篷的人,手上戴着红翡戒子。 想来此人便是下令杀她的人了。 刘青姝正想多看一点,黑衣斗篷往这边走动了一步,刘青姝手指微动,赶紧藏起来,神色忧忧。 “属下不知,为何一定要杀刘青姝?” 刘青姝听得心下一惊,无魉城的人竟然知道她叫刘青姝! 她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无魉城的人连这也知道。 “你不必知道。” 黑衣斗篷人靠近窗台,猛地一掌拍来,拍了个空。 “还以为这里会有一只小猫偷听。” 刘青姝心有余悸,还好她反应快。 方才那人也太恐怖了。 “你这窗,该换了。” 裴齐峰看着被轰得粉碎的窗户,应道:“是。” 姜白山想了一夜,这金吾卫不是负责神都保卫的吗?怎么还办起了案?着实让他想不通。 “老大,想什么?吃个馒头。” 姜白山接过了小弟手中的馒头,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你说,温大人,怎么办案了?” “大哥,昨晚我就想说了,金吾卫办什么案,那金吾卫不就是皇帝的捕头,咱们又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他没理由拿咱们啊!” “说的也是。” “要是叫我再见到那小子,我一定削了他,让他尝尝九环大刀的厉害!哼!” 秋寒凝滞,温灼鱼正抱着刀眄了一眼姜白山。 “老大……”小弟揪了一下姜白山的兽衣。 “干什么,吃个馒头也不叫人安生!跟那姓温的一样!” 姜白山突觉身后传来一阵恶寒,回头一看,登时弹起。 “温,温大人,我只是口无遮拦,您,您要不要来一点馒头?” 温灼鱼光是站在那里,一众山贼感觉自己的脖子如同鱼肉,随时能被刀俎夺了生息。 “对无魉城,知道多少,全说出来。” 说话果然挺费力,难怪他不喜欢做吃力无味的事情。 温大人竟然不同他们计较失礼之事了。 “温大人,您可算是问对了人……” 温灼鱼金刀插在地面,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废话。” 霎时,姜白山不敢打嘴贫子了。 “我们对无魉城的了解不多,有人说是神仙之地,有人说是恶魔之城,但至于是什么,得进去才知道。” “对对对,我们就是当了盗匪,怕被官府的人拿,才想去无魉城的。” 温灼鱼不语,只是吹了一下口哨,一大批捕快出现。 姜白山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温灼鱼。 温大人曾几何时变得如此狡诈了? 快还他们那个正直重情义的温大人啊! 温灼鱼看着自己一夜厮杀获得的通行令,只有进去过才知道吗? 可惜,无魉城的大门子时才开,还是在三日后,这真是叫他苦等。 耽误一刻,那个大骗子都有可能被人剁成肉泥,想想就让人糟心,活着的话,她应该想吃一点热乎的东西。 温灼鱼看着自己手里的余钱,他的钱袋找回来了,可里面多了一把钥匙,他从未见过的钥匙,倘不是他娘的绣工实在是拙劣,他都以为这个钱袋不是他的了。 三日后,入夜,鹧鸪声声绕响山林,温灼鱼定定看着那一处山门,看得澈眸都爬上了几条血丝儿。 子时一过,山门缓缓挪动。 李大中郎将正伏案批阅底下人交上来的奏折,无非是一些民生问题。 烛光一灭,李大中郎将顿生警惕。 “你是谁?” “温家温灼鱼。” “你……” 金刀抹喉,血溅西窗。
第二十一章 无魉城(十) “眼下除了温灼鱼,谁还能一刀杀了中郎将?” “怜中郎将多年对他的栽培,现今竟是落得如此下场!” “昨夜温灼鱼并未在金吾卫之中,有充裕的作案机会。”ʝʂɠ “我就说,此事一定是温灼鱼干的!若非心中有鬼,怎今日不见人影?恐是行迹败露,潜逃了!” 高座上的棱脸男子冷不丁道:“如今,凶手未明,万不可自乱阵脚。” 白日里的无魉城更近人味。 温灼鱼自踏进无魉城之时,便知无魉城的出口在进来的那一刻已经变换了位置,无手令开不了门。 而那一扇三人高的石门像是无魉城唯一的出口。 苍空叠云,流光分层。 葛仲洪擦了擦满是泥垢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一把发了芽儿的黄豆拿起,放在手心上,泥土嵌入他半片甲肉。他慢慢捧到半人高的白骨前,小心翼翼地给一块白骨系上了红绳,白骨上有一截断裂的碎骨,他坚信那便是他的妻子。 “来年发了枝,也好磨些豆子,做点豆腐吃吃。” “咱家,不缺那十两银子。” 现在缺的只是一个她罢了。 葛仲洪双手接起那一块白骨,沮泣道:“我们回家吧。” 他能找到的只是一块残缺的白骨,半人高的尸骨里,他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无魉城,杀妻之仇,我跟你们不共戴天!” 纵是在闹市旁的街摊,也无人理会这个悲愤至极的男人,偶有几个好奇的人欣赏着葛仲洪的丑态。 他们像是一群懵懂又嗜血的怪兽,眼底的迷惑不散,嘴角的邪笑不止。 怪胎! 这座城里的人都是怪胎! 葛仲洪吓得身子猛地一缩,他不敢相信,作为人怎么能够用那般无邪又嗜血的眼神看着人呢。 兴许是断定了葛仲洪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他们才慢慢履行着行人行走的任务一般。 无魉城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兀地扣住他的脖子,寸息不敢继出,如那疾行的马儿被迫接受平缓步伐,哪怕万般急躁,也得按照前面的脚印走下去。 葛仲洪不敢想象自己的妻子是怎么在这里度过漫漫长夜,又是如何会出现在街头的尸骨堆里。 登时跑来一个小女孩,口中咀嚼着糖葫芦,天真地问道:“大叔,您在这里做什么?” 没等葛仲洪回答,小女孩拍手叫道:“大叔,您不用担心,这些弃物会有人来打扫的!” 葛仲洪后退了一步,像是在看一个恶魔的雏形,不由得跌坐在尸骨上。 “大叔脏了,去洗洗吧。” 好在小女孩并未做出多余的动作,欢快地离开了。 葛仲洪长长舒了一口浊气,忽而悲从心来。 无魉城的人,竟都是这般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吗? 这样的城竟真的存在! 刘青姝找了葛仲洪两日,人是她带进来的,没理由丢下自己的伙伴。 这时,刘青姝在街道上看见了戴着双钺面具的温灼鱼,若非那面具做得凌厉,倒真有几分蝴蝶的样子。 温灼鱼那一双澈眸在大街上巡视了一圈,暗暗想道:她没理由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贴满了刘青姝的画像。 温灼鱼瞥了一眼,大概知道了内容。 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刘青姝会杀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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