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药袖双目紧闭,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她此时如果睁眼便会发现自己身上光华粲然,各色光芒急速地在小小的镇墓兽身上翻涌浮动。 一束极为细小的银光从李药袖贴在沈檀的爪垫上悄无声息地传入到了沈檀体内,已经快覆盖住他全身的坚冰忽而停止了凝结。 沈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裂开的细碎冰花悄然坠地。 而李药袖毫无所觉,仍是皱紧眉头专注地梳理着体内庞杂纷乱的灵力流,她的爪子已经开始轻微地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动用自己体内的灵力,无人引导,也无人协助,全凭直觉,而她并不知道这样粗暴地抽出灵力对自己才初初成型的丹田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空旷无边的古战场忽然接二连三响起无数破土声,“咔啦”“咔啦”骨骼摩擦的声音随着破土声逐渐扩散向四方,与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骷髅战马逐一重生在了古战场上!与它们一同破土而出的还有比方才更加密集、锋利的刀山剑林! 这么大的动静李药袖不可不听见,可是她本能地知道此时的自己绝对不能动弹,否则她与沈檀会面临比现在更为惨烈的局面。 无数兵戟将地面撞击得轰轰作响,战马迅速排列成行,犹如它们生前一般,排列成森严有序的军阵。 黑色的长蛇无声无息地从沈檀腰间滑行下来,狭长的蛇身如同吹气般迅速膨胀,须臾间已是条身长数丈,头如小山的巨蛇。 它竖起摇晃不定的头颅,将李药袖与沈檀围在身后,透明的蛇瞳冷然注视着前方庞大的军队。 李子昂就是被这样的震动给晃醒了,冰冷的空气吸入了肺腑间,他剧烈地咳了起来,喷出大量裹着碎肉的血水。他眼中的红丝几乎已消失殆尽,神情看上去清醒了不少,拄着那柄不知名的破剑缓慢地从地面爬了起来。 鲜血顺着李子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他看上去比那些白骨战马还要惊悚吓人,朝着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碎牙。回头看了一眼已然入定的李药袖与沈檀,李子昂忍着胸腔里的剧痛道:“我也拖不了多久,你们赶快点哈。” 厮杀一触即发! 黑色巨蟒将李药袖与沈檀围得密不透风,狰狞的毒牙喷射出极具腐蚀性的毒液将骷髅战马与刀兵纷纷溶化;李子昂的长剑犹如一束电光刺入敌军阵中,剑光所过之处,白骨皆折,刀兵皆断。 然而杀完一波,对方又涌上一波,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地将这一人一蛇逐渐逼进一个小小的圈内。 圈中李药袖的身体已经抖得不象话了,沈檀身上的寒冰已融化了大半,他凝固的眼睛缓缓睁开,可在他完全清醒之时,突如其来一股极强的束缚力生生将他重新固定在原地。那是一股与他这具龙躯本源力量完全相悖的力量,如若是青龙全盛之时他大可不必将它放在眼里。 可现在,这股力量与他的灵力胶着在了一起,甚至隐隐压过一头。 沈檀已感受到李药袖的余力不济,本不愿与它纠缠,奈何对方的灵力似与这片大地紧密相连,绵长的灵力在略胜一筹后竟妄想反客为主吸纳青龙之力,反哺向古战场。 好大的胃口,沈檀心下嘲讽,不动声色地截断李药袖传与他的灵力,任由对方肆无忌惮地探入他灵识之中,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了那缕醇厚灵力,顺藤摸瓜反追向对方本源。 李药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灵流的阻断,她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诧异地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便见看见遍体鳞伤的黑蛇与倒在它身上生死不知的李子昂,黑蛇被刀兵割碎的血肉如雨点落在她脸上,它发出一声痛极的嘶鸣,硕大的脑袋支撑不住颓然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情景将她的意识冲击得一片空白,体内灵流猛烈爆发! 镇墓兽通体漆黑的身体上金光急转,雕刻着的无数符文凌空而起,伴随她爆乱的灵流瞬间扩散向围剿他们的所有白骨兵戈。 符文所到之处,所有本该长眠底下的阴兵利器尽数灰飞烟灭,镇墓兽对阴晦邪物的克制力在此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同一时间,捕捉到对方本源所在的沈檀亦是骤然发难,青龙萦绕百年的凶厉之气如一柄利箭,直刺对方灵源核心! 虚空之中,仿佛有人发出一声隐忍地痛呼,迫于自保不得不断尾求生,强忍剧痛切断了自己刺探向沈檀的灵力。 这一无形的交手之中,看似沈檀被挟制得动弹不得,实则对方被他连肉带骨狠狠地反噬下一口。 只不过这狠厉一击,令青龙本就破损的灵识愈发雪上加霜,他重重呛咳出一口血沫,在满天乱窜的符文中迟缓抱起几近失控的小镇墓兽。 冰冷的双唇抵在李药袖额头,平和清正的灵力伴随他温柔沙哑的声音渡入李药袖体内,像一张柔软的网将那些暴走的灵力逐一束缚:“小袖,休息吧。” 李药袖疲倦万分地微微睁眼,抱怨地咕哝了一句:“你怎么才醒……” 她甚至来不及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整只身体软趴趴地倒在了沈檀掌心。 沈檀将将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嘴角倏地收紧,凌厉地看向逐渐靠近的一行可谓声势浩大的黑影。 他的余力已无多少,若是来者不善,恐怕只能以青龙原形相拼。 对方似乎也知晓他们如今的困境与沈檀的提防,富丽堂皇的车马远远行至数丈之远便停足不前。 一个青白面容的小厮斯斯文文地从车驾旁走出,遥遥向沈檀等人行了一个大礼,笑道:“我家主人路过此地,见诸位仪表不凡,有心结识。不知公子可否赏脸,携友入我家主人车驾与之一叙?” 沈檀靠在黑蛇巨大的身躯上,一手紧握着昏睡的镇墓兽,一手搭在屈起的膝头,神情疲倦而散漫:“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若真有心结识,为何不亲自下车一见?” 那小厮没料到他已经如此狼狈,竟还敢口出狂言让他主人亲自下马车,不禁皱起眉头。他刚要说些什么,马车中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跟着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公子所言甚是,的确是在下失礼。只是让公子见笑,” 那人说着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咳了一阵,“我身患重疾,实在行动不便,只能冒然请求公子体谅一二了。” 沈檀的指腹慢慢顺着小镇墓兽背脊轻柔抚过,他忽然微微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既是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醒了吗?醒了吗?” “好像还没有哎!” “你你你,你别碰它!它的主人凶的很,之前刚把对门的龙城大将打成了重伤!” “噫!主人怎么救了这么可怕的妖回来啊!” 趴在苏绣软垫上的小镇墓兽耳朵尖动了动,在引起又一阵大惊小怪的惊呼声后,尾巴也甩了一甩。 “动了动了!” 终于李药袖忍无可忍猛地睁开双眼,对上两张如出一辙的青灰脸庞,方才还十分不耐烦的心脏顿时停止了跳动。 二更送上!紧赶慢赶的,总算在12点前写完了,呜呜。实在太困了,快给我花花鼓励一下! 如果有错别字,明天再改哦~
第51章 传音入密 双方静止地对视许久,两个一模一样的青皮小鬼率紧紧搂住彼此,惊声尖叫:“啊啊啊,它醒了醒了!它它张嘴了,它是不是要吃了我们!啊啊啊!” 李药袖:“……” 本来不是很确定,但是现在似乎又可以肯定了,忽视掉诡异的肤色和瞳色,这两小鬼和她远在镇北王府的一双表弟长得一模一样。 即便她死前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们了,但是当年这两只有七岁的表弟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属刻骨铭心。 那时的镇北王满门英烈,对于老皇帝来说,哪怕西北兵权仍留在镇北温氏一脉手中,剩下的几个伶仃骨血也不足以威胁他的皇权,故而对这两小子格外宽容。连沈蠡那战无不胜的宫斗高手贵妃娘都对他二人敬而远之,避之不及。 天裂之时,李药袖自身难保被镇入皇陵,自然无暇顾及他人。时隔多年,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此时此地见到……这般模样的两个孩子。 青灰皮肤,深红眼瞳,若隐若现的两个尖牙,光看外表就知道他们非妖即鬼。 李药袖满心复杂,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就是看样子,这两孩子还保留了人的理智,没有像外面绝大多数的妖物一样只知道杀戮果腹。 唉,她悠悠叹了口气,当年就和她爹说不该在大门口修个鱼池子,风水不好。他不听,非说水能旺财,他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首富的男人,各方各面都要妥善到位。 水能旺财不错,但谁在自家大门口的水池子里养王八啊。她爹又信誓旦旦地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他不求他们温李氏万年不倒,勉勉强强撑个千年也就足够了。 那时候她只觉得她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如今她看着两个活蹦乱跳的鬼表弟,又看看自己的胖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达成了半个她爹千年不倒的目标吧…… “咦?它怎么不动了?”两小鬼吱哇乱叫了半天,看见这银黑小兽并没有一口吞掉他们的意思,讪讪安静了下来,紧张道,“不会又变成石头了吧,要不去请主人再来看看?” 不等李药袖开口,他两说是风就是雨,其中一个一阵风似的撩开帘子钻了出去。 这时李药袖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帘幕深深、描金画彩的房屋之中,屋中格局并不是西北大漠的粗犷简陋,她定睛打量了一番,发现竟与当年京城的府邸楼阁有七八分相似。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个文人,多宝阁中堆满了书籍,墙上也挂着各式字画。 连安置她的小窝都是由上好的羊绒织成,她两爪踩了踩,爪下竟是绣纹精致的蜀绣软枕。 在这贫瘠荒芜的西北,光是这么一间房子,足以称得上穷奢极侈。 “你们主人是谁?”她一开口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沙哑艰涩,竟和刚能说话时差不多。 青皮小鬼独自一人面对她时还有些怯怯的,但看她温和无害的模样,便也大着胆子道:“我的主人是赫赫有名的闻先生,正是他好心将你们从古战场救了回来呢。” 他咬了咬手指,有点心动地问,“我能摸摸你吗?我好久没看到猫了耶,”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叹气,“这里到处都是狼和狗,好玩是好玩,就是又臭又傻。” 李药袖面无表情地否认,“我不是猫! 小鬼咬着手指盯着她,语气坚定:“可你就像猫。” 李药袖重重一拍爪:“我是镇墓神兽!” “好吧,”小鬼眼珠子转得飞快,“那镇墓小猫你能给我摸摸吗?” 李药袖:“……” …… 沈檀撩开帘子进来时便看见摆着一副臭脸的小镇墓兽正不耐烦地晃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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