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薛宴惊意味不明地轻声一笑,“谁疯得过谁,还不好说呢。” 鹤铭怔了怔,忽然低笑起来,越笑越显癫狂:“好、好、好!”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凰凌甩着袖子从大殿门口进来,一副心情颇糟糕的模样。 她走到近前,看到金笼中的精致吃食仍然原样摆在那里,忽然大怒着打出一道仙力掀翻了碗碟:“不想吃就饿着好了,不识好歹的东西!” “送他去挖矿。”薛宴惊怂恿。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沉默地盯了她一眼。 薛宴惊勇敢地打破了沉默:“陛下为何事烦忧?” “一群讨人厌的亲戚罢了,”凰凌又摔了只玉碗,“当初起事时,推三阻四不肯交出手里珍宝,如今倒急着来摘果子!” “送他们去挖矿。”薛宴惊提议。 “……薛宴惊。” “嗯?” “你克制一下,我不知道你对挖矿是有什么执念,但我们讨论的可是我的姑伯长辈。” “是,”薛宴惊看着她的脸色,又问道,“我们讨论的具体是哪些亲戚?” “小姑姑,八姨母,三舅舅,我父亲……”说到这里,凰凌忽然停顿下来,对她勾了勾手指,“薛宴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一名智慧正常的普通人,实在不该去听上司的秘密。但薛宴惊显然并不是普通人,她不但要听,还很愉悦地把耳朵主动凑了过去,生怕听得不够清楚。 “为了维护凤凰族嫡系的纯净血脉,我父君和母君其实是亲兄妹,”凰凌嗤笑一声,“所以,算来我也分不清,为什么有些人该叫姨母,哪些人又该叫姑母。” 薛宴惊用余光扫了一眼鹤铭,后者面色平静得很,显然这个秘密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她想了想,为帝王解忧道:“不如我帮你杀几个,剩下少些,简单明了,轻松易记。” 凰凌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杀戮来解决的。” 薛宴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她的仙轿刚离开不久,朱红色,镶白玉的便是。” “谁的?” 凰凌盯着她,不说话,似乎是嫌她不够灵醒。 “哦,”薛宴惊想起她刚刚口述的仇恨名单,当先的那位该是——“小姑姑。” “嗯,毕竟是我的长辈,我也不好说什么,”凰凌推了推发间金簪,她今日宝髻松挽,铅华淡淡,端得一派华美雍容,“不过嘛,你既然提出来了,杀她一次让大家长点记性也好。” “是。” 在杀人这方面,薛宴惊做得实在又快又好,凰凌自斟自饮,一小壶酒还未饮尽,她已经悠然回转,把一只人头掷在殿前。 凰凌瞥了一眼,扔给她一只深色罩子:“罩起来,别把我的金丝毯弄脏了。” 薛宴惊依言照做:“可惜没能在她死前看到她化为原形,我一直想见见凤凰来着。” 凰凌白了她一眼:“对了,今日召你前来,原本是想问你,琼华上仙府,你已经带人去抄家了?” “是,”薛宴惊奉上一只储物袋,“先杀人后抄家就是这点不好,不知道他把最珍稀的宝物都藏在哪里了。” 仙人嘛,后院小路上随便一颗鹅卵石都有可能是个储物道具,薛宴惊此前还抄过一家在树上鸟窝里存放珍宝的仙君府,要打碎鸟蛋才能打开通道。也不为别的,单纯就是活得太久了,百无聊赖,喜欢设计点新鲜的机关。 “也是,”凰凌掂了掂储物袋,“下次尽量先抄家后杀人。” 她倒没怀疑薛宴惊私藏,一来是有她的部下一道抄家,随时盯着;二来嘛,薛宴惊此前狮子大开口,别说金银珠宝了,连她平日摆在浴室里那些会吐水的玉石小摆件都进了这厮的储物戒,这些东西花上十万年都未必能挥霍光,此时倒不至于抄个家都要冒险私藏。 “还有一件小事,折柳仙子来找我哭诉,问我能不能让你别天天逮着她家府邸下冰雹了?脑袋大的冰雹,她已经被你砸晕两次了。”凰凌又道。 薛宴惊耸了耸肩,凰凌上位后,觉得日日晴空万里实在无趣,便把掌管天空的权限交给了她,从此她自由发挥,把风霜雨雪都让仙人们尝了个遍,还时不时局部下个冰雹玩。 “行了,没事了,你退下吧。”凰凌本人显然也不怎么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也不管薛宴惊这一耸肩算是应了还是不应,反正话带到了,就摆摆手让她离开。 转身离去时,薛宴惊瞥见凰凌摩挲着那只深色罩子,柔声细语道:“希望你们能尽早认清楚,我不只是你们的晚辈,也是仙界的王,我付出所有金银珠宝,不是为了让你们压在我头上指手画脚的。” “……” 薛宴惊走得很快,凰凌的声音便渐渐在她耳边淡去。 今日她让仙界下了一场雪,除了她踩雪前行发出的轻微咯吱声响,周遭宁静而祥和,红墙、绿瓦通通被白雪遮掩,仿佛置身在一个纯洁无暇、一尘不染的世界。 薛宴惊很喜欢,于是她决定将来也要用这样一场大雪,来与仙界作别。 她信步而行,逐渐觉得两侧建筑有些熟悉,驻足定睛观察片刻,才想起来这就是仙宠敕造司所在的那条街,当年她每日都会在这里走过一段路,去街尾的食肆用膳。 想到这里,她仰头一看,正见那食肆的酒旗在寒风里晃荡,仙界的东西大都是一成不变的,一间食肆开了十年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踏入食肆,在门口掸了掸身上的雪,抬头看去,里面的老板也还是同一位。他居然还记得薛宴惊这张脸,此时哈着腰垂着头想避开她的视线。 “姑娘要点什么?” “老样子。” 老板腿肚子一颤:“姑娘,我……我当初对您可没有什么不敬之处,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回吧!” “的确没有,只是你知道仙宠敕造司无人看守,便时时盯着我,怕我逃走罢了,”薛宴惊笑了笑,“不用紧张,上菜吧。” “是、是,”老板擦了把汗,把自己的拿手菜都上了一遍,摆了满桌,又指使小二飞奔着去买了好酒,“今日这一顿,算我的。” “我用不了这么多,”薛宴惊摇头,“分一半给其他桌的客人吧。” “是。”老板连忙照做。 其他桌那些戴着颈圈的客人,大概已经认出她是谁,都对薛宴惊举了举杯,然后沉默着饮尽了杯中酒。 饭毕,薛宴惊撑着伞缓缓走上街道,经过仙宠敕造司时,偏头看了一眼门扉,无论如何,这里的确都给了她在仙界难得的喘息余地。 恰在此时,大门被从内推开,一位女修推门而出,看到她时,面上带了点笑意:“薛宴惊?” “是我,你是?” “我是两万一千八十九,目前在仙宠敕造司供职,”女修给她看了自己的颈圈,“如果你问的是我的凡间身份的话,我叫程南楼,曾忝为天机掌门。” “天机掌门?”薛宴惊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在此时遇见她,“你就是鬼裁缝璇玑的师姐?” “不错,看来你在下界见过我的师妹了。” “前辈当初到底算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程南楼摇摇头,“只是算到十余年前的某时某刻,仙宠敕造司有一个轻松的闲职可以捡漏罢了。” 薛宴惊拿不准她是否在开玩笑:“那对于仙界的未来您又卜出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 “闹着玩儿的,这样说显得我很高深,”程南楼笑了笑,“说真的,因因果果,果果因因,无论如何你都已经站在了这里。如果说我飞升这千年悟出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要过分迷信这些卜卦。” 薛宴惊失笑:“您一个卦修,却劝人不要迷信卜卦?” “没错,因为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143 ◎旧时旧日,大梦一场◎ 凰凌很快给自己也举办了一场生辰宴, 当日天空中下着暴雨,她还特地挑了一个无遮无挡的园子,仙人们饮酒时, 杯中一半琼浆一半雨水,苦不堪言。但凰凌偏偏就是要这么做,因为她喜欢。 从大家的表情上薛宴惊可以看出, 他们大概还是比较怀念乐峰帝君在任的那些年。 “怎么?想念乐峰了?”凰凌显然也看得出, 她在暴雨里笑得很愉快, “真遗憾,你们困在我手里了。” “你……” 薛宴惊扶了扶腰间玉带,她一动, 其他人连忙把要说话的仙人捂嘴按住。 大家敢怒不敢言。 凰凌还特地让人把锁着鹤铭的金笼搬出来遛一遛,此时由于帝王下首边的位子放置不下巨大的金笼, 他被安置在人群当中,顶着众人的视线,没有半点羞耻,反而看都懒得看那群鸟人一样,赤着足好整以暇地侧躺在金笼中的大床上,半倚在枕边, 手里举着酒壶向口中倒酒,喝完一壶就将那玉壶摔出金笼,等着仙侍给他补酒, 看起来悠然自得, 倒比他此前虚情假意、心事重重的模样要顺眼许多。 他曾经的友人抹着脸上的雨水,悄声凑过去与他道:“唉, 早知如此, 真恨不得当日顺利登基的是你。” “凤凰族脑子不好你们是今天才知道的吗?但凡你们这群怂货肯在当日帮我把手, 事情也不至如此,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鹤铭却不稀罕这假好心,拿着酒壶斜睨他,“三千仙人?我看是三千废物!” 友人怔了怔,连忙为自己辩解:“那薛宴惊连帝君都能杀,我们如何敢……” “她一个人能弄死你们三千人?”鹤铭冷笑。 “你倒是变得牙尖嘴利!”友人开始恼羞成怒,“你如今这甘为笼中鸟的模样,又比我们强到哪里去了?!” “至少我曾经有胆子起事,”鹤铭嘲讽,“一群草包,你们以后就在凰凌手底下憋屈着吧!” “凰凌之事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其他人大怒,“没有你瞎折腾,她怎能坐收渔翁之利?” “我惹出来的又如何?”鹤铭猛地一扯缚住手腕的金链,“我已经遭了报应了,而你们,”他的眼神扫过眼前众仙,一字一顿道,“也快了。” 堂前载歌载舞,丝竹声声中,鹤铭舌战群雄,毫无顾忌,什么话都敢说,待终于把周围仙人一个个骂到偃旗息鼓,他才长舒一口气倒在床上。 可见人一旦放弃执念、开始发疯,整个人都会舒坦得多。 一旁一个十几岁的小仙君,大概还是少年心性,气不过也说不过,就偷偷捡石头去砸他,鹤铭周身仙力被锁,躲将不过,被正正砸中额头,起了个不大不小的肿包。 鹤铭看向那小仙君身旁的男子:“锦之上仙,别装死,管好你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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