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也是。”魏怀章应下。 傅缘悲似是在掩饰什么般,忙几口扒拉完眼前的饭,起身拿起厚皮袄穿在身上,对魏怀章道:“我走了,三个时辰后见。” 说着,傅缘悲往门外走去,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魏怀章的声音:“我若是回不来,你回到临安,便去魏家,我母亲尚在,她会安置你,也请你替我……照顾她。” 傅缘悲的背影一颤,片刻之后,傅缘悲忽地转身,几步跑至魏怀章面前,未及他反应,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紧窄的腰。 怀中传来小姑娘似命令般地叮嘱,她道:“师父,你一定要回来!我们边境见。” 说罢,傅缘悲头也不回的离开,拉开门,消失在门外飞扬的风雪中。 魏怀章怔愣许久,他望着门外空洞的黑暗,轻声道:“边境见。” 夜幕初临时,傅缘悲便已顺利同荒山中藏着的百姓汇合,他们早已修整妥当。 不敢点灯举火把,借着月色,傅缘悲带着他们,在早已走过几遍的熟悉路线上,往边境而去。 傅缘悲这边没出任何问题,甚至提前半个时辰抵达边境约定之地,她带众百姓藏好,便焦急地看着来路,等着孔思鹊和魏怀章前来。 两刻钟后,傅缘悲忽见夜色中有一队人,朝约定之地而来,不多时,傅缘悲便见孔思鹊带着人前来,不由松了口气。 两方人马汇合,傅缘悲和孔思鹊,便开始专心等候魏怀章一行人。 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们还没有到,傅缘悲忽地有些焦急。 过了约定时间快一刻钟,这才见一队人抵达。 三方汇合,人人面上皆是喜色,忙同各自亲人相见。 傅缘悲则慌忙在人群里找魏怀章,可找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见魏怀章的身影,有几个青年也同样未到,他们的亲人同她一样着急。 傅缘悲忙抓住一名前线下来的青年询问:“魏大人呢?我师父呢?” 孔思鹊也连忙迎上前来,静候答案。 那名青年唇微抿,对傅缘悲道:“齐人本是以骑兵为主,但这次却忽然来了一队训练有素的步兵。我们钻进山里,他们便跟了进来,魏大人带人去引开他们。魏大人说,若是超过两刻钟他们还未回来,就叫我们先走。” 傅缘悲的心骤然一沉,蓦然抬头看向来路。 孔思鹊亦是心焦不已。 两刻钟很快过去,其余人等准备上路,强拉着那些未赶来的青年的家人,往边境而去。 孔思鹊痛心不已,亦伸手抓住了傅缘悲的手臂,将她往边境的方向拉:“阿瑾,走!来不及了!” 傅缘悲一把甩开孔思鹊的手,转身去问本与魏怀章同行的人,详细问清了魏怀章带人引开敌人的路线,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来路。 孔思鹊急忙追了上去,在她身后,厉声斥道:“阿瑾!傅缘悲!你给我回来!” 先生出事他固然难过,可不能再多一个人去送死。 到底是男人,跑得比傅缘悲快些,终是抓住了傅缘悲的手臂,呵斥道:“站住!” 傅缘悲被阻拦,心下气恼不已,转头便对孔思鹊吼道:“我便是死!也要同他死在一处!” 望着傅缘悲眼里灼烧的光芒,孔思鹊愣住,他这才发觉,傅缘悲对魏怀章竟是有这般深的感情。 且这感情,恐怕早已不是师徒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傅缘悲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同样相伴八年的孔思鹊,亦是她的朋友,亲人,授业恩师,她不该冲他吼。 傅缘悲眼里流下泪水,语气间隐带恳求,亦包含坚决,缓声对他道: “我一定要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穿过那条河,便是大梁,百姓们便交给你了。授业之恩没齿难忘,有朝一日,临安再见。思鹊哥,保重!” 说罢,傅缘悲再次推开孔思鹊的手,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跑回了风雪中。 孔思鹊望着她的背影,终是难忍心间酸涩,泪落满面,他强自转身,带着一众百姓,往边境而去。 傅缘悲独自一人按照原路返回,天色愈晚,风雪愈大。 傅缘悲顶着寒风,在中途改变方向,前往之前那名青年所指之路的方向。 一路上,她遇到好几次齐兵,但天黑,再兼只有她一个人,她都顺利躲了过去。 傅缘悲就这般边躲藏边寻找,终于在快天亮时,找到了之前那青年口中,魏怀章带人引开齐兵的那条路。 齐兵已经离开,到处都是尚未被风雪完全掩盖的凌乱的脚印。 傅缘悲找了许久,边低声喊着魏怀章的名字,边四下寻找,忽然间,傅缘悲见不远处的雪地上趴着一个人,身体已被风雪掩盖了大半。 她忙跑过去,一把将那人从雪地里翻了过来,此人身着汉人服饰,身上有刀伤,已经断气,身子已经彻底僵硬。 想来是同师父一起引开齐兵的汉人,傅缘悲顾不得悲伤,深知希望就在眼前,她忙继续顺着路寻找。 她一面担心找不到,一面又怕找到他时,他已经…… 一路上,她陆续又见着几具尸身,但好在,都不是他。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刻,她借着微弱的光,在雪地里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师父……师父!”傅缘悲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了上去!一把将魏怀章拉起抱在了怀里:“师父!” 他身体冷得厉害,身上好几处伤口,但都不致命,血已凝固。傅缘悲忙探他脉息,发觉他还活着! 傅缘悲大喜,连忙将他拉起来,她咬牙,用力,以自己瘦弱的身躯,终是将他背在了背上。 傅缘悲自己便是大夫,心下焦急不已。她方才探他脉息,已是很微弱,受伤再兼冻了一夜,他已是强弩之末,必须赶快保暖救治。 天虽亮,但风雪未停,傅缘悲就这般背着他,行走在暴风雪中。 她四下寻找能暂且安身之所,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一个暂且能躲避风雪的山洞。 山洞很小,魏怀章躺进去,头顶正好快到洞口边缘。傅缘悲身上备着打火石,她即刻便想生火给他取暖,可外头捡来的柴火皆沾着雪,根本点不着。 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魏怀章,傅缘悲心下愈发焦急。 傅缘悲望着他的面庞,终是心一横,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皮袄…… 天已大亮,但洞外的暴风雪仍如野兽咆哮,二人的所有衣物尽皆褪下。魏怀章最厚的那件铺在身下,其余的,全都厚厚压在他们身上。 衣物之下,傅缘悲紧紧搂着他,手指时不时便去搭他手腕上的脉搏,时刻关注他身体的状况。 随着他身体逐渐回暖,他的脉息也跟着慢慢强健起来,傅缘悲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魏怀章眼皮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傅缘悲大喜,忙侧抬起头,唤道:“师父!师父!” 可是他的眼睛似是格外沉重,目光凝在她的面上,强撑着眨动几下,他双唇开合,轻声唤道:“阿瑾……” 只唤了她一声,他便又昏沉过去。 迷迷糊糊间,傅缘悲听见他要水。可现在哪里有水?又哪里有热水? 傅缘悲抬头看向洞外,从衣服里伸出一段光洁如玉的手臂,抓了一捧雪,尽皆含进了自己口中。 待雪含化,含热,她捏住魏怀章下巴,拉开他的下唇,贴上他的双唇,将口中含热的雪水送到了他的口中。 就这般喂水喂了好几回,魏怀章的脉搏,才逐渐平稳下来,可傅缘悲摸得出来,他这脉息,分明已是重病,要不了多久便会发起高热。 趁着他尚未发起高热,夜幕来临之际,傅缘悲重新起身给他穿好衣服,便背起他,准备回到丰州现在的住处。 回丰州一个多时辰,去边境将近四个时辰,念及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傅缘悲果断选择了前者。 连续两日的暴风雪,路上的积雪早已到膝盖,傅缘悲就这般背着他,咬牙走在崎岖的山路中,片刻未休。 终是在两个时辰后,将他背回了他们在丰州的住处。 回到住所,齐兵的将领早已等在院中,来者正是当年见过的拓跋宏誉。 傅缘悲什么也没说,只盯着拓跋宏誉,而拓跋宏誉看了眼她身后的魏怀章,让开路,只道:“先救人。” 傅缘悲没再理他,背着魏怀章进屋,将他放在榻上,脱下他身上沾了雪的衣物,压上两床被褥,连忙点燃炭火,放在他的塌边,又灌了好几个汤婆子,塞进他的被褥里。 果然如她摸到的脉象,魏怀章很快发起了高热,傅缘悲便连忙给他熬药扎针,又熬了些热米粥,喂他喝下。 傅缘悲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就这般两日之后,魏怀章方才退烧,逐渐好转,但却是咳嗽不断。 傅缘悲给他把脉后,心下一沉,他到底是肺寒侵体,怕是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而且……情况不太乐观。 魏怀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回到丰州的住处。他微一低眉,便见傅缘悲坐在小马扎上,趴在他床边小憩。 魏怀章的心蓦然揪起,这些时日他虽病得迷糊,但意识时不时还是会清醒过来,他断断续续地记得发生的所有事。 是她找到了自己,是她将自己救下,也是她,冒着暴风雪,将自己背回了丰州。 同样,他也清晰地记得,山洞中,他清醒的那片刻,看到的一切…… 心间强烈的波动,终是在此刻,冲破曾经刻意的回避,冲破曾经朦胧的认知,清晰地撕开他心里早已萌芽的感情。 手比意识先动,轻轻落在她的鬓发,魏怀章唇边挂上深切的笑意。为了救他,她做到了那等地步,他又怎能视而不见? 或许,她不该再唤自己师父,而是……夫君。 左右在北境的这八年,魏哥哥也好,先生也好,师父也好,都是权宜之计。 唯有夫君,是现在,是此刻,是未来漫长一生无数的时光中,他唯一想在她身边存在的身份。 傅缘悲忽地惊醒,睁眼的瞬间便急切地望向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傅缘悲大喜:“师父!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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