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弥若送走了李阕,又将屋内的大夫和下人一并打发走,合上屋门才仰起头,朝房梁轻轻出声:“出来吧,人都走了。” 弥若的声音刚落,房梁上便露出半个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 敖沧呼了口气,一个跟斗便从房梁上翻身下来:“乖乖,真险,差些就被人瞧见了。” “不过,那人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眼熟,”敖沧苦思冥想了片刻,却仍是没记起,只能笼统地挠挠后脑,“横竖看着不像个好家伙,你不知道,一个人的长相也忒是一门学问……” 弥若却是没耐心听他分析面相,指向床榻上病恹恹的李炯:“他的病,你能治吗?” 敖沧素来不喜被人打断自己的话,没好气道:“他身上有小唯这宝贝护身符呢,能有什么事!” “可是他,他现在不在。”弥若犹疑了须臾,仍是不准备将昨夜所见所闻的一切告知敖沧,“他昨夜似乎心情不大好,便径自离去了。” 敖沧的目光在弥若和李炯二人身上转换了数次,愣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她的话中之意,不禁大嚷一声:“什么!” “他支唤我千里迢迢三天不闭眼地在昆仑转了个来回,我冒着被我老头打断腿的风险帮他顺回这么一件宝贝,他竟然就一声不吭地溜了,将我当猴耍呢这是!” 弥若的心瞬时跌落到谷底,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 头,仍是将喋喋不休抱怨不已的敖沧拉直李炯榻前:“你先看看他,明天能醒过来吗?” 几个为李炯诊治的大夫都已明说,若是他明日午时再无法转醒,那么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李炯痴傻如稚儿,自幼备受明笑暗讽,若是便这么去了,倒也是一种解脱。 可是,李炯是弥若名义上的夫婿,若他真的便这么去了,刚过门五天的弥若不仅将成为寡妇,而且鉴于她的出身家世,李阕极有可能向王上请旨,让她回弥家改嫁。 她不是大嫂薛氏那样的孤女,唯有留在国公府守寡终老。若是李阕真向萧衍提出这样的请求,于情于理,萧衍都无法拒绝,那么,他策划多年的这步棋就将废了。 所以,弥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炯现在就死,起码在萧衍达成目的前,她还需要李炯活着作为她留在国公府的依凭。 敖沧不情不愿地扫了一眼李炯的全身,立即摇头,摊手作无奈状:“没救了,五脏六腑尽是邪气,依照这个情势,定然挨不过今晚的。” “就没有任何化解的法子了?”弥若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你的那颗珠子?” “那是我的内丹,只是给他含着的话,顶多拖一两个时辰,也不济事的。除非给他服了……”
第18章 寻夫 见弥若的眼眸一亮,敖沧赶忙摆手摇头:“但给他吃了,我怎么办?他又不是我的恩公,可还不到让我这么舍命相报的程度。” 毕竟都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弥若无理辩驳,看向床榻上沉睡不醒的李炯,喃喃自语:“难道竟真没法子了?” 敖沧事不关己地抚了抚掌心,转身欲走,身后的弥若却突然亟亟出声:“请、请留步。” 弥若犹豫了半刻,仍是选择问出口:“你可知,他此时在哪?” 眼下,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神鬼莫测的男子了。他既然能附身在李炯身上,保护他多年无碍,眼下肯定也能帮李炯化险为夷。 “那是自然,”敖沧一愣,脸上突然又露出些明白的神色,“怎么?弟妹这是要去寻夫吗?” 弥若被敖沧的话头一噎,既不能否认,又不能应是,只好随便寻思个由头支吾道:“他、他落下个东西……我只是想,想还给他罢了……” “那你给我,我替你还他便是了。”敖沧朝弥若伸出手,看上去倒是一副乐于助人的架势。 弥若自然是拿不出可归还之物,只能紧紧抓着空无一物的衣袖,装作里头藏着什么奇珍宝物,固执地强调着:“我得亲手还给他,假借他人之手,是为失礼。” “竟是这样!”敖沧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以前在妖界跟着相唯在一块鬼混时,也有不少女妖借着送东西的名头,向他打听相唯的所在。趁机从中捞取了不少好处的他,被女妖们视为妖界的姻缘菩萨,是当年趋之若鹜,炙手可热的人物。 自诩为情场高手的敖沧,瞄了弥若一眼,以为已看透了弥若冷静自持外表下的小九九,咳了几声:“带你去找他,倒也不算难事,只是……” 他刻意停顿了片刻,弥若立即会意:“下月的寒食节,宫中设宴,我可带你同去,你看如何?” “成交!”敖沧左手握拳敲入右手掌心,对此次“卖友”换来的价码感到十分满意。 暮色四合,一直守在房门外的含月却见自家夫人头戴帷帽推门而出,赶紧迎上去:“夫人,可是公子有何……” 不等含月说完,弥若就将她的话截断:“夫君的病来得蹊跷,怕是府中人有意为之。我要出府为夫君寻神医高人,你替我守在这儿,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进屋。若是问起,便说我在里头服侍,无需他人打扰,明白了吗?” 含月先是被弥若要出府的话惊得瞪大了眼,转瞬又悟出这是夫人为公子着想的心意,顿时又感动不已,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奴 婢一定好好守着公子!” 弥若掀开帷帽下的皂纱一角,欣慰地朝含月一笑,素来冷清如霜的眉眼一时间温柔如水:“如今这府中,我能信的,唯有你了,有劳。” 待弥若走远多时,含月才从那瞬间绽放的羞花笑颜中晃过神来,不禁歪头感叹:“哪个瞎眼的说夫人像木头的,明明好看得更画似的。眼神真是太差劲了!” 弥若借着暮色,身形迅速地避入一处无人的角落,麻利地脱下身上的华衣锦服,露出里头早已穿好的暗色胡装,又迅速将头上的帷帽摘下,现出男子的束发,而用来束发的,正是一支黑玉簪。 弥若沿着檐下,悄声朝府院的偏门行去,突然身侧的树丛间,兀地闪出一个纤细的影子,就在她下意识地准备拔剑时,对方已不急不缓地开口:“是我。” “你?”弥若看着眼前的纤弱佳人,手却仍是警惕地按着袖口,准备着随时迎击任何变数。 “嗬,”滟姬不掩半分讥嘲地瞟了眼浑身警戒的弥若,“没那只狐狸护着你,我吹口气都能将你撂倒,你信不信?” 弥若见她盈盈的眼眸下,似乎并无恶意,稍稍松了松神色:“我眼下无暇与你纠缠。” “我知道,你是要去找那只狐狸,是不是?放心,我不是来拦你的。”滟姬走近弥若,朝她眨了眨眼,眼角的笑意有些耐人寻味,“我眼下正好有个棘手的事,恰需他帮衬几分。” 说着,滟姬退后几步,闭目仰头鼻头翕动,开口道:“城南处妖气甚重,我看他十有八/九就在那,你不妨先去那里寻一寻。” “我为何要信你?”弥若皱眉半信半疑,毕竟两日前,就是眼前的她差些要了自己的性命。 “信不信随你,”滟姬淡淡一笑,“今夜丑时我再来寻你,希望到时候,那只狐狸也在。” 言罢,滟姬便转身翩翩离去,转眼间就隐没在花木丛间。 弥若正思忖着,头上却悠悠传来敖沧的感慨,“刚刚那位姑娘也分外眼熟的很呐。” 弥若却无心再听敖沧的废话:“她说的城南,可信么?” “没错没错,就是在那一带,看来这姑娘不仅模样不赖,脑子也是一绝呢。我以前进出国公府的时候怎么竟会没留意到?看来日后可以换身算命的行头,上门来看看相摸摸骨……” 弥若一把扯下头上那支话痨的“黑玉簪”,将簪头握在手心,将声源完全堵住:“你给我消停会。” 说着,行至偏门的墙角,打量了一眼四周,确认再无第二人时,才跃身上墙,借 着愈发黯然的暮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豫国公府的府墙外。 位于城西的章台巷,几乎聚集了大胤所有的花魁名伶,如上好的香蜜,吸引着成群的世家子,如蜂蝶般的追捧。故而,这里是上京城入夜后,最最热闹,也是最为香艳之地。 凤箫声断,玉壶光转,夜放千树,雕车满路。 扮作男子的弥若被挤在一群魂不守舍的纨绔中,看着两旁倚栏招展的妩媚红袖,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真的在这儿?” “当然!这不,老远就闻着他的狐狸味了。” 敖沧一边擦着嘴巴的哈喇子,一边仍是不舍得从无边的春色中抽回目光:“在人界,小唯除了待在李府,就是来‘邀仙楼’,这可算得上是他的‘娘家’了。” 弥若顺着敖沧几欲冒绿光的眼神看去,果真见着那街巷灯火最盛人潮最汹的一处,不宽不窄的匾额上镌着三个风流不羁的大字“邀仙楼”。 娘家?弥若琢磨这敖沧的措辞:“你是指说,他还常在这儿留宿?” “那是……”敖沧一时口快,猛地反应过来弥若的身份,干干地咳了几声,朝邀仙楼急走几步,试图遮掩过去:“咳咳,其实邀仙楼除了美人,美酒也是一绝,弟妹要不要来尝一尝?” 弥若跟着敖沧踏进莺笑涟涟香风阵阵的楼阁内,只见人头攒动,耳边舞乐不断,心下更是讶然,还真看不出,原来相唯竟是喜欢这般犬马声色的。 敖沧抽了抽鼻子,瞬时大喜:“竟是绝品的鹅黄酒,看来这次是来对了!” 说完,也不顾身侧的弥若,颠颠地就朝酒香飘来处奔去,完全将此次所行的目的抛诸脑后了。 “欸!”弥若看着敖沧那个欢欣雀跃的背影渐渐被他人的人影淹没,不由得扶额叹了口气,“果然靠不住。” 既然敖沧已说相唯在此中,看着楼也不过三四层上下,左右不过数十间厢房。 弥若抬眼看了看窗外愈来愈沉的夜色,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就一间间地找,无论如何也得在明日前将相唯找到! 前几间厢房尚好,透过窗缝窥视,不是抚琴吟诗,便是饮酒作对,虽男女举止暧昧了些,倒也尚留着几分徒有虚表的文雅。 但之后的几间,不是被翻红浪,就是娇喘声声,一幅幅的活春宫臊得弥若一阵面红耳赤。 弥若并不是不知人事的懵懂少女,之前在军营中,兄长弥苏每日都能从将士出收缴上一摞的春宫画册。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些收缴上来的淫画兄长是如何处置的,但她偶尔不经意地瞟上一眼, 都足够她口干舌燥一整天。 但这样的真人画面,弥若确是头次目睹,心慌意乱间,一时分了心,竟未察觉到正窥视他人的自己,也正被身后的人窥探着! “常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这合欢双修的乐趣,可是不便与旁人分享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5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