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变数太多,谁也无法许下永不反悔的承诺。”相唯从弥若脸上移开视线,眼眸里闪过一瞬即过的苦涩,“哪怕是仙是神,也做不到。 ” 此时的弥若却已没有耐心听相唯的闲扯,不大费力就将有些走神的相唯推开,冷冷笑道:“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以为妖孽也有类分,没想到与那些奸猾小人相比起来,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弥若朝床榻走近几步,抽出枕下藏着的利剑,在暖黄的灯烛下,明晃晃的锋刃,削铁如泥。 相唯见状不由得扶额苦笑道:“娘子你到底在这藏了多少兵刃?莫非是将个兵器库都搬进了卧房不成?” 弥若将利剑抵着相唯的鼻尖,目光冷得比剑锋上吞吐的寒气更甚。 “念在你昨日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暂且不管你与李煊的纠葛。但其他事,你若再阻拦我,纵是杀不了你,我也会让你无法全身而退!” 说完,相唯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他的几缕额发就扬扬地飞舞在半空中。 推剑入鞘,跃身出屋,一气呵成的动作后,她还不忘甩下句狠话:“下一次,就是你的尾巴!” “嗬,小娘子的口气还挺大。”相唯看了眼隐没在夜色中的身影,垂眼抚了抚额前的几丝碎发,口中悠悠道:“出来吧,我差些就因你被削发为僧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的口下无德。”温雅从容的声音从重重帷幔后飘出,一袭杏色的锦袍踱步而出,手中执着一把折扇,儒雅中却又不失英气。 是李煊。 “别来无恙了,九逍。” 看着渐渐走到自己面前的老冤家,相唯金眸微眯,懒懒地勾起唇,“果真是你。烽聿,你这迂腐的性子也是半分未变呢,投个胎,还不忘将自己的术法封住。怎么,又是担心你那点微薄法力会扰乱人界秩序?” 李煊朝相唯微抬下颚,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讽刺笑意:“我若知道你也在此,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昨夜见着你,还以为只不过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想到竟真是你!”相唯揉了揉尚有些痛感的屁股,戏谑道:“公报私仇这种事,还真符合鬼君你的做事风格。” “我没了术法可用,自然也就只能这样跟你打招呼了。”李煊一拱手,笑得儒雅有礼,不知情的,还真会以为是多年不见的故友相逢。 相唯就着最近的椅子坐下,翘着腿闲闲地打量着眼前已是凡人的幽冥鬼君:“你就不怕,被哪个仇家缠上报复,让你永远回不了幽冥界么?” “除了你,我也没其他的仇家了。”李煊手拿着折扇虚虚撑着紫檀桌面,脸上依旧是一派怡然恬淡,完全没将相唯的威胁放在眼中。 “你倒是很清楚!”相唯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不等我来伺机报复,你就亲自大驾登门,这可不是鬼君以往的一派作风啊。” 李煊嘴角的笑意渐收:“你欲对我妻儿不轨,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妻儿?”相唯的声音罕见地低沉下来,透出蔑然的耻笑,“我还以为你的君后之位,只属于她一人而已,没想到不过三百年,鬼君就另觅佳人了。这‘长情’二字,看来鬼君是当不起了。” 李煊听得脸色陡然一变,盯着相唯的幽深眼眸,里头正翻腾着滔天的怒火:“你竟还敢提她!当年若非是你,她怎会……” “为何不敢?!”相唯逆着李煊的视线看去,气势不减半分,“别说当年是少年轻狂,就是眼下你俩再要成亲,我也照抢不误!” 李煊看着拍案而起,满脸愤然的相唯,眼中的怒火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惊讶怜悯可笑交织在一起,偏头苦涩低语:“你原来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相唯看着他的这番情状,心头不由得紧紧揪起,不祥之感从心尖蔓延开去,哑然开口:“是关于她的?” 李煊悠悠地玩弄着手中的折扇,根本不再看向相唯,漫不经心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相唯眼中的金色光芒陡然盛放,骇人的戾气随着他身后暴长的九条尾巴一同迸发而出,杀意腾腾。 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丈外的李煊就被相唯暴长而出的尾巴紧紧扼住了咽喉,提起至半空,大有活活掐死他的劲头。 “你封住了术法,却仍留着记忆,别告诉我你只是来体验凡人转世的乐趣!”相唯素来带笑的眼梢嘴角,此时却像是凝上了一层刺骨的寒霜,死死盯着被悬至半空动弹不得的李煊,声音凛然逼人,“她现今在哪儿?说!” 因被勒住咽喉,李煊的脸涨得通红,慢慢如猪肝色,却仍是冲此刻暴怒不已随时都能要了他性命的相唯,勉强扯了扯嘴角,费尽全力吐出几字,却尽显怜悯和嘲笑:“无知的蠢材!” 相唯怒极反笑:“好,我这就送你回幽冥!” “住手!”一直躲着房外廊柱上窥视的弥若,见如此危急情状,赶紧飞身进来。 若是李煊莫名死在他二人的房中,李阕头一个怀疑的,必然是她这个外人。若是因此而将镇抚司,甚至萧衍也牵扯进来,闹出什么“王上监视百官暗杀功臣”的话柄,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弥若试图替李煊松开脖颈上的束缚,却怎料竟是越扯越紧,情急之下朝相唯喊道:“你疯了么 ?他是李炯的二哥!” “疯?”相唯的目光飘落到弥若脸上,没有焦距的瞳仁里,像是在嘲笑弥若,又像是在笑他自己,“纵然是疯是死,我也要寻到她。” 说着,他的视线又重新回到气息奄奄的李煊身上:“我最后一次问你,烽聿。” 李煊微弱地呼吸着,艰难地抬头,正好对上相唯的那双金色眼眸,褪去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气,声音也轻缓了些许:“告诉我,芷鸢,她如今在哪?” 李煊朝相唯咧嘴,嗓音沙哑低沉,带着报复的快感:“我即便是告诉了你,你也绝对找不到她。” “因为,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李煊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相唯的胸口,鲜血淋漓不止。 “你给我闭嘴!闭嘴!”即便如此,那个薄情的背影,那些无心的话语,一幕幕的往事仍是如闪电般在相唯的脑海里重现,他的眼中重新涌现腾腾的杀意,勒着李煊的九条尾巴不自觉地越来越紧。 “烽聿我要杀了你!”
第16章 前世 就在相唯被李煊的话所刺激,正恨不得将眼前人撕成碎片时,李煊飘向屋顶的眼风一凛,唇齿轻启,“动手。” 弥若只感觉到手下的尾巴变得软绵无力,当即回头看向相唯,只见他原本灼灼的金眸,瞬时迷离无神,像是笼罩上了一层薄雾。而脸上的戾气也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无知的懵然。若不是眼眸仍是金色,弥若还以为他又变回了李炯。 捆缚着李煊的九条尾巴也收了回去,一时失了支撑的李煊,不可避免地跌落到了地上。 “君上。”一个清越的女声从天而降,弥若定睛看去,竟是本应该卧床不起的傅氏。 素衣挽发的傅氏看着李煊脖颈上的红色勒痕,不由得蹙眉心疼道:“君上为何这般迟才唤我,若是有个万一……” “他素来谨慎,唯用此计逼他露出破绽,才有机可乘。”李煊一边轻声出口解释,一面不动声色地挡开傅氏近前探视的动作,客气而疏离。 他拾起身旁跌落于地的折扇,小心地抚了抚确认无损后,才撑地站起,朝仿佛被定住一般的相唯走去。 “你们想做什么?”弥若抽出腰间的长剑,下意识地挡着相唯身前,目光警惕地看着面前的李煊和他身后的傅氏。 傅氏见弥若这么不知好歹地挡着自家夫君面前,脸色格外不善,语带讥讽:“我劝你还是早些收起手中不长眼的兵刃,小心一会误伤了自个。” 弥若冷冷一笑:“我手中的兵刃,何时由你这一介妖孽来做主了?” 傅氏如被戳中死穴一般,面色刷白胜雪,余光瞟了瞟李煊,见他并无异色,才咬唇狠声道:“这回没那狐狸保你,看你还能说大话到几时!” 弥若见自己这般指明傅氏的身份,李煊没有一丝意外,心下不禁顿时明了,眼光转向李煊,冷言道:“好一个夫唱妇随伉俪情深!你的发妻早已在墙中化为白骨,你却与妖邪勾连谋害手足,真是枉称君子!” “你!”傅氏见弥若对李煊如此出言不逊,顿时气上心头,抬手就欲上前教训她,却被李煊拦了下来,“莫要妄动,滟姬。” “是。”滟姬剜了弥若一眼,才不甘心地退后半步。 李煊上前,看着弥若手中所持的,横隔在自己身前的长剑,淡然一笑:“滟姬之前擅自行事,多有得罪,还望弟妹海涵。” 弥若持剑的手一滞:“她是你的人?” 想起方才在屋外听得他与相唯的谈话,隐约明白他也非凡俗之人,却未料到他与那个冒名顶替的傅氏竟是一伙的! 李煊看出弥若心中所想,出言解释:“李煊的发妻傅氏暴毙新房,是她命中阳寿已尽的缘故,与滟姬与我并无相干。” 正说着,弥若身后突然传出一声重响,回头看去,竟是相唯栽倒在地,半身蜷缩着,一手捂着胸口,双眼紧闭,眉间紧蹙,薄唇微启,却像是在低低喊着什么。 弥若怔然:“他、他怎么了?” 即便是上一次他胸口被刺穿,也不见他的脸上出现过这般痛苦的神情,难道还有什么比穿心之痛更甚的么? 滟姬轻哼了声,颇为随意地道出缘由:“不过是被我的魇魔困住了罢了。” “什么?!” 弥若犹记得昨日,自己被那魇魔所困时而遭受的一切,真正的生不如死,不由得对滟姬愤怒道:“你竟如此……” “弟妹勿要过虑,他被魇魔困住的幻境,并不是凭空造的,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李煊趁弥若惊怔分神的片刻,避开她手中的利刃,闪身至相唯身侧,居高临下的幽邃目光里,难以觉察的几丝笑意一闪而过,“只是让他记起一些,被他自己忘了的事情。” 清风拂面,荷香阵阵。 前一刻尚在混沌思绪中的相唯,睁开迷蒙的眼,九重天之上的艳阳毫无遗漏地洒入他的眼中,让他不禁抬手遮蔽。 这是哪里? 他缓缓支起身子,才发现自己身下是枝粗壮的菩提树干,不远处是一汪澄澈的碧水,碧波之上白莲朵朵,遗世独立。 这是,九重天的瑶光池?! 相唯扶额苦笑一声,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遭烽聿那个奸猾小人算计了。 竟让自己梦回三百年前?难不成是想在三百年前的虚幻梦境里报复他出气么? 烽聿这小子的气量未免也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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