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先遂禾一步苏醒,他醒时,两人还维持着相互依偎的姿势,看上去亲密无间。 他抿了下唇,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环顾四周,脸色骤然冷沉下来。 几乎同时,以两人为中心,身下的水波无风自动,浮现圈圈涟漪。 祁柏小心翼翼放下遂禾,起身拔剑。 轰隆一声。 黑色巨蟒自两人面前的沼泽中一跃而出,气吞山河。 巨蟒还未生出神智,它因地盘遭人侵入,整条蟒都处于暴怒之中。 下一刻粗壮的蛇尾横扫而来。 祁柏沉目,持溯寒剑迎面而上,冷白色长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剑刃撞上蛇尾,碰得一声溅起无数浪花。 浪花落下,蛇尾重重掉落沼泽。 巨蟒仰着头,蛇口大开,断尾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祁柏面不改色,溯寒剑抬起,剑锋直指巨蟒七寸。 巨蟒虽未开智,却有灵性,意识到自己不是祁柏对手后,它蛇头调转,眼看就有遁走。 电光火石间,剑气已至面前。 碰! 巨蟒自七寸被斩成两半,轰然倒入沼泽,顷刻失去生息。 “啪、啪。” “不愧是剑尊,千年蛇蟒说斩就斩。”哀戚的女声自祁柏身后幽幽响起。 祁柏持剑转身,浅色瞳孔骤然紧缩。 他眯起双目,不善地看着眼前妖修。 说是妖修,但她更接近魔的概念,她是惨死女子怨气化形,因多聚于枯城荒村,常作凄婉之声而得名于哭妖。 女妖灰白的面目似哭非哭,面相分明悲天悯人,眼中却恶意十足。 但真正令祁柏在意的,是她扼着遂禾脖颈的手。 遂禾双目紧闭,仍旧处于昏睡状态。 哭妖一手持着藏灵花,巨蟒守护百年的天材地宝,顷刻被她吸了个干净。 她始终恶意地盯着祁柏,见他持剑的手微微转动,她也不怕,锋利修长的指甲不紧不慢划过遂禾脖颈,转瞬浮现一抹血痕。 “剑尊猜猜,是剑尊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祁柏脸色愈冷:“你想做什么。” “剑尊伤我族妖王,你的徒弟更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不应该血债血偿?” 顿了下,她又露出一抹虚伪的笑容,“不过妖王只有一条命,你们师徒二人只需要死一个就够了。” “是死剑尊,还是死徒弟,”她笑着,扼着遂禾脖颈的手又紧几分,“尊者决定喽。” 祁柏视线落在遂禾苍白的面容上,定定看了许久,“放了她。” 哭妖挑了下细眉,“不愧是正道之首,你若要救徒弟,便把剑扔入沼泽。” 祁柏面不改色,手腕使力。 咕噜噜。 溯寒剑直直栽入沼泽,顷刻被污泥吞噬。 哭妖大喜,失去本命剑的剑修,即便是大乘强者,实力也要大打折扣,若趁此机会将他们师徒斩杀于此地,她便是整个妖族的功臣!日后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哭妖目露贪色,她手下力道微松,就要冲祁柏攻去。 不等她有所动作,胸口倏然传来不可忽视的剧痛。 “啊!!!” 哭妖惨叫着退开数步。 遂禾顺势拔出匕首,歪着头语气惊奇:“原来大乘期也只是血肉之躯。” 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遂禾脱身的瞬间,祁柏就赶到她身边,护鸡崽般把她护到身后。 遂禾侧头看他,笑盈盈道:“师尊,我们配合得不错吧。” 祁柏见她无事,只是脖子擦破了皮,紧绷的神情微微缓和,“不要轻敌。” “啊啊啊啊!狗男女,我杀了你们!”哭妖大怒,从乾坤袋中拿出软铁制成的长鞭,发了疯一样向两人攻来。 大乘初期比之祁柏的大乘巅峰亦有天堑,失去遂禾这个筹码后,哭妖必败无疑。 祁柏念决唤回沉入沼泽的溯寒剑,正欲将其斩杀。 哭妖也知自己大势已去,勉强躲过祁柏剑刃,要了咬牙,转身时冲着两人撒出一股粉末。 烟雾瞬间席卷两人,紫色雾气无孔不入,连护身结界也失去作用。 遂禾一直被祁柏护在身后,吸入少许雾气也没什么感觉。 她正疑虑紫雾是什么,却惊觉祁柏身形微微晃动,仿佛受到不小的影响。 她眯起眼,心知这场打斗不能再拖下去。 转瞬间,哭妖攻势已到面前。 而祁柏持剑抵挡的动作却慢了几分。 兵器碰撞,铿锵声响彻整个树林,惊得林中鸟四散而逃。 遂禾敛目,凤还刀转眼出现在手上。 哭妖是大乘期不假,但方才被她偷袭成功,实力大减,又因和祁柏交战有力竭之势,她掌握好进攻的时机或许可以出奇制胜。 遂禾大脑中快速计算着退敌方法。 又是一次兵器碰撞,祁柏挽了个剑花,和哭妖拉开一段距离。 双方都有些力不从心,齐齐半跪在水面。 祁柏以剑撑地,宽大的袖袍随风舞动,遮住他轻颤的身形,鬓角的湿润说不清是潭中水,还是细密的汗珠。 哭妖捂着伤口,擦去嘴角溢出的血,冷笑道:“你撑不了多久,中了我的“天上人间”,最多再有半柱香,你就会倒在地上,引颈就戮。” 祁柏敛目,面无表情道:“白日做梦。” “那就再接我一招,看鞭!” 话音落,长鞭又到面前。 祁柏面色冷沉,他一动不动,持剑的手缓缓攥紧,做好了生生接哭妖一击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 祁柏愣了下,想到什么,以为是遂禾用肉身替他挡了敌人的攻击,脸色煞白。 他僵硬地抬头去看,却是遂禾以刀挡了哭妖的攻击,并且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 他顿时睁大双眼,一贯冷沉的表情难得破裂,露出些愕然。 遂禾捏了捏被长鞭震得生疼的右手,露出从老道士那里顺来的保命护器,挑眉道:“大乘期不过如此。” 哭妖同样面露诧异,随即哼道:“你一个金丹能接下我的鞭子,想来是灵力精纯,有几分本事,但也止步于此了。” “若你不替你师尊挡招,趁我轻敌时进攻,或许还能重伤我,现在我知道你几斤几两,你再想动手,绝不可能。” 遂禾不置可否,脸上更不见惧色:“是吗,你大可以试试看。” 哭妖正要说话,天空中忽然升起数枚信号弹,同时,数只传信纸鹤从林中飞出。 她扯过一只打开来看,脸色微变。 遂禾握紧凤还刀,时刻注意哭妖神情,见她分心,她不着痕迹眯了下眼,灵机一动。 下一刻,她身形一闪,倏然出现在哭妖身后。 凤还刀裹挟着水灵力直冲哭妖而去。 碰! 哭妖跌落在数米外,她从沼泽边爬起,恶狠狠瞪了遂禾一眼,“卑鄙,敢偷袭我。” 遂禾牵了牵唇角,“彼此彼此。” “你最好祈求天道庇护,永远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哭妖深深看她一眼,竟不再恋战,转瞬化为一阵黑雾遁走。 确认哭妖不会去而复返后,遂禾紧绷的躯体终于放松了一些。 初遇秘境就遭遇追杀伏击,且来人都是妖族,不需要证据她心中也有几分猜想,只是暂时没时间同罪魁祸首计较罢了。 她收起凤还刀,思量着要如何同祁柏解释,她选择修剑道,危难当前,她使用的刀而非剑的事情。 她转过身,看见身后景象却愕然瞪大双眼。 这是! “师尊?!”她语气难掩愕然。 刹那间,遂禾的眼中已然没有他物,瞳孔中只映照着祁柏那条硕大的冰蓝色鱼尾。 光影晃动,透过树梢照在鱼尾圆润饱满的鳞片上,映照出银白色的绚烂光晕。 祁柏是鲛人!?那她——?! 遂禾双目圆睁,直到鼻尖嗅到似曾相识的海水腥味,她更加不可置信。 祁柏方才吸入不少紫雾,该不会是提前情动了吧。 遂禾大步走至祁柏面前。 他倒在水潭中,双唇紧抿,神色迷离,若非还紧紧攥着溯寒剑,便和案板上的鱼肉没有分别。 “师尊,你没事吧?”遂禾拧着眉,试探性接近他。 他全然是鲛人的形态,半透亮的耳鳍随着林中微风晃动,强劲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拍打水面,却始终不给她回应。 有祁柏之前情动的先例,遂禾始终警惕着,不敢小觑。 只是这次祁柏似乎乖得过分,始终蜷缩着,甚至察觉到她靠近,握着溯寒剑的手也松了些。 遂禾收起溯寒剑,把神智昏沉的鲛人揽入自己怀中。 “师——!” 鲛人忽然反扑,毫无预兆把遂禾压在身下。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遂禾衣衫湿透,躺在水中,木着表情擦了把脸上的水。 果然,祁柏看着清冷内敛,但本质上就不是什么能消停的主。 衣服湿了就湿了吧,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在秘境里保住祁柏,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帮他度过提前来的情动期。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便看见祁柏蹙着眉,艰难地掀开眼皮,露出一双近乎湛蓝的妖异竖瞳。 这双漂亮的瞳孔涣散着,神智若有似无。 遂禾趁着他苏醒,忙道:“师尊,你提前进入情动期了,这里太危险,我们——” 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祁柏硕大的鱼尾紧紧贴着她的身体,两人分明隔着衣物,她却能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他用飞鸟投林般依赖的姿态,用温软的唇一点点蹭着她的脖颈。 !
第24章 遂禾被迫半拥着神智不清的鲛人,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虽然她终于知道了祁柏的原形,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问题真相大白。 但这种时候,哭妖随时可能去而复返,祁柏给她搞这一出! 何况祁柏做出现在的姿态,定然是意识不清的,倘若他中途清醒,见两人肌肤想贴,依照他骄傲自持又拧巴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发怒。 遂禾颇觉心累,睁着眼生无可恋看着秘境中灰蒙蒙的天。 怀中鲛人贴蹭的动作忽然停住,冷冰冰的竖瞳逐渐放大涣散,属于妖兽的野性褪去些许。 见他神智有回拢的征兆,遂禾忙道:“祁柏,你听我说!这里很危险,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本以为祁柏能配合自己,好歹压在身上的重量能减轻,然而他却眯了眯眸子,挺直的鼻梁抵着她的下颌,鼻翼翕动,嗅闻一般。 “……”遂禾睁眼看着四四方方的天,面无表情。 服了,早知那哭妖洒出来的紫雾会有这种效果,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祁柏挡在她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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