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身形僵住,如同隐秘的心事被戳破,他咬了咬牙关,终于抬眼看向眼前的女修。 女修温和包容,眼神纯粹不含分毫异常更刺痛他心中的不堪。 他是一个卑劣的人。 祁柏难过的想。 哭妖走后的事情他都记起来了,遂禾以为他是为药物所困,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他道心动摇,是他早有妄念,才会在神智混沌时勾引了自己的徒弟。 为人师尊,怎么可以对徒弟有那样的心思,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或许他根本不配做她的师父,这段师徒关系本就以隐匿的杀意为开端,走到今日扭曲的模样,也是他咎由自取 祁柏低垂着头,晶莹透亮的蓝色耳鳍狼狈垂下,自责占据他的心房,眼角的泪光便更盛几分。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声音低哑:“是我不好。” 遂禾指腹抚过祁柏漂亮红肿的眼尾,仗着祁柏的视线不在她身上,她深邃的眸子中藏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纵容,“师尊哪里不好。” 一罪,对同族怀揣杀意;二罪,对徒弟有觊觎之心。 祁柏睁着空洞的双眼,在心中沉沉细数自己的罪名。 三罪,辜负师门期盼…… 祁柏忽然意识到什么,浑身一僵,心中头一次有拨开云雾之感,仿佛冲破了一直蒙蔽他的屏障,他终于有了将一切拉回正途的机会,仅仅需要付出少许代价。 “师尊?” “出去。” 祁柏咬了咬牙,不想再看她那双非黑即白的眼睛。 他发了狠,不由分说把遂禾赶出山洞,自己又蜷缩进缝隙里,只露出一尾脏兮兮的鱼鳍,好像这样就可以逃脱现实。 他把人赶走,又很快后悔。 逃窜多日的妖王就在附近徘徊,妖王实力大减,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遂禾不行。 遂禾只是金丹,如若遇上妖王—— 他神色紧了又紧,鱼尾不安地摆动,想要出去找她,又生生忍住。 再等等。 再等等,至少不要是这样尴尬的境地。 祁柏咬紧牙关打定主意,便只外放出神识,确认在神识的笼罩下,遂禾不会有危险后,才专心开始熬愈演愈烈的情动期。 - 遂禾没有走远,情动期的妖族更像是一块扔在狼群的肥肉,他们变得虚弱,反应力下降,祁柏这次提前情动又是药效导致的,甚至维持不住人身。 秘境情况瞬息万变,放祁柏一个人独处始终不妥,她干脆席地而坐,一边调转体内灵力修炼,一边为祁柏护法。 她至今不明白祁柏为什么态度大变,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她看来,别说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就是真的做了什么又如何,修者岁数绵长,又不是修无情道,鱼水相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还是说她对祁柏而言只是一颗即将用掉的棋子,两人间唯一的因果只有这段虚伪的师徒之情,躯体缠绵让他觉得被玷污,何况他还是下面那个。 想到这里,遂禾神色转冷,不再细想,开始专心修炼。 一个月转瞬即逝。 祁柏始终不愿意从洞里走出来,遂禾也不会自讨没趣主动进去。 她在洞外修炼,却有些心浮,闯入附近的妖兽却齐齐遭了殃,它们被情动期的妖族吸引过来,却连妖的影子都没看到,便齐齐被遂禾斩杀。 修仙无岁月,两人就这样僵持许久,直到陆青带着两个宗门弟子找过来。 “师妹,可算找到你了,剑尊呢。”陆青激动地走上前。 遂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拧着眉接受了陆青热络的拥抱。 “师尊在闭关,师兄有什么事。” 陆青松开遂禾,肃穆道:“是正事,程尊者连发三道急令,说宗门中有要事找剑尊商议,让剑尊速归。” 遂禾心下一跳,袖袍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不着痕迹问:“秘境历练少则三月,多则一年,时间越久遇到的机缘越多,才过一个月便要回去,师兄知不知道什么样的‘要事’值得如此。” 陆青摇头:“我师父只是宗门中外派出去的客卿长老,不得重用,除剑尊外,其余尊者并不看重我,有什么要紧事也不会告诉我。” 遂禾故意道:“既然只是要师尊速回,我们之后继续在秘境修炼就是。” 陆青继续摇头:“尊者严命所有弟子返回宗门,一个都不能漏下。” 程颂的醉翁之意呼之欲出。她突破元婴遥遥无期,但若选在两人生辰血祭,效果大增,未尝达不到相同的效果。 程颂满心期许祁柏能证道突破,绝不会允许祁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一天即将来临时,遂禾的心还是冷沉下来。 心冷不是因为惶惑未来胜负,敌明她暗,最后输的一定不会是她,若不幸败落,愿赌服输。 所以她在压抑的是什么。 遂禾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鲛人生动的音容笑貌,想到面容昳丽,性子却偏偏冷傲矜贵的剑修。 若是日后修真界再没有和他一般无二的人,未免可惜。 世上或许还有两全法,可惜选择的权利从来不在她手上。 回到宗门,她和祁柏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师妹?师妹?” 遂禾半晌回神,慢慢道:“怎么了。” “师尊是不是在山洞里。” 遂禾眨了下眼,语速放慢,缓声说:“师尊正在紧要关头,不能遭人打断,闭关怎么说也还要一个月,尊者想师尊早日回去怕是不可能。” 她的话半真半假,情动期灵力不稳,不宜走动操劳是真,但祁柏的情动期已经快结束了,回宗门绝无问题。 她这样说,是不想处处由正清宗牵着鼻子走,步步走在敌人的算计里,就算她有再周全的底牌,也保不齐会百密一疏,在细枝末节上丢失性命。 祁柏修为强于她,证道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是换成她来证道,则没有限制,只要在灵力阵法中进行血祭。 因为没有限制,所以何时证道,对她而言都没有差别。 甚至避开祁柏十五天后的生辰,是她当前最好的选择。 只是遂禾终究是要失望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山洞中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咚、咚。 祁柏缓步踏出,他已经不是鲛人赤身裸体的形态,淡色的华服锦袍上,暗色竹叶松柏交相辉映,如一副浓稠的水墨画,腰间数枚环佩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祁柏神色冷淡,他环视众人,最后视线在遂禾身上微微停顿,又在她即将看过来时移开。 他没有责问遂禾试图拦住陆青,冷声问陆青,“程颂找我何事。” “程尊者连下三道急令,请剑尊立即回正清宗,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祁柏神色不变,淡声吩咐,“那便起程回宗门。” 遂禾看着祁柏,眸色一点点变得冷冽。 …… 今年冬日的雪格外厚重,回到宗门时飞雪虽然停了,但天空灰蒙蒙不见天日,偌大的上灵界平添几分沉重。 祁柏有意避开遂禾,三日有两日不在浊清峰,便是晚上踩雪回来,也在寝殿附近设下结界,明摆着不准想遂禾接近。 遂禾见状也不强求,祁柏不想见她,她便下山寻王湛婉,偶尔和陆青比试剑法,至于为什么不和王湛婉比,毕竟修炼狂魔不是说说,遂禾属实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把自己累坏。 王湛婉似乎知道了什么,近日也不提比试的事情,但粘着遂禾几乎寸步不离, 眼看时间一日□□近祁柏的生辰,遂禾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想着回浊清峰见祁柏。 浊清峰中,祁柏缓步踏出主殿,神识笼罩整个山峰,却不见遂禾踪迹,嘴角下压微抿。 他的确是故意避开遂禾的。 师徒间沾惹欲念,祁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他害怕让她知道,所谓光风霁月的正派剑尊在觊觎自己的徒弟,怕她露出厌恶的目光,更怕有朝一日她修为精进,继承血脉记忆,知道师徒结缘的真相,害怕这场以骗局为开端的师徒关系不复存在。 这些恐惧日日压在他的心头,他想要做些什么来遮掩和挽回。 他在阶梯上兀自站了许久,等到身形有些僵冷,才慢慢向下山的方向走。 冬日多灾,大雪崩塌,大大小小几十个村落毁于一旦,数以千计的凡人被困,祈祷仙门支援。 陆青带着一群弟子在清点物资,“棉被,还有棉衣都已经准备好了,稻米太少了,再去库房拿五十袋。” 等打发走手下的弟子,他站在一车稻米前,搓手跺脚,转头看见祁柏,忙道:“剑尊,物资今晚就能陆续出发了,最多后日晚上灾民就能吃上热乎的饭。” 祁柏点了下头,又细细叮嘱他加了几样避寒的物件。 陆青一一记下,叹道:“还是您思虑周全,今年严寒,若只送衣物布料,不准备炭火和建造用的木头,灾民恐怕也很难捱过去。” 两人说话间,山脚下成衣铺的掌柜带着伙计送来了一车布匹料子,这车料子光泽亮丽,缎子滑顺,触手生温,但不足以在风雪中御寒,显然是给有灵力护身的修士用的冬衣。 掌柜是个发福的中年人,揣手笑道:“这些是贵派上个月要的布料。” 陆青把灵石付给掌柜,侧头见祁柏盯着一车布匹,神色寂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说:“这些是要用来做弟子服的,但今年太冷,绣工们也不愿意接活,估计要开春才能做出来一批。” 祁柏淡声说:“无妨,不是要紧事。” 陆青耸肩,无奈道:“本是想着小师妹能在过年前穿上正清宗的弟子服,她入宗门时间不长,平日也见不到她人,总觉得少了几分归属感。” 以虚假和杀意为开端的宗门,几件弟子服又能增加什么归属感。 祁柏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又想起被妖王所伤时,遂禾披在他身上的那件朴素旧衣。 那件染血的素衣还在他的乾坤袋中小心收着。 那次之后他便一直想送她一件漂亮的华衣,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进入秘境前在成衣店也买到了合适的料子,但繁复衣衫不好做,一直拖延到了现在也只做了一半。 陆青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尊者替师妹选一匹合适的布料,让师妹先自己做着,散修应该都会些针线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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