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麒睁大双眼,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她,不可思议道:“我还以为你对你师尊有几分感情呢。” 现在就算是她对祁柏有十分感情,也不能改变什么。 遂禾对上风麒的视线,也没有解释的心思,径直说:“既然祁柏有意放弃,计划的可行性会大大增加,后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祁柏必须死,你懂了吗?” 祁柏必须死。 遂禾没理会风麒被惊到的神情,面无表情在心中重复。 听到程颂说祁柏放弃时,她除了惊愕之余,唯觉可笑。 他这就放弃了?因为什么?如何证明,谁敢相信。 就算不提程颂和他背后之人难测的阴暗心思,她相信祁柏可能放弃,但他强她弱,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朝兴起,玩起师徒情深的把戏,等他玩腻了,谁知道会不会给她来个一剑穿心,当场证道。 她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可能,她没兴趣日后提心吊胆过日子,何况证道后通达天地,飞升成仙,莫大的机遇放在眼前,她只是个俗人,不想免俗。 游戏已经开始了,围观游戏的人已经成了操棋的人,容不得任何一个人叫停。 当下的局面无论对她还是对祁柏,已经是无可动摇的困局,只有破才能后立。 祁柏必须死。 遂禾双目微微闭上,手指紧握成拳,关节透出些青紫红晕来。 是你心思不纯在先。师尊,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 正清宗波诡云谲,不知内情的弟子吃惊于近日宗门的动作,知道内情的人则战战兢兢等着剑尊的生辰日。 遂禾回到浊清峰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山上静悄悄的,住在山脚下的仆役也不见踪影,看上去死寂沉沉。 她没急着去见祁柏,而是站在通往主殿的白玉石阶下静默良久,往日总含着虚假笑意的面容难得平静无波。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上覆盖了一层霜雪,浓密的眼睫毛也沾染些许白,遂禾终于动了动,转身向走向一侧的小厨房。 遂禾的厨艺不算太好,只能说勉强会煮些东西,一旦要用柴米油盐,她便束手无策。 但做一碗长寿面不算太难,她按照记忆中老道士常给她做的,原模原样复制了一碗。 遂禾端着面推开主殿虚掩着的门。 里面的剑修似乎没想到忽然会有人进来,有些慌张地收拾桌案上的针线,一股脑将布料和针线团成一团。 遂禾歪了下脑袋,疑惑道:“师尊方才在做什么?” 祁柏把缝了一半的衣服藏到遂禾看不到的地方,强装镇定,却又不敢看她,“无事,倒是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 遂禾把长寿面放到一旁的桌案上,笑了下,“是师尊先躲着我不见的。” 她的态度有些粉饰太平似的敷衍,仿佛无论是他在秘境任由遂禾在他身上作为,还是事后羞愧之下他珍珠成串,对于遂禾而言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祁柏长眉蹙起,手不自觉捏紧衣袖,终是忍不住质问:“秘境之中生出那些事端,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遂禾愣了下,这话放在师徒之间来说,着实有些逾矩。 祁柏墨守成规,甚至到了偏执的程度,譬如他身为剑尊,有为宗门弟子授课的责任,便一次也不会推脱。 他心中有要恪守的道,今日却说出这样情人间吵架的质问。 遂禾心中忽然一动,仿佛福至心灵般,她忍不住想,秘境种种,竟然能令冷情寡欲的剑尊动心? 这算什么呢?狩猎者爱上自己的猎物?或许是猎物爱上猎物也说不定,毕竟正清宗的态度实在可疑。 遂禾想要发笑,却笑不出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隐藏着她自己都不懂的悲悯。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想,接近祁柏最简单的办法是和他做一对真正的师徒,也曾想过借着这段师徒之情掌控他。 却没有想过这位万人仰望的剑尊,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动心动情,甚至连唾手可及的大道也能随手抛下。 遂禾心情复杂,难分悲喜。 她看着祁柏愈来冷淡的神情,鬼使神差地伸手。 纤长的手指不由分说握住剑尊瘦削的手腕,肌肤相接触,她感受到一阵凉意。 手腕的主人在最开始僵了下,静默片刻后,竟是在遂禾的力道下,挨近她几步。 遂禾带着冷面剑尊坐到木桌前,语气中有几分对前路的坦然和纵容。 “秘境之中,我知道是我冒犯师尊了,为了给师尊赔罪,我特地给师尊做了面,师尊尝尝?”
第28章 祁柏视线落在面前的汤面上,碗里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面条上盖了两颗青菜,卖相不错,煮面的人显然用了心。 祁柏睫毛微微颤动,他定住心神缓缓看遂禾,“好端端的为什么做面。” “明天就是师尊生辰了,听陆青说,往年师尊生辰都会大办,会有各门各派献礼,整天下来都很热闹,怕到时候赶不及,这碗长寿面是我提前做给你的。”遂禾难得认真地解释。 这碗面是她特意做给他的,过了今日,无论成败如何,两人都没有再这样坐在一起的机会了。 祁柏的生辰,注定要在杀局中毁于一旦。这碗面就当是她赔给他的。 祁柏不知道暗处的波诡云谲,他知道面是长寿面时,睫毛轻颤,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松缓的迹象。 转眼间,秘境中的耿耿于怀仿佛也跟着这碗面烟消云散。 于是,在遂禾的再三催促下,他抿唇执筷,珍而重之地将面条送入嘴中。 面条放得时间有些久了,坨在一起,加上下面的人手艺生疏,放错了糖和盐,古怪的味道刺激味蕾,实在称不上好吃。 但这碗面是遂禾给他赔礼道歉的,且是为他生辰准备的长寿面,意义非凡。 祁柏不觉得难以入口,他细嚼慢咽吃着,很快就吃了小半碗下去。 遂禾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她心中始终压着一块石头,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大概是可惜吧,祁柏样貌性情都是她喜欢的那一类,这样合心意的人,却偏偏欺骗她,想杀她,偏偏她杀了他就能得到无数修者贪慕的一切。 遂禾的手指忍不住缠住他身侧一缕鬓发。 祁柏感受到忽如其来的力道,有些不自在地侧目看过来。 “说起来,我和师尊结缘于绣球招徒,师尊说同源便是有缘,所以收我为徒,但是现在回想,那绣球应当是被施加了某种灵力,师尊从始至终就想收一个同源之人为徒弟。” 遂禾视线略过祁柏微蹙的长眉,歪了歪头:“师尊为什么要收同族为徒弟。” 祁柏对上遂禾的视线,心头猛地一跳。 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应该向遂禾摊牌,承认自己的错误和虚伪。 或许她会原谅,但一定会疏远他。 没有人会亲近一个虚伪且口腹蜜剑的小人。 祁柏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 琥珀色的瞳孔中透出几分挣扎。 人终究有贪念。 他也不能免俗。 祁柏重重闭了闭眼。 殿中寂静良久,遂禾听见了祁柏的回答。 “同族便是有缘,你以后就会明白。” 遂禾眸色微沉,不置可否道:“是吗。” 祁柏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冷意,微微凝眉,“我不告诉你,你在生我的气?” 遂禾敛眸,“遂禾不敢。” 祁柏抿唇,握住她的手腕,哑声开口,“你想我告诉你,至少先有一颗真心。” 遂禾愣了下,抬眼对上他隐有控诉迷惘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看了他好半晌,才慢慢开口,“……师尊为什么这么说。” 祁柏咬牙看她许久,隐忍着松开她的手腕。 妖族多敏感,爱生疑,秘境中的迷乱令他看清真心,也逐渐意识到,遂禾对待自己,并没有什么师徒之情。 她嘴上尊称师尊,却从不觉得她那样帮他是否违背人伦,她不理解他为何生怒,不懂他为何别扭,不懂他在意什么。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局外人,伪装得再好也不能掩盖,她冷眼看他沉沦的事实。 但祁柏不敢点明,妖族敏感多疑,他怕她察觉到什么,怕两人这层虚伪的师徒假象也被拆开。 他咬了下牙关,近乎狼吞虎咽地吃完剩下的面。 末了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逃避似的说:“我累了,你先出去。” —— 洞明剑尊的生辰往年都会办得很热闹,但今年显然不同往日。 宗门大关,连送给灾民的物资也被高澎烧了个精光,陆青欲向剑尊申诉,上山的路却被程颂的人严防死守,明眼人都看得出风雨欲来。 剑尊的生辰按照惯例在浊清峰办,为表重视,宗门中的长老早早在峰顶的圆坛空地落座,只是这次却没有邀请其余门派的掌权者到场。 像陆青一般得上位者重视,有些实权的内门弟子是最后放进来的,其余游离权力边缘的弟子没有参加剑尊诞辰的资格。 宗门一夕之间成了程颂的一言堂,甚至没有权力交接,陆青察觉出了什么事,趁着祁柏诞辰,他无论如何也要先见祁柏一面。 “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陆青转身看去,看见是遂禾,顿时送了口气,看见救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急切说:“剑尊在哪里,我有急事要见他。” 遂禾看见他眼下的乌青,了然,“是为了物资的事?” 陆青一愣,惊疑道:“师妹知道?” 前天晚上封山,高澎将整车衣物粮食付之一炬不说,还以掌门令牌命令在场诸人不得将消息外露,按理说遂禾应该不知道才对。 若是遂禾知道,那剑尊也知道吗,难道他们都放弃了上灵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无法修炼的凡人每年向宗门供给那么多钱粮财物,为的不就是寻求强者的庇护,高位者怎可拿了好处却视凡人未蝼蚁。 陆青不自觉松开握着遂禾的手腕。 遂禾猜到陆青心中所想,也不点破,而是问:“新物资准备得如何了?” 陆青迟疑半晌,如实说:“……最快今晚就能准备好。” “那正好赶得及,师兄不用去见师尊了,过了今日,宗门结界就会消失,不会阻碍新物资运输。”遂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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