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神色昏沉兀自喘息的祁柏听到遂禾的话,强撑着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程颂。 事已至此,程颂也失去了遮掩的心思,厉声斥责道:“妖女,你早就知道证道一事,却要瞒我们。” “妖女?究竟我是妖女,还是你们这道貌岸然的正清宗上下皆是妖人?”遂禾嗤笑。 上空的浓云越来越浓稠,程颂计划被打乱,整个人都失去了方寸,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遂禾死。 他提剑,大乘期的强劲灵力转瞬汇聚在剑刃。 有排山倒海之势的灵力转瞬冲向遂禾。 遂禾冷下脸,这是程颂能击出来的最后一剑,等血祭阵法成型,天道劫云降下,她周身就会形成屏障,就算宗主来了也别想打破。 这一剑威势巨大,靠旁门左道去躲是不可能了,尽管程颂是实力稳固的大乘期,但只接一剑,要不了命。 遂禾目光沉凝,再次举刀。 然而预想之中的澎湃灵力没有到来。 遂禾双目微微睁大,紧紧握着凤还刀,竟有些不知所措。 祁柏挡下了程颂的成名绝技。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强行挡下程颂的剑招只会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 遂禾眼睁睁看着他向来挺直的脊梁一点点倒下,如断了线的风筝,濒死的蝴蝶,缓缓坠落。 遂禾一眨不眨睁着眼,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僵着脸接住祁柏的身形。 祁柏躺在遂禾怀中,苍白的手胡乱去揪她的衣襟和垂落的青丝,唇角再次溢出大片鲜血。 “你不用替我挡的。”她蹙眉,瞳孔有些晃动。 “祁柏,你疯了!”程颂眼见遂禾周身结界形成,气急败坏的吼道。 祁柏没理会他,而是睁着有些空洞的眸子看遂禾。 遂禾亦垂眸看他,只是比起他,脸上少了许多情绪。 她本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笑容也只是一层虚伪假面。 可恨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些。 祁柏扯了下唇角,遂禾捅他那一刀,又强行挡下程颂的剑招,他实在是疼极了,看着遂禾时便带了些怨恨和委屈。 “你满意了?我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呢。 祁柏最终没有问出口,他想,这个答案他其实是知道的。 他在她眼里,一定是个可笑卑鄙的跳梁小丑,还是非常愚蠢的那种,一场戏演到最后,把自己演了进去。 以错误开始,以错误结局。 他也算求仁得仁了吧。 祁柏混沌地想。 轰隆—— 冒着电光的磅礴雷云翻滚,顷刻将遂禾笼罩。 祁柏作为祭品,是天道阵法的阵眼,他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的流逝。 鲛人族的血祭联通天地法则,强大如大乘期,也无法挣脱天道的制裁。 祁柏的神魂已经出现了涣散的迹象。 他哆哆嗦嗦搂住遂禾的脖颈,“很疼。” 遂禾垂眸,手臂环住他有些发抖的背脊,“很快就不疼了。” “师尊,很快就不疼了。”她低低安抚。 祁柏扯了扯唇角,眉眼冷沉悲凉,“证道之事是我的错,我们因果已断,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我也不想见你。” 遂禾没说话,神色平静。 祁柏沉沉闭上眼,不再去看满地狼藉。 盘踞浊清殿上空的雷劫终于降下,金光闪动的屏障隔开程颂,从其中溢出的灵力波动震得程颂后退三步。 沈非书秉承着看热闹的心思,甫一进来就对上冲面而来的灵力。 沈非书几乎没有反应的余地,人就已经连爬带滚撞上了附近的树干。 “啊?”沈非书当场懵了,“这是怎么了,魔族侵袭?” 程颂冷冷看他,“遂禾杀了祁柏。” “??”沈非书睁大双眼,瞠目结舌,“你胡说什么,遂禾只是个金丹。” “她不知学了什么歪门邪道,现在已经是分神了。”程颂恶狠狠说。 沈非书彻底呆楞在原地,静了半晌,“那咋办。” 程颂额头青筋凸起,扯过沈非书,咬牙吩咐,“遂禾这样的妖孽断断不能让她活着离开,浊清峰不通传音铃,你现在立刻,去请你父亲出关,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知道吗!” “什么来不及了?也同本王说说呗。” 两人一惊,齐齐向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重伤逃亡多时的妖王凭空出现,威风凛凛站在树梢,脸上是饶有兴致的得意微笑。 “风麒!”沈非书认出来人。 风麒摸着下巴,兴味道:“遂禾猜的不错,你们果然想去请救兵。” 程颂惊怒,“你和遂禾是一伙的。” 他很快冷静下来,勉强道:“风麒,你是妖王,难道要为了一个散修,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和正清宗为敌吗?” 风麒扬起下巴,面露不屑,“区区一个正清宗,日后没了祁柏,本王随时可以把你们连锅端了。” “狂口小儿。”程颂面目一冷,强劲的掌风直冲风麒而去。 风麒悠悠躲开,“大乘之间亦有参差,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差的远。” 程颂今日连番受挫,已经怒火中烧,哪里受得了他这刺激。 而更令他恼火的,是这个妖王狂悖到与他交战,仅用利爪,而不用兵器。 程颂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当下有了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沈非书东张西望,见一人一妖打得不分彼此,又瞥了眼看不见动向的雷霆结界。 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他没忘记程颂让他去请宗主出关,他和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虽然不对付,但眼前的情况明显不受控制,利益当前,再多的东西都可以放一放。 他弯着腰,打算打算偷偷下山。垫着脚尖走了没两步,面前忽然横了一把利剑。
第30章 沈非书一惊,抬眼看向面前骤然出现的清冷女修。 王湛婉神色寡淡,手中的剑却直直架在他的脖颈,“你要去哪里。” 沈非书眯起眼睛,手腕微转,召出他惯用的玄铁折扇,不由分说就向王湛婉攻去。 王湛婉轻飘飘躲开,身形如鬼魅。 几息之后,沈非书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手中折扇落地,直直插在他脑袋旁边。 王湛婉剑刃对准他的脖颈,冷淡评价,“天资平平,不配做我对手。” 沈非书脸色顿时成猪肝色,隐忍道:“你敢伤我一根毛发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王湛婉懒得理他,正打算一剑把眼前这个麻烦解决,天空忽然发生震天的响动。 在场几人下意识抬眼去看,原本黑如锅漆浓云竟然变成湛蓝色,周身的灵力如海波阵阵发散出来。 这灵力如海如涛,却又包罗万象,被它包裹着仿佛置身儿时的摇篮。 而这样浩瀚的灵力恰恰来自于祁柏。 强者陨落如鲸落,死时身体中凝聚的灵力会成为上灵界各处灵脉的养分,恩泽万物。 随着灵力如风一般掠过身侧,点点滴滴落入脚下的土地,润泽灵脉,任谁都知道,洞明剑尊——身殒了。 远处祭坛的众位正清宗长老骤然议论开来,连凌清尊者也颦眉起身,有些诧异地向主殿的方向看去。 笼罩在整个正清宗的结界阵法被雷劫打出了个大窟窿,灰蒙蒙的天空又开始落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转瞬落人肩膀满身。 遂禾从结界中缓步踏出,身后是被雷劫轰塌的浊清峰主殿。 她耳后的一缕发丝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一层银白,配上她盈盈含笑的目光,说不出的妖异。 灰蒙蒙的天又开始飘雪,她站在废墟上,漫天飞雪转瞬落了满头,纤长的睫毛也沾染霜雪。 没有人敢说话,就连程颂也只敢恨恨看她,不敢当出头鸟,试探她修为几何。 遂禾拿大乘期巅峰的强者证道,如今挺过雷劫,其修为最差也是要无限接近大乘的,最差的情况都是大乘,谁又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遂禾垂眸,她的右手中有一拢湛蓝色的光团,正是祁柏的一缕幽魂。 血祭禁术过于霸道,以致于祁柏的魂魄被天道雷劫打散了一缕。 魂魄缺失,转世后多入畜生道,侥幸为人也定然命运坎坷多舛。 虽说两人因果已清,但她没必要冷眼看他后世代代受苦,所以没有多想,她便施法留下了这缕即将消弭天地的幽魂。 “遂禾,祁柏死了,我们屠了正清宗怎么样,也让我趁此一报被他们围剿之仇。”风麒好战,跃跃欲试地提议。 程颂被风麒打得连连后退,闻言冷笑道:“区区小儿,不自量力。” “量力与否,试试不就知道了。”风麒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够了。”遂禾收好祁柏的幽魂,制止跃跃欲试的风麒,“目的达成,该走了。” 风麒不甘,“就这样走也太便宜他了吧。” 遂禾没说话,她视线移动,落在从远处气喘吁吁跑来的青年身上。 陆青失魂落魄,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慌张四顾,“剑、剑尊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环视四周,入目是残垣断壁,是持剑凶面的程颂和风麒。 沈非书被逼得躲在角落,王湛婉则在遂禾出来时,就不着痕迹护在遂禾身侧。 遂禾对上陆青焦急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盛满恳切希冀,她神色不变,侧头向王湛婉使了个先走的眼神。 王湛婉敛去眼中担忧,微一点头,跨步抓住风麒的肩膀,转瞬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边。 见遂禾转身要走,陆青磕磕绊绊道:“师、师妹,你去哪里。” “陆青,正清宗的事情自有别人去管,结界打开了,有需要的人还在等你的物资。”遂禾回首,在只有陆青能看见的角度,露出一抹歉意的笑。 抱歉,杀了你敬仰的剑尊,打碎了所谓正道宗门美好的假象。 == 正清宗远郊树林,胡子拉碴的老道士焦急得凝望正清宗的方向,雪雾散尽,看见小路尽头出现了遂禾的身影,紧绷的脸才微微一松。 老道士大步走上前。 “一切都顺利吧,正清宗的人很快会追上来,我们尽快回荒山。”他握住遂禾的手腕,见她身上没有严重的伤势,才舒了口气。 风麒拧眉,“喂,你不跟我去妖族?妖就应该和妖在一起。” 遂禾对上老道士的目光半晌,摇头挣开他的手,“荒山不安全,你和阿婉同我去妖族。” 老道士蹙眉,“妖族?谁知道妖族安了什么心——”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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