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附近连蘑菇都没有,祁柏调头向回走。 没多久,他便在重重叠叠枯树后,看见了一缕微弱的炊烟。 祁柏向着炊烟的方向走了几步,快走近时,眼神骤然一厉。 溯寒剑霎时出鞘,寒芒一闪,那条挂在树梢,正欲攻击他的棕蛇转眼成了两段。 三角蛇头重重跌入泥泞的湿地。 祁柏紧绷着的神经还来不及松缓,身后又响起难以察觉的脚步声。 祁柏想也不想,迅速转身,持剑砍去。 这一次,剑锋却没有落到实处。 从容含笑的女修用双指轻易夹住祁柏的长剑。遂禾手中还握着那颗沾染淤泥的白色珠子。 遂禾慢条斯理地说:“师尊这次的反应,可比在沈域面前迅速多了。” 毕竟在沈域面前,他可是连还手都不会的。 祁柏看清来人,烟灰色的兽瞳倏然放大,露出令人动容的惊喜。 只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遂禾神色不变,一寸寸打量着他,似是在确定他有没有伤到。 祁柏被她看得不自在,遂禾的目光温和包容,但真的被她专注看着时,祁柏总有种被猎人盯上的错觉。 他拧起眉头,终于注意到她手上的珠子,脑中灵光一闪,一切蛛丝马迹被他串在一起。 他了然,勉强扯了下唇角,“你放了一缕神识在珠子里,沈域察觉到你的本命力量,才会坚信不疑地认定这颗破珠子是鲛珠,我现在看见的是你的神识对吗。” 遂禾挑眉,避重就轻地说:“这是我从蚌精的尸体里亲手挖出来的蚌珠,珍贵无比才送给师尊,师尊怎么能说是破珠子。” 祁柏凝视她许久,收起溯寒剑,转身就走。 遂禾抓住他瘦削的手腕,顺势将人拉回来。 祁柏背靠着粗树,被遂禾困在中间,他仍旧蹙着眉,语气警告,“放开。” 祁柏的样子,在遂禾眼中宛如一只被惹怒的山猫,盛怒之下亮出了锋利,却伤不了遂禾分毫的爪牙。 遂禾忍不住笑起,踩着即将把人彻底惹毛的线,温声道:“师尊待我冷淡许多。” 被她一眼看穿,祁柏闭嘴不言。 遂禾见他不语,便凑近几分,好笑道,“师尊的样子,莫非是我惹怒了师尊,在和我生气。” “……没有。” 祁柏矢口否认,他眉眼冷沉,脸侧到一边始终不看她,俨然把‘有心事’三个字写到了脸上。 遂禾眉梢扬起,显然没有料到祁柏的气性会这么大。 她自认深刻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作为,觉得自己貌似也没有做错什么。 或许有,但祁柏不说,那她就当做没有。 遂禾恶劣的心思上来,当下也不想着先把人哄好,而是想逗一下眼前这只亮出爪子的大猫。 她故意道:“师尊看上去并不想见我,恰好秘境外还有要事处理,我就先离开了。” 一句话说完,她当真松开了桎梏祁柏的手,作势要走。 几乎是她松手的同时,祁柏便伸手紧紧扯住了她的衣袍,祁柏脸上有难堪,也有委屈。 遂禾挑眉看她,他赤红着眼尾,和遂禾对视好半晌,却又倔强地松开了手。 他什么也不说,但从头到脚,连垂在耳边的发丝都在控诉着遂禾的无情。 这下子遂禾真的对他心软了,她抵上他的额头,温和着声音哄道:“师尊究竟在生什么气,告诉我好不好。” 祁柏仍是抿唇沉默,这次他却抛下礼教尊严,紧紧搂住遂禾的腰身,生怕一撒手她便抽身离去。 过了许久,他忽然合上通红的双眼,强忍着没有让眼尾染上湿意。 “那颗珠子,是手钏的回礼,为什么偏偏要用它,要用我,设计沈域,为什么又要丢下我,你早就想好是不是。” 他沙哑着嗓子,停停顿顿,总算说完了一句逻辑混乱话。 遂禾了然地凝视着他。 正清宗是淤泥之地,能养成祁柏这样的朗月清风,从此便能窥探出他刻在骨子里的固执和坚持,纯粹的人,往往渴求自己得到的东西也是纯粹的,但偏偏遂禾从不肯给他这些,从前的利用和毫无联系的杀戮又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心病。 祁柏不可能不生疑。 何况她做事向来不考虑手段如何,她的某些谋划不仅会伤到他,甚至会直接将计谋的刀锋指向他。 遂禾又不得不承认,像祁柏这样冷傲却易碎,身处淤泥却纯粹的存在,是她的最爱。 遂禾等他冷静下来,看着不那么红的眼尾,忍不住用指腹摩挲起来。 她开始似真似假的道歉,“陆办的事情太突然,我也没有料到,至于蚌珠里藏神识……好吧,我虽有混淆沈域心神的想法,但最主要还是保护你。” “况且我的灵力有助于你修炼,我总有无暇顾及你的时候,放蕴藏灵力的蚌珠在你身边,无心之中也可以蕴养你的经脉。” “我下次有事情一定不瞒着师尊了。”遂禾眨了眨眼睛,认真地向他保证。 一番话下来,总算令祁柏暂时抛开了心中的芥蒂和不安。 他仍旧抱着她,不肯撒手。 遂禾微微直起身。她一眨不眨看着他,不急不缓道:“陆青他们就在树后不远处,师尊说,我们现在的样子叫不叫偷、情。” “如果声音大一些,会不会被听见,但想必陆青也见怪不怪了。” 祁柏睁大双眼,被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惊了下,他拧着眉头,脸颊微红,冷着脸说:“放肆。” 遂禾笑了下,下巴枕在他肩膀上,慢条斯理问:“哪里放肆。” 祁柏冷着脸正要说话,便听遂禾补充道:“师尊,虽然沼泽泥泞脏污,但水灵力充足,师尊想试试吗。” 一句话彻底令祁柏闭嘴,他紧张地握住遂禾的手,生怕她来真的,半晌都不敢说话。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后,祁柏低声开口:“神识化形是有限制的,你留不了多久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低不可闻。 遂禾慢慢道:“只是忙事情,忙完了就会回来,秘境危险,陆青和陆办又不能指望,我总不会一直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祁柏浓密的睫毛颤动两下,他的嗓音又沙哑起来,“你让我来这里,是想让我做什么。” 遂禾身形一顿,她直起身,有些赞赏地说:“师尊好敏锐。” “不过,”她话锋一转,“不是我要师尊做什么,是师尊要做什么才能保住陆办的性命。” “已经冒险进入禁山地牢了,师尊总不想功亏一篑吧。”遂禾提醒。 祁柏蹙眉,定定看她。 遂禾无奈道:“神识寄生物体的法子限制太多,我没办法凭空将秘境外的药送进来,他和陆青伤势应当都不轻,地牢里环境恶劣,久留下去,就算修者体力强健,也没办法活下去。” “要怎么做。” “我探查过了,沿着树林向南走,有一处海湾,那里有个不大的村子,应当会有药材,且鲛人善水,师尊体内的鲛人血脉已经觉醒大半,在海湾能力也会强盛许多。” “但是能在这种蛮荒之地占据地势,建立村落的人定然不是善类,师尊,你要小心。” 遂禾把那颗拳头大的蚌珠又塞回祁柏手中:“别丢了,如果你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顿了下,遂禾眼中有笑意浮现,“等临近那个小村子,我会第一时间过来。” 祁柏眉眼微沉,默不作声握紧那颗蚌珠。 遂禾转身,正打算离去,忽然听见祁柏低低的声音,“你究竟还要抛下我多少次。” 她身形一顿,回首看向靠在枯树上的剑尊。 或许是禁山地牢的光线太昏沉,那对冰蓝色的透明耳鳍不仅耷拉下来,还灰蒙蒙的,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遂禾看着那张昳丽却低沉的面孔半晌,忽然又大步走上前,将人扯入自己怀中。 “我没有抛下你,以前没有,今后也没有。” 遂禾抚摸着他的背脊,一点点哄着,“通过蚌珠我能看见禁山地牢里发生的一切,只要师尊有需要,我就会出现。” “我在妖族给师尊建了居所,等离开这里,我们就一起回妖族,再也不回浊清峰了。” 祁柏的目光空空落在远处,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遂禾的话,兀自沉默许久,说:“你大费周章,不仅是要救陆办吧,禁山地牢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对吗。”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我会帮你得到。” 遂禾没有应声。 禁山地牢里的东西,不是我想要的,而是你想要的证据,师尊。
第68章 陆办高热不退,整个禁山地牢又十分阴寒,三人只能在篝火边先取暖,等陆办伤势好一些再启程向南边海岸走。 祁柏从乾坤袋中勉强翻出些治外伤的药扔给陆青,他随身带的这个乾坤袋和剑尊时期持有的不同,乾坤袋里没什么东西,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配饰,紧要关头起不到作用。 给陆青的外伤药也是他勉强从乾坤袋的角落里翻出来的。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祁柏有十年内半妖时期的全部记忆,魔域十年艰难求存,令他对任何治伤类的药都应该有非同一般的执着。但他被遂禾娇养着,遂禾什么事情都护着他,他的潜意识逐渐觉得安全,仿佛只要遂禾还在,他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意识到这些,祁柏脸色微白,碰上陆青担忧的视线,他遮掩似的躲开。 层层衣衫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缩,露出些不安。 三人静静围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祁柏伸手摸了摸陆办的手腕,见他身体抖得没有之前厉害,便看向陆青,陆青白着脸,他身上血迹斑斑,看上去十分狼狈。 祁柏顿了顿,道:“该走了。” 陆青呆愣地点点头,背着陆办起身。 枯木林阴森森的,一眼望不见尽头,交错横生的枝节张牙舞爪,如同蓄势待发的鬼怪。 祁柏冷沉着脸,一手持着那颗蚌珠,一手握着溯寒剑,谨慎淌过湿地沼泽。 湿地中处处是枯枝碎叶,踩上去便发出窸窣的声响。 隐隐绰绰的枯木后,忽然有黑影一闪而过。 陆青被惊到,霎时抽出腰间长剑,“附近有东西。” 祁柏也看到了那抹残影,脸色难看许多。他一言不发,但浑身紧绷着,暗暗防备着在暗处的可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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