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在场辰宿长老及弟子所作伪装便如儿戏。 听师良玉如此说,两名副执事也认出了前方不少自己后辈弟子,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看过去,来便来了,如何要多此一举,反倒更失了气度! 在二人目光下,众多出现在这里的辰宿长老弟子恨不得能原地消失,但这显然不可能。 师良玉已然点破了他们的伪装,再掩耳盗铃也不可能了,只得老老实实站起身来,先向师良玉师徒三人俯首拜下:“弟子见过执事,副执事。” 见他们起身,许多外来修士这才意识到,坐在他们中的原来有这么多千秋学宫弟子。 他们为何不着学宫弟子服,反而这样一副打扮? 有略微清楚内情的散修挤了挤眼,揶揄道:“听说辰宿弟子可是被这位陈稚姑娘落过不少次脸面,如今这是想来听讲学,又拉不下脸来,这才想伪作外来修士吧?” 原是如此啊,明白缘由,众多外来修士中传来一阵窃笑声。若是他们真能坚持不来,或许还能叫人高看几分。既想听讲学,又不愿舍下面子,这世上哪有这样两全的好事,也怪不得被人嘲笑。 诸多外来修士也起身向师良玉行礼,随即又向姬瑶躬身拜下:“我等,见过先生。” 只是这样一来,辰宿众人便有些尴尬了。 终究还是放不下面子。 师良玉受了众人的礼,负手而立,面上虽仍旧噙着笑意,语气却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既来听讲学,为何还不拜见先生?” 一众辰宿长老和弟子哪怕心中还有几分不甘,此时也不敢出言反驳,向姬瑶俯首拜下:“见过先生。” 主位上,姬瑶淡淡看着这一切,并不在意辰宿弟子是何态度。师良玉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喧宾夺主之意,带着两名辰宿副执事坐在了下方。 随着姬瑶开口,原本如坐针毡的辰宿众人总算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片刻,他们便再顾不得心中几许不自在,竖起了耳朵,只怕漏听了一个字。 这场讲学比起上一场,关于阵道的经义又更深入一分,其中许多细节甚至是在场大多数阵修从前未曾知晓的。 但凡对阵道有所涉猎的修士,都能理解姬瑶如今所讲的一切于他们何其珍贵。 数名已入五境的辰宿长老愈听愈觉心惊,如今他们可以肯定,姬瑶一定继承了一个流传自上古,至少在基础上不曾缺失的阵法道统! 截天一战中,人族无数先贤大能陨落,许多道统典籍也因此佚失,即便传承下来的,也多有不全。 这样的道统,足以兴盛一个仙门,她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将其如数相授? 在场这些修士认真算来与她可没有什么关系,有的甚至还能称一句有仇,她难道都不在意么? 原本对姬瑶尚有芥蒂的辰宿弟子,此时心情堪称复杂,如此行事,称圣人之举也不为过。 那他们之前所为,是不是都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实在是个天大的误会。 不过觉得姬瑶愚蠢的修士也不在少数,若是他们能得这般道统,绝不会轻易外泄。不过她这么做,对他们而言只有好处,倒是不必多说提醒什么。 这世上有的人,即便受了恩情,也生不出多少感激。 一个时辰不算长,但也并不短,不过对于在场阵修而言,这一个时辰好像转瞬即逝。 当学舍中衍生出的阵纹消散之时,他们才猛然惊醒。 怎么没了?接下来呢? 除了寥寥几个还沉浸在玄妙之境的修士,其余人都抬起头看向姬瑶,俨然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但她显然不打算再继续。 也就是在这时,学舍内的灵气疯狂涌向盘膝而坐的五境修士,他正是辰宿长老。 “唐长老这是要突破了?!”感受到他身上攀升的气息,一众辰宿弟子不由现出意外之色。 少女喃喃道:“听说唐长老困在五境初期已有十余年,今日这场讲学,竟然让他寻到了突破之机……” “这只是巧合么?” “巧合多了,便不叫巧合了。” 师良玉温声开口,听她这般说,随侍在左右的两名辰宿副执事默然不语。 今日亲自听了讲学,才意识到姬瑶所讲义理是如何玄妙,即便以他们的阅历,也颇多收获。 没有人再觉得师良玉对姬瑶的礼待不该,她理应受此礼遇。 辰宿长老睁开眼,他体内灵力涌动,正不断吸收着灵气,要突破至五境中期,不过在数日之间。 站起身来,他郑重向姬瑶拜下:“今日因先生讲学,我才能得突破机缘。” 不同于方才的不情不愿,这一拜出自真心。 师良玉也抬起手,向姬瑶深深拜下:“老朽,代天下阵修,谢过陈道友传道。” 在遍阅九霄神域无数珍贵典籍的姬瑶看来,自己所讲的并非什么不可外传的高深法理,但对这些人族修士而言,却是足以让他们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的珍贵道统。 就算三跪五叩拜下的师尊,也多有藏私者,有几人能如她这般,在讲学中将道统轻易相授? 从这一刻起,他们中大多数人已然将姬瑶视作传道之师。 在师良玉躬身后,在场修士,无论是不是千秋学宫弟子,都随之俯首:“敬谢先生传道——”
第九十六章 千秋学宫, 古树依山而生,断崖料峭,自其上望去, 可将学宫之景尽收眼底。 丈余见方的山石被削平作桌案, 棋盘上黑白交错, 正斗得难分难解。 “我便知道你又在这里。”闻人明襄走上断崖,口中笑道。“这回你在此处枯坐了几日?” 跪坐在山石前的司徒银朱看着棋盘, 并未回头,只温声道:“与己对弈, 不算枯坐。” 闻人明襄在她面前坐下身:“自己同自己对弈有什么意思?你不是已经在这学宫中找到了可为敌手的人,怎么不去寻她?” 听了她这话, 司徒银朱叹了一声, 幽幽道:“若与她对弈, 我只怕不过几日,便要生了心魔。”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姬瑶。 闻人明襄闻言不由笑出声来,口中调侃道:“竟然还有人能影响你的心境, 我还以为你早已心如枯井, 再不起波澜了。” “我不过一介凡人, 又如何能做到全然不为外物所动?”对此,司徒银朱表现得很是坦然。 她看向闻人明襄:“你此时回学宫, 淮都城中的事, 想是告一段落了?” 闻人明襄点了点头:“自萧御入钦天后, 萧氏入局蚕食赵氏在淮都的势力,如此一来, 桓氏便也坐不住了。” 从前三大世族总是站在同样立场,闻人骁数次谋算打压都是屡屡不成, 此番萧氏却改换立场,令赵氏措手不及,被其掠取了不少利益。 见萧氏得了这样大好处,桓氏如何还坐得住,也顾不上所谓三大世族的情义,也要从赵氏口中咬下一块肥肉。 淮都大大小小的世族不论愿不愿意,都被牵扯进这场混战,数日间,淮都局势瞬息万变,直至今日才终于明朗。 而其中最大的输家,自然是赵氏。 不仅势力大损,让渡了利益后,还是没能保住赵权,既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 身为国君之女,闻人明襄的利益自然与自己的父亲一致,是以赵氏如此,当然也是她乐见的。 不过—— “君父从前数度出手,都未能分化三大世族,钦天究竟是如何令萧氏愿意改换立场的?” 萧氏入局就在萧御拜入钦天后,两件事联系起来,能鼓动萧氏的,便是钦天中人。 是姚静深与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要赵氏为淮河那场围杀付出代价?淮都众人都想知道这一点,但萧氏之中却未曾流传出分毫有关的消息。 “似乎是从陈稚入淮都开始,赵氏便处处不顺。”闻人明襄撑着下巴,“经淮河那场围杀,赵氏却是与她结下了死仇,也不知落到如今局面,他们会不会后悔。” 可惜便是后悔,也是晚了。 闻人明襄从棋奁中拣起一枚黑子把玩:“赵氏如今在淮都势力大损,便更不可能放弃对东境的控制。钦天那位封先生,怕是马上要有大麻烦了。” 要真正成为上虞东境武道之主,这场麻烦,封应许避不过,也不能避。 无论是武者还是修士,终究都是以实力为尊。 “你觉得他会赢吗?”闻人明襄又问。 司徒银朱回道:“我觉得她会赢。” 不是封应许,而是姬瑶。 “为什么?”闻人明襄动作一顿。 “大约是因为,我一直看不透她。”司徒银朱想了想,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闻人明襄垂眸:“是啊,我也不曾看透她。” 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何姬瑶肯将自己继承的阵法道统,于讲学中传示天下修士。 传闻她是自不思归中继承道统,但闻人王族这几日命臣下查探过不思归遗留之地,却未曾有所发现。 “银朱觉得,她是不惜外物的圣贤,还是别有图谋?”闻人明襄对上司徒银朱的目光,眼中已然没了笑意。 在闻人明襄看来,姬瑶如此行事,若非圣贤,便是有更大的谋算。 “或许两者皆不是呢?”司徒银朱含笑道。 “那你如何看?” 对于这个问题,司徒银朱反问:“这重要么?” 这话却让闻人明襄有些不解。 “何必费心去揣度她为何要这么做,便是知道了又如何。”司徒银朱落子在棋盘,不疾不徐道,“她既已这么做了,那么我们需要考虑的,便是此举将带来的结果。” 闻人明襄握着棋子,倏而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是我思虑太过。” 陈稚肯将道统传示天下修士,至少现在受益最大的便是千秋学宫弟子,而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未来都将成为上虞的肱骨之臣。 她所为,而今对上虞有利无弊,自己又何必非要清楚她心中所想。 不过—— “他日道统传及九州时,她或为天下阵修之师。”闻人明襄喟叹道,“这样的声名,着实令人心动。” 陈稚讲学之时,可曾考虑过这一点? 司徒银朱却道:“但除了她以外,这天下如何还会有修士将如此珍贵的道统传承示于天下人?” 看不见又摸不着的所谓声名,又怎么比得上切实的好处。 不只她们,如今淮都城中还有许多修士也在议论姬瑶,议论她在千秋学宫中的那两场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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