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闻人骁儿女中,天资修为最高的人。 闻人符离当然也在,不过远远见了姬瑶,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但见越重陵就在姬瑶身旁,他只能暂时歇下找麻烦的心思,只当没看见她。 如今这越氏匹夫颇受君父器重,便不好与他正面冲突。 姬瑶也没有上前拜见的意思,停在船舷处,她望向淮河水面:“就在此处吧。” 可正席并不在此,而在船头…… 船舷处站的都是伴驾的王宫护卫和身份差一等的闻人氏旁支族人等。 引路的侍女迟疑地看向越重陵,他只道:“那便将他们安排在这里。” 对姬瑶的态度可谓纵容。 船上诸事,闻人骁都交由越重陵负责,听他这样说,自无人敢怠慢,立时便有仆婢上前在船舷处置席,只是这番举动不免引来许多诧异目光。 在众人观望之际,只见闻人明襄主动迎上前来,向众人见过礼,又含笑对封应许道:“明襄祝封先生今日能旗开得胜。” 封应许连忙向她回礼:“那便借女公子吉言。” 便在他们寒暄之际,萧婥和桓氏家主终于出现在飞红台前,此时已是辰时五刻。 目光自王族楼船上扫过,萧婥的目光在萧御身上停留一瞬,又看向姬瑶,随即收回。 今日,萧氏和桓氏都是看客。 比斗于巳时开始,直到辰时七刻将至,远远传来一声凤鸟清唳,王族楼船上立刻有内侍高声呼道:“恭迎君上——” 一只身有数丈长的白隼自云端而来,闻人骁立于其上,身周跟随三五气息内敛的护卫。 鹰隼白羽如雪,在日光下镀上一层金色光辉,因其有凤凰血脉,生出纤长尾羽,身姿曼妙。 上虞王旗所绣,便是白色凤鸟,这也是闻人王族的徽记。 “我等,拜见君上——” 见白鸟现身,在场大大小小的楼船上,先后有人站起,即便是萧婥和桓氏家主,也都抬手向上方一礼。 无论如何,闻人骁在名义上为君,他们是臣。 船舷上,姚静深特意上前一步,挡在了姬瑶面前,叫旁人看不清她动作。 好在此时众人都抬头望向上方,也没有几人注意姬瑶,也就没发现她在国君面前动也不动的放肆行径。 白鸟巨大的翅翼自淮河上方划过,有遮天蔽日之感,闻人骁自上而下望去,修士五识敏锐,他轻易便发觉了赵氏楼船上空置的主位。 赵家家主还未到。 因为这一点,冕旒下,他的眼神略深了几分。 临近飞红台,白鸟盘旋而下,身形也逐渐缩小,最后安稳地落在王族楼船上,化作一只巴掌大的鸟雀,停在身后护卫肩上。 闻人骁抬步上前,落座主位后,才示意众人免礼,神情难辨喜怒。 到了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赵氏家主终于出现,他乘青蛟渡水,袍袖被风灌满,有超然物外之态。 接近飞红台时,青蛟破水而出,他站在蛟首之上,自高而下向闻人骁一礼,缓声道:“臣来晚了,君上见谅。” 举手投足,实在不见什么对国君的敬意。 闻人骁嘴角牵起冰冷弧度,并未发作,只淡淡道:“赵卿年老体衰,来得迟些也不足为奇。” 谁都听得他这话中不善之意,赵家家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君上知道就好。” 说罢,也不待他再说什么,便落座于赵氏楼船之上,飞红台周围气氛骤然紧张了许多。 萧氏与桓氏尚能安坐如常,其余大小世族却噤若寒蝉,王族与赵氏的争端,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王族楼船船舷,姚静深端坐于桌案后,见此情景,眼底闪过深思之色。 便在这时,其貌不扬的仆役快步上前,从袖中取出木匣,躬身将其高举过头顶,向封应许道:“奉我家主人之命,以此礼为封先生贺。” 话音落下,周围数道目光落在仆役身上,他低着头,木然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封应许皱起眉:“你家主人是谁?” 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为他奉礼,这未免太奇怪了些。 仆役语气毫无起伏道:“主人有命,先生打开便知。” 封应许伸手,却被姚静深按住了肩。 能令这仆役上得王族楼船的…… 他的神色有些沉:“许是有诈。” 封应许还是决心打开,不过听了姚静深提醒,他没有上手,而是以内劲掀开了木匣。 这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匣,匣中装了三件东西:一支金簪,一块玉佩,和一只草编的舴艋。
第九十八章 在看清匣内所盛之物的瞬间, 封应许脸色巨变,他意识到什么,上前几步向赵氏楼船上望去。 只见船头坐席上, 除了赵家家主和一众赵氏族人, 还有三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三个,封应许的故人。 席案正下首, 当中女子,姬瑶识得, 正是曾到过千秋学宫,代淮河二十四坊向姬瑶送来灵玉的莲生坊覃娘子。 而在她左手, 灰发老者一身粗褐短打, 此时满脸疲色, 佝偻着腰背,手脚都有沉重镣铐。 右手青年身形高大,作游侠打扮,方口阔面, 此时也为镣铐所缚, 动弹不得。 只从衣饰便可看出三人身份不高, 至少绝没有资格赵家家主同席而坐,但现在, 他们正是赵氏座上宾。 封应许少时便失了父母, 跟随游侠儿离了故土, 混迹市井,因此结识还是稚童的青年, 两人饥一顿饱一顿地长大,虽无血缘, 却也如至亲一般。 后来他在巧合之下入了武道,但无老师教导,胡乱摸索下险些留下暗伤,幸得老者指点,终于初窥刀法门径。虽然老者不曾正式收他为弟子,但在封应许心中,一直将他当做师尊敬重。 而覃娘子与封应许结识于微末时。那时她初入莲生坊,举步维艰,封应许也还未在武道上有所建树,穷得连三个大钱一葫芦的浊酒都喝不起,只能背着刀去干些看家护院或跑腿的活计。 武道修士需打熬筋骨,所食最好为大量含有灵气之物,但封应许连吃饱都难。直到结识覃娘子后,有她偷偷取来莲生坊中客人所剩的酒菜,在灵气滋养,封应许在武道上的进展方有突飞猛进之态。 所以他们,于封应许而言,都是极重要的亲故友人,赵氏遍查他的过往,最终将三人‘请’来此处。 虽同样为质,但覃娘子手脚却是自由的,未见有镣铐。 因为与其他两人不同,她是自愿前来。 此时她脸上正盛着如常笑意,似乎一点也不觉危险,与之身旁老者和游侠青年神色全然相反。 “封兄视你为知己,你却要助赵氏算计他,果真是风尘女子,薄情寡义,不堪为伍!”青年愤声对覃娘子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轻蔑。 覃娘子的出身在淮河不是秘密。她是上虞东境人士,因幼时家破,沦落风尘之地,只能以色侍人,也在摸爬滚打中练就了察言观色,逢迎讨好的本事。 后来得人指点入了武道门径,但因年岁已长,加之资质本就庸常,武道也就学得稀松平常,勉强护身罢了。 及至她入淮都,初时,淮河二十四坊并不怎么瞧得起这自东境来的风尘女子。 这二十四坊虽是乐坊,却并非风尘之地,坊中乐师舞姬不乏修士,自诩风雅,背后又各有靠山,当然不必以色侍人。 这也是覃娘子入莲生坊的原因。 以色侍人终不长久,她想要的更多。 十余年间,她从粗使婢女,到成为莲生坊主事,如今淮河二十四坊,隐隐有引她为首之势。 此时听青年叫破自己出身羞辱,覃娘子未曾有分毫变色,只掩唇笑道:“阁下说得是,如妾身这等人,从来都是谁给足了好处,便为谁办事。” 闻言,青年鄙弃地唾了她一声,不愿再同这等人说话。 自始至终,老者都沉默着,既没有指责覃娘子,也未曾对赵氏有谄媚之行。 便是这时,封应许向赵氏楼船看来,对上他的目光,青年双眼微亮:“封兄!” 一介武道宗师,还不够资格与赵家家主平等对话,侍立在其身旁的赵氏管事看向封应许,扬声问道:“不知封先生可收到我家主人的重礼?” 封应许面沉如水,死死盯着赵家家主,握紧了手中的刀,却不敢贸然动作。 不说赵氏楼船有多少防护禁制,如今在场的赵氏众人中,足有七名五境,更不知背后还有如何修为的大能隐匿。 何况救人比杀人难上太多,如今故人性命为其掌握,封应许不敢轻举妄动。便是六境大能,也没有把握能在这样的境况下将三人毫发无损地救下。 赵氏管事含笑又道:“这份厚礼,不知封先生可满意?若是愿意此时认输,日后,封先生便是我赵氏座上宾!” 比试将要开始,赵氏却要封应许认输,远远见了这一幕,在场众多世族都觉不解,封应许为国君招揽,又怎么可能依赵氏之言行事? 只有在近处的少数人注意到了封应许的异常,和赵氏楼船上本不该出现的三个人。 闻人明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赵氏竟然以封应许故人为质…… 即便是她,也听说过当日为了萍水相逢的柳复白,封应许也愿意豁出性命,何况是至交友人? 如此便麻烦了,若是他受了赵氏威胁,今日赵氏岂不是要得逞,王族颜面何存? 君父难道分毫没有察觉么? 不—— 闻人明襄瞳孔微缩,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君父,您早就……” 闻人骁没有回答,冕旒下的面容冷峻沉肃,不见半分温度。 闻人明襄立时便知,自己的猜测竟然没有错。 “为什么……” 君父既然察觉,为何不阻拦赵氏?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被闻人骁打断:“襄儿,你该清楚,要坐上王座,必须先有一颗足够冰冷的心。” 同样,封应许想登临高位,便必须先舍弃自己身上的负累。 东境的当权者不能是仁弱可欺之辈——在闻人骁看来,封应许的任侠意气,只可称为仁弱。 今日他能为三个旧友受赵氏威胁,那即便自己此番能阻拦,那来日呢? 若有半分疏忽令赵氏等世族抓住,封应许是否会因所谓意气情义,罔顾君王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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