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种种,理所应当。而他不能,也不应阻拦,否则,谁来在意小姐的心情呢? 武澎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元笑知道他是好心,回头笑着劝他:“不过是点小伤。你也知我在军中那会儿是怎样的光景,那会儿才是真的吃苦呢。比起来,小姐可真是菩萨般的心肠了。” 他说起这个,武澎心中竟更沉了。在军中那会儿,武澎其实也帮了他许多,但……也许还不够多。 毕竟那时,他与元笑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帮助他不过是出于道义罢了。看得见就帮,看不见也就算了。见人做得太过分就呵斥,不过分的其实也不会一一阻拦。 再加上他见到元笑的次数也不算多,算算其实也没帮过元笑多少。现在想想,元笑在军中吃过多少苦头,哪里是今日这么顿板子能够同日而语的。光是同僚将过失推到他身上,叫他代受军棍的事,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那可是四指粗的军棍,若是行刑够重,可是几十棍就能要人的性命。 如今想来,他在军中,本可以更多地护着他点儿的。他却并没有那样做。 而元笑这般笑意吟吟,竟仿佛从未意识到这一点,更不要说生出什么怨言。 到了今时今日,他倒是想帮他了,却又不能帮了。毕竟小姐也有自己的理由,他不能背主。何况他若背主,元笑恐怕正是第一个无法忍受的那个。 武澎站在原地,终究只是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道:“既是小姐之命,我确实无法插手。但若有旁的事,你开了口,我绝不会推辞。” “自然。”元笑笑着看他,毫不怀疑他的话,“我们可是两度同僚,算难得的缘分了。” 确实,当年同赴沙场,如今共事一主,他俩可谓一直都是同僚。 武澎看了眼这才扫了一半的院子,道:“你怕是要更快些了。这边荒院结了,有人住的院子还从未动过。如此看来,今日怕是也无法做完。” “无妨。”元笑手里的动作就没停过,“我抓紧些,今日再忍忍罚,明日怎么也该结了。” 武澎点了下头,转身离去,步履有些匆忙,也不知是急着去做什么。 很快,元笑就知道他是去做了什么了。 在打扫完最后一个荒院之后,元笑终于开始着手有人住的院子。 武澎的异能是五感敏锐,但实际上,纵使不特意打开五感,他的感觉也较常人敏锐许多。这让他平素喜静,住处挨着的也都是荒僻的院子。是以,在打扫过所有的荒院之后,元笑第一个找来的就是武澎的院子。 武澎是个孔武的男人,平日并不邋遢,却也称不上有多精致。所以,元笑怎么都没想到,他的院子……竟能有这样干净。 甚至不少地方还带着未干的水渍。 元笑无奈一笑,抬头看着武澎:“我以为你知道不能帮我。” “这是我自己住的院子,我当然喜欢住得干净,与你有何干系?”武澎将手里的抹布随手丢远,满脸的理所当然。 这可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元笑顿了顿,到底还是一笑,道:“多谢。” 说完,他仍旧将武澎的院子清扫了一遍。可那砖缝本就被擦得干净,屋内摆饰也都整洁如新,自然费不了他多少工夫。没多久,元笑就结束了工作,从里头出来了。 下一个,是元生的院子。 还没进院,就已经嗅到里头的皂角味儿了。 走进院里,果不其然,烟罗正带着元生擦墙,已经要做完了。 听得进院的动静,元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小的鼻子尖上还顶着皂角的泡沫。他瞅了元笑一眼,眸中隐有得意之色,却什么都没说,假装看不到元笑似的,昂着头又把视线转回去了。 非常精准地把“怎么,我想拾掇自己住的地方,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演了一遍。 元笑不由得颇为感激地一笑,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都做这种事。让无忧知道了,惹她生了气可怎么办。 元笑在徐慎之的院中也得到了类似的结果。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徐慎之本来就爱干净得吓人。他所住之处从来纤尘不染,也不知每日要打扫几回。在旁人看来,这甚至算得上是某种奇妙的病症了。 这么看来,也难为他能对元笑说出类似“瓶上薄灰都看不到为何要擦”一类的话了。 马厩也是同样。张平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来的风声,瞬间开了窍。待到元笑赶去的时候,原本仅仅还算整洁的马厩愣是让他拾掇得整整齐齐,连马草都给排了个顺序。 张平是个粗人。放在平时,他绝不会做这种事。 元笑嘴唇翕动了一下,顿了顿,对张平道:“多谢。” 没有人违背元无忧的命令,所有人都只是拾掇了下自己的住处,或是收了收自己本该负责的地方。 可到了晚上,元笑却意外地完成了整个宅子的打扫。原本,他今夜怎么着也得再挨一顿罚的。 最长舒一口气的居然是张平。他挥了挥手,满面红光地“呀吼——”了一声,就跑回家陪媳妇儿去了。 这破班,谁爱加谁加,他是不用加了! 元笑也得以在夜深前回到住处,趴在床上,忍着伤口的疼,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带伤劳累了整整一日,身后的伤口被反复拉扯,让他疼得连头脑都有些昏沉。 无忧的气消了吗? 如果能消一点就好了。 在那份沉沉的苦痛之中,他这样想着。
第75章 元笑并没有任何异能。 是的, 他曾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应对异能者也不落下风,积累了厚厚的军功。可那全都仰仗于他顶尖的武学天赋,以及比天赋更加顶尖的苦练勤学。 他是没有任何异能的。 所以, 理论上讲, 他绝不会如武澎一般能够听到什么细微的声音, 或是嗅到什么细微的气味才是。 但实际上,他却于午夜深眠之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只因为听到了一点细小的声音。 他听到了元无忧的声音……好像很不舒服。 就那么一点不适的嘤咛, 于元笑而言却清晰得像是一道重鼓,一下子就将他自沉睡之中震了出来。 无忧……生病了吗? 他顿时起身, 扯得身上的伤一阵剧痛, 让他不由得踉跄了一下。他却也没停下缓缓, 动作不停,伸手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隔着推开的缝隙, 他见元无忧正站在院里,趴在院中的桃花树上, 额头顶着树干,轻轻地哼哼, 听起来很不舒服。 秋日的夜里,她只穿了一件单衣, 赤着脚踩在花园的泥土里。秋夜的风这么冷, 泥土里又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尖利的石子……元笑想都没想,顿时打开门,跑了过去。 “小姐, ”他站在她的身边, 微微弯腰, 轻声唤她,“请容属下送您回房。” 元无忧听得动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了他的脸,她顿时皱起眉头,腾出一只手来,胡乱推了他一把,道:“滚开!”很不高兴的样子。 有些微的酒气从她的身上飘了出来。 无忧……喝酒了吗? 元无忧不能喝酒。十岁那年,她顽皮成性,从师父的地窖偷了酒来,也就捧着坛子喝了两口,脸颊就酡红一片,人也变得不甚清楚,吓得元沧澜和元笑以为她是因酒中毒,一路轻功奔下山去寻了大夫,好一番鸡飞狗跳,最后才知道人没事。 后面,元沧澜是怎么冷着脸教训元无忧,元无忧是如何耍赖甚至反过来发脾气,元笑又是怎么滴水不漏地护着她,就都是后话了。 反正,元无忧就因为这两口酒,神志不清到了第二天早上,又头痛欲裂了一整天。两口酒喝出宿醉,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见她喝了酒,元笑更加担心。 怎么会喝酒呢?她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喝了一定会很难受的。 那为何会喝呢?是因为……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难道是因为……他而不高兴吗…… 元笑垂下头,心里难受,人却不敢离她半步。无忧喝了酒,是站都站不稳的,可别摔到了哪儿。 “小姐,请先回房吧,外头风凉。”他说着,见她赤着双脚,又跪下身,拿手垫在她的脚下,示意她踩他的手,“您当心,别伤了脚。” “走开!”元无忧却一点也不领他的情,反倒越发烦他,一脚踢到了他的胸口上,“走开!不许烦我!” 她这一脚的力道极重,元笑不敢和她对力,顺势被她踢倒,身后的伤处便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上。 怎么形容这一下呢……就像是在他的伤处上狠狠来了两锤子,叫元笑疼得一个激灵,浑身猛地一颤,好险没叫出声来。 他些微缓了缓,知道无忧烦他,便忍着疼轻声请示:“小姐,可允下属将徐大人请来照——” 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脚。 元无忧神智朦胧,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踢了哪儿,只知道他真的很讨厌,很让人讨厌,真的真的很让人讨厌。 全世界最让人讨厌! 最讨厌! “住嘴。”她皱着眉头,“谁允你多事?” 元笑便不敢多话了。 元无忧烦他烦得很,不想在他旁边待着了,就扶着树,想跑到别处去。 可她的头昏沉得很,人站也站不稳,才走了几步路,就险些摔到地上去。好在元笑哪里会放她一个人,一直跟在她的后面,伸手就托住了她。 见他碰自己,元无忧就更烦了,一把推开他,一意孤行地又要往远离他的地方走。 元笑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只能在她的身侧跟着。他知道她不想见他,竭力不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却也不敢离她太远,还得用心提防着她落脚的地方,细致地提前给她扫去了好几块碎石。 元无忧就这么绕着院中的花园转了半圈,忽然哼了一声,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 花园中的泥土柔软,到底还是藏了石子,无法被元笑看到。石子的边缘锋利,硬是在元无忧的脚趾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小姐!”元笑瞬间赶到她的身边,跪下身去看她的伤口,眉头皱得紧紧的,暗恨自己没能看到泥下的碎石。 虽然他其实根本也不可能看到。 “呜……”元无忧觉得脚疼,瘪起嘴,哼唧了一声。 “小姐……”元笑更觉得心疼,低着声音,“小姐若不愿回房,还请穿了鞋子再出来逛,您看可好?”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哄她,不如说……简直像是在哀求了。 元无忧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斥道:“关你何事?我要怎样,是你能管的吗?” “属下不敢。”元笑忙道,又低声求她,“只是,护得主子周全是属下职责所在。小姐若不愿着鞋……可否踩在属下身上,或坐在属下背上,由属下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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