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开始就知道, 毁了镇四海的是谁。”元无忧开口, “你给我戴了十年的手镯, 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抑制我的‘创造’。你是怕我再次失控,无法收拾。” 元无忧看着李衎:“当年的事……你一开始就知道。” 李衎爽快地点了头。 “圣上!”元笑惊声阻止。 此前, 他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元无忧的身侧,恪守规矩, 一言不发,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于此处。 唯有此时, 他骤然开口,惊急异常。 “哎呀, 她都猜到了嘛。也很难猜不到。”李衎两手一摊, 一脸无辜,“你也不能瞒她一辈子嘛。” “……元笑不明白圣上所言,当年——” “元笑, ”李衎缓声打断了他, “无忧也二十有二了, 早已不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了。 “她是大人了,她的事,也该以她的意愿为先了。 “你看她的样子,她是更愿意得知真相,还是愿意就这样误解和伤害在意的人,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呢?” 李衎看着他:“元笑,你不能代替无忧做决定。她有她自己的决定。” “……我。”元笑紧张地看着元无忧,显然很担心她的情绪。见她始终无甚表情,他又垂下了眼睛,一时仍有些不知所措。 他张了张嘴,像是仍旧试图坚持的,却到底没有出声了。不是不想,而是显然,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了。 元无忧沉默了一会儿。 如今,她总算从他人口中确认了真相,不再仅仅是自己的猜测了。 哪怕早已猜到了真相,仍旧不是没有冲击。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居然很愤怒:“你早知道不是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说:“你早知道不是他,为什么没有保护他!” “圣上做了许多,”元笑连忙开口,“照顾属下许多。” “你那么大的本事,连护着一个奴籍都做不到吗?要让他留在军中吃那么多苦头。” “圣上早提出要调走属下,是属下自愿留在军中的。”元笑跟着解释。 “你那么大的本事,就不能直接告诉我,让我自己担下自己的事吗?!”元无忧一把拉住了李衎的衣领。 她是在迁怒。 她这样更显卑劣。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责怪她。 李衎看着她,神色竟十分柔软。 “因为大家都想保护你。” 他说:“因为无忧真的很重要。” * “……说来,你为什么要塞我一支军队?” “啊,秘密。还不能说。” …… 流星锤捶裂了墙面。 * 世间万物,都是有其“常理”存在的。 就像日头从东方升向西方落,河水从高处往低处流,山峦有棱角,天地两分不合。 就像陈婉清是一个极致高傲的人,高傲而聪明,纵使有所执着,也永远都是国公府的高门小姐,绝不会做什么过分离谱的蠢事。 所以,一直到真的冲进了青楼,武澎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婉清换了身平民女子的衣服,任青楼鸨母鲜红的指甲爱怜地轻轻捏她嫩得出水的小脸蛋,每一下都像是在捏万两黄金。 “真就……家道中落?”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样的馅饼会砸到自己头上。这么水嫩漂亮的大家闺秀,居然要落到自己这么个小小的青楼里。 武澎推开门的时候,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挟着的也不知是焦急还是愤怒。 陈婉清却连看都没往声音那处看上一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在她看来当是卑贱无比的青楼鸨母掐她的脸。 武澎的脸都青了。 他一把打开了鸨母的手,而后拉过陈婉清的手腕,就这么拽着她,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一直到走出了青楼,再没了那股闷人的脂粉气,他的头脑才总算清醒了些。 “放手!”陈婉清挣扎了一路,却像是被镣铐锁了腕子,真是一点也挣脱不开。直到武澎清醒了头脑,自己把手松开了,她才总算得了自由。 “武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陈婉清揉着发红的手腕,抬眼看着武澎,一脸挑衅,再没了那惯常温柔如水的模样,“没别的营生可做,赶来强抢女子了?” “这话是我要问你。”武澎猛地转身看她。他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克制,讲话却仍旧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工夫,青楼的护卫已经追了出来,却被武澎一把甩到了墙上,连看都没被看上一眼。后头的人见了前面的惨状,便顿时不敢向前了。 “做什么?”陈婉清仍旧高傲地昂着脖颈,说出的话却称得上是令人费解,“不是武公子亲口断言我‘不知廉耻’的吗?既是‘不知廉耻’,委身青楼又有何稀奇?” “你……你……”武澎“你”了半天,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婉清这话一出,此时此刻,武澎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满脑子都是“不敢相信”。 他甚至疑心面前的陈婉清是否已经换了一个人,可能只是长得很像的其他人,又可能是被谁攫取了精神,换了个魂进去。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解释她为何会以风尘女子的身份自愿出现在青楼,又说出了这样……这样与他赌气的话。 因为他说她“不知廉耻”,她就一大早跑来元宅放了狠话,然后真的自愿跑去了青楼? 他一直听着动静,听得不妙便追了出来,却直到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 她…… 她不可能这样。 她是再骄傲不过的高门嫡女,他所说的话算得上是什么?对她而言,他不过是一个玩物,一介下人。被他所冒犯,她只会下令打杀罢了,怎么可能如此自降身份,做出这种……简直是恋人之间赌气的事。 她又不是他的恋人……哪怕过往,他也不过只是她的玩物。 你不可能因一个玩物而做出这样的事。 高傲的陈婉清本身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武澎愣了很久,愣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陈婉清的征服欲,甚至是大过了她的骄傲的。 又或者正是因为太过骄傲,才促成了如此强的征服欲,让她可以自降身份,不顾一切? 现在是闯入了青楼,至少还懂得让他知晓,没有造成什么后果。那日后呢?她若再以自己为要挟,是否会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行径,真的将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 一个无法被陈婉清大小姐征服的男人,就真的这样有价值吗? 武澎几乎要埋头苦笑了。 他却终于无法再对抗陈婉清了。 算了。那就算了吧。 算了。 他是男人,就由他妥协一步吧。 她是被惯坏了的小姐,永远都无法懂得这世界为何会不随她的心意而走。与其让她执着至此,永远不懂得放弃,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不如就让他妥协一步,姑且再满足她一次。等她再次得手,知道武澎并不是什么高岭之花,她也就失去兴趣了。 不过是非要再次得到一个玩物,就给她玩玩又如何呢。 这一次,他就从头到尾保持清醒,保护好自己就是了。他不会浪费小姐再次给予他的生命,除此之外,不过是些身体上的苦痛,再加上些被玩弄真心的痛楚,忍忍就是了。 只要他始终维持清醒,后者其实也并不激烈。 只要忍耐一下,等待她再次失去兴致就好了。 只要不再动心,就不过只是些身体上的折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武澎垂下了眼睛,终于失去了力气。 “知道了。”他开口,“不过就是想与我一起。随你就是了。” “……什么?”陈婉清还准备着无数夹枪带炮的话要说呢,怎么都没能料想到这样的转折,“什么意思?” 她努力了几个月,他就像块硬石头,连一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 如今她才激了他一句,他为何忽然就妥协了? “不是此意吗?那就罢了。”武澎转身。 “诶!”陈婉清一把抓住了他。 她轻轻“哼”了一声,忍着自己还没发完的脾气,下巴一昂,神色倨傲:“既然你这样说,那本小姐就屈尊降贵,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你收入府中就是了。” “我仍会待在元宅。”武澎平静道。 “你!”陈婉清眉头一扬,艰难地忍了忍,又把脾气压了下去。 她陈婉清几时对人如此退让过。 好在他还算有点识得抬举,到底再次被她收入了手中。 虽然不知他为何忽然妥协……但他确实一直都喜欢好脾气的女人。他若那么喜欢,她就一直做成那个样子就是了。左右也不算什么大事。 反正他都妥协了,和他生气又有什么意思。陈婉清按下了心中的雀跃,在心里也嘴硬地想道。 她敛下脾气,飞快地拾回了几分温柔似水的模样:“也好。那明日,我邀你一同品茶,可好?”他绝不会邀她,那她就只能主动一点了。 武澎知道她的意思。“品茶”,常常是无数种暗示的一种,指向的都是同一个含义:她想要玩弄他了,她想要玩那些让他痛苦而给她快乐的“游戏”了。 他沉默了一下。 他说:“好。”
第92章 元无忧无法睡着。 实际上, 自从猜到了当年的事,她就一刻也未能睡好过,最多不过是勉强休息,找回些体力。 这一夜, 她干脆是一刻也睡不着了。 她透过窗弦, 看着窗外的月亮, 一直看到了不知几更天。 白日里,她与李衎问清了当年的事, 在元笑徒劳的阻止中, 得到了完整的答案。 “师父是如何昏迷的?” “你师父是异能者,能力是异能无效。他为了阻止你, 力竭失去了意识。”李衎看着她, 脸上丝毫也没有什么告诉她难言事实的沉重, “看开点嘛。多亏他阻止了你,否则, 你的能力真扩散了出去,可就不止这点麻烦了。若是真的扩散了出去……啧啧, 不敢想,但是你必定能史书留名了——千古罪人之名。” “那时, 我杀人了吗?” “没有。人都及时赶下山了。”四海庙坐落在山上。 “做过这样的事,亏你没急着再找个手镯给我带上。”元无忧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已经不必了。”李衎一笑。他不过比她大上两岁, 这个笑容竟带上了些如同长辈般欣慰, 好像已经等待此时很久了:“你可真的已经长大了。在那个吃人的村子里,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尚且没有失控,日后想必也不会轻易失控了。” 确实, 那日, 徐慎之、烟罗, 所有重要的人都在她的面前倒下,元笑也凶多吉少。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同样被激出了此前未曾意识到的异能,却丝毫也没有失控,反倒冷静地控制着才觉察到的能力,问出了元笑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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