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豆的烛灯下,方遥单手托腮,看着面前的男子低着头为她包扎手指,纱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包得像个小粽子。 为了这点伤口大动干戈,方遥甚至有点怀疑,再过半个时辰,这伤口就自己愈合了。 方遥并未拒绝他的折腾,端详面前男人紧张的神色,若有所思地开口问:“谢听,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谢听手上动作不停,把最后剩的一截纱布系成蝴蝶结,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当然不认识,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 方遥总觉得他似乎对自己太好了些。 亦或是,他对每一个病人都这么好?留她住宿?给她做饭?亲手包扎伤口? “以后不要择药了,我来做。” 谢听看着她瓷白漂亮的手指上平白多了个伤痕,心下郁闷极了。 毒蛇都未能伤她,却被草茎上的刺给划伤。 更是责怪自己,就不该让她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 “只是意外,择药这点小事我能做的。” 方遥微微垂眸,她的手指已经被包好,谢大夫怎么还抓着她的手不放? 心头划过一道异样的感觉,抽回自己的手,随即起身清声道:“……已经很晚了,我去歇息了。” 步履有些匆忙,没注意到谢大夫给她包扎的纱布也太丑了些。 …… 【📢作者有话说】 快过节了有些忙,别嫌弃我短小qwq 明后天就能吃上荤菜了。 ——
第78章 丢失的那三年(四) ◎此计无耻,但他犹死无悔。◎ 此后, 方遥真的在谢听家中尽职地做起了帮工,每日同他上山采药,回来后谢听择药,她帮着晾晒打打下手, 将草药研磨成药粉, 或是熬制成丹丸, 拿去镇上换些银钱。 春去秋来, 半年的时间一晃而逝。 这日,他二人采药归来,还未进院门就看到有村民在门口等待,远远地迎上来。 “谢大夫, 我家老夫人旧疾又复发了, 请您过去瞧一瞧。”村民的语气焦灼又恭谨。 谢听没吭声, 看向身边的方遥, 后者主动伸手拿过他背后的药篓:“救人要紧,你快去罢, 我去晒药。” “……” 谢听无奈,这半年来,他靠着那些手札笔记,都快成这镇里的半个真大夫了,方遥对他还是客气疏淡,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你在家等我, 我去去就来。” 在她心中那个与人为善, 济世为民的谢大夫形象不能崩, 谢听只好拎起药匣, 跟着那村民匆匆进城了。 方遥把采回来的草药简单归类后, 铺在院外的晒药架上,打算趁着日头好,将它们全部晒干,方便储存。 将药草全部铺进晒药架后,方遥抬起头,不经意地看到东边远处的那片花田。 那花田便是谢听救回自己的地方,后来他总是带她去西边的山头采药,但是花田的另一边,他们却好像从未去过。 方遥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对那片一望无际的花田产生了好奇。 这半年来,官府未有关于她家人的消息传来,方遥不禁想,她或许根本就不是生活在这附近城镇里的人,她的家在更远的地方? 在花田的那头,是不是还有别的村落,或许能打听到有关她身世的消息? 尽管谢听嘱咐过不让她乱跑,可是这一刻,她怎么都按捺不住想穿过花田去看一看的冲动。 方遥放下手中的笊篱,锁好院门,转身朝花田的方向走去。 如今已经是秋末时分,花田里的花依旧开的正盛,这些花的花期似乎很长,从初春到秋末,竟然一直都没有枯萎过。 方遥沿着花田里的小路,脚步不停地一直走。走了半个多时辰,花田仍旧看不见尽头。 忽然间一阵微风袭来,周遭的花茎被吹得轻轻歪倒一旁,方遥发觉到了什么,倏地停住了脚步。 她微微睁大了眼眸,明明是同一片草地,而在三尺之外的花田茎秆却似无风般静止,纹丝不动。 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界线,把同一片花田隔开成了两个界域。 “阿遥……” 方遥应声回头,熟悉清逸的身影正朝她走来,眉眼一如既往的柔和:“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谢听,这里的草地不太对劲……” 方遥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着那条看不见的分界线,回过头来时却发现远处的花田已然恢复了正常,随风轻轻摇摆,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哪里不对劲?”谢听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对。 方遥蹙眉,难道是她眼花了? “我们走得太远了,回去罢。”谢听的嗓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方遥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 “花田的另一端还有其他村镇吗?” “没有,再往那边去是荒山,什么都没有。” 方遥垂眸抿唇,荒山吗? 谢听温声:“如果你想去,我陪你去看看。” 方遥想了想,摇头:“算了,我只是有些好奇。” 谢听放缓脚步,回家途中,他面上不显,神念里已经把花妖翻来覆去骂得狗血淋头。 [你的幻境是纸糊的吗?这都能露出破绽来?要是坏我好事,直接把你这幻境给砸了!] [谁知道她会跑那么远的地方,那里本来就是幻境边界了,]花妖自知理亏,小声辩解:[再说,我不是及时补救了嘛,她看样子也没起疑嘛。] 它确实偷了点懒,在幻境边缘处没有做到全然拟真,但它在发现方遥正在往幻境边界处走时,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谢听,好在赶上了,方遥若是再往前走三步,就会触碰到幻境屏障,别称空气墙。 虽然方遥看着的确没起疑,骂了花妖一顿的谢听,心里的石头仍旧没有落地。 晌午,二人相对坐着用饭。 谢听心不在焉地喝下一口汤,旁敲侧击地问:“阿遥,如果一直找不到你的家人……” 方遥托碗的手微微顿住,抬起清润的眼眸。 “我是说如果……”谢听话音停顿了下,眸光暗昧,“我们这样一起生活,不好么?” “……” 面对这个问题,方遥没有立刻回答,认真低眉思索。 其实跟他生活在这里的半年,她过得很舒心惬意,他人很好,总是很有耐心,几乎将她每一句话放在心上,俩人从未吵过一次假,拌过一次嘴。 可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仿佛是飘进溪水中的落花,不知由来不知归处,随着水涨水落,她更想做一条小溪里的鱼,可以自己把控方向。 方遥垂下眼眸,避开谢听的视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明天我再去官府问一问。” 已经半年了,应该有消息了。 所以与他相处半年,阿遥仍是没有放弃想回家的念头,谢听薄唇轻抿,勉强笑了下:“好。” 方遥发现她对谢大夫的情绪,总是会没由来的复杂很多。 比如此刻,她看到他眼底涌现的失落,心里亦有些许淡淡的酸涩弥漫。 她不确定这些情绪是什么。 如果能找回她的身世、她家人和她的记忆,她可能会给他更明确的答案。 谢听看着她起身收拾碗筷走去后院,一时沉默无言。 “……” 阿遥总是保持清醒,极少感情用事,亦是很难动情。有时又很执拗,她执意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就算是消抹了她的记忆,也没法改变她的性子。 [半年了,我的妖王。] 花妖欠嗖嗖的语气不无嘲讽:[除了借着包扎那回,拉了拉人家小手,照这样下去,十年能够你用啊?一百年你都追不上。] [闭嘴。] 谢听被戳到痛处,唇角难看地紧绷。 他起身收拾桌上余下的碗盘,拿去后院时,眸光不经意地扫过方遥晾晒的药草架。 他顿住脚步,走近查看。 这是他今早采回来的药草,其中刺鳞果和红莲子两味草药长得很相似,都是嫩绿的枝干,椭圆叶片上坠着深红色的小果子,被方遥不小心混晒在了一起。 这两味药外表相似,功效却全然不同。 发现谢听一直在盯着笸箩里的刺鳞果看,他神念里的花妖跳脚起来。 [不是吧,你想用刺鳞果给阿遥下药催/情?] 花妖本来就是草木所化,天然就懂得些药草特性,它知道这种刺鳞果煎水服下后,催/情的功效很强。 [这种老掉牙又下作的手段,妖都不屑用!] 花妖虽嘴贱,可观察了他们半年多,也不想看到谢听被急昏头脑,功亏一篑,劝说他道:[你要想贪一时之欢,用它无妨,可你都用百年修为换得与她十年幻境,定然也不是图一时欢愉……] [阿遥心气高,你若使这下作手段,等药效过后,你就完蛋啦!] 谢听抬手摩挲着那刺鳞果,眉眼微动,他怎么可能对阿遥下药? 他想到了另一计,虽然也很无耻,但若能成功,他犹死无悔。 …… 翌日,晨光破雾,清雅的院落里一地金灿朝辉。 按理说,平时这个时辰,谢听早就已经起床,可是今日,方遥迟迟不见他的人影,于是来到谢听的屋前,敲了敲门。 “进。”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哑。 方遥推门走进去,看到他倚坐在床头,腿上盖着被子,如墨青丝披在肩后,仿佛刚从榻上撑坐起身来。 她刚想开口问今日还上山采药么,发现他眉眼恹恹,冷白的面颊上浮现不自然的绯色。 “谢听,你是不是病了?” 床榻上的男子屈起修长的指节抵着鼻间,掩唇清咳了两声,哑声道:“许是昨天夜里风大,门窗未关紧,受了些风寒。” 方遥走近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掌心的温度烫手,她蹙眉道:“……你发烧了,很烫。” “无事,喝些驱寒的汤药便能好……” 谢听轻抬眼眸,连眼角那颗漂亮的朱红泪痣都因为染病而黯淡许多:“院子里第三排晒药架的第二层是红莲子,可散风驱寒,阿遥可否取些帮我煎碗药汤?” “我这就去。” 方遥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帮他煎药。 这半年来,都是谢听照料她许多,如今他染风寒倒下了,方遥义无所辞地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她将药草置于锅中,一瞬不瞬地盯着煎药砂锅,待汤水沸腾煮开,遂把汤药仔细倒入碗中,趁热端去了谢听的榻边。 眼见他把那一碗汤药缓缓喝光,方遥陪侍他榻边,过了一会儿,问:“可有好些?” 话音方落,谢听倏地双手攥紧被角,胸膛起伏着,低声喘/息,睫羽情不自禁地轻颤,脸颊上的绯意更浓。 “阿,阿遥,为何我,如此难受……”谢听眼尾发红,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晦色,整个人的身体一反常态地紧绷,仿佛在抵抗隐忍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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