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滴滴,全是她与他的回忆。此生只要有香在,就不会忘记那个人。是彼此知心,同生共死的人,是承诺过互许终身,永不分离的人。爱与伤害,如此胶结,哪个可以不顾,哪个必须割舍? 指尖微抖,点出四溅的细小星芒,瞬间将香雾收敛于无形。 莲生闭目昂首,凝神许久,猛然睁开双眼。 等什么等?去找他说个明白。若他有半分不妥,便狠狠揍他一顿,从此一拍两散。在这里自伤自怜,又有何益,人生最浪费的就是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神。 心智一清,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行到前日与李重耳分手处。寒风依旧,人去岸空,低头却见岸边积雪异常凌乱,深深浅浅的足印掀出枯草深处的黑泥,历经两夜严寒,冻成各种怪异形状。 这冰湖人迹罕至,哪来这么多杂乱足印? 莲生心头一紧,俯身细看,果然是数个不同的鞋履印迹,有草鞋,快靴,朝靴,抬头更望见附近接连几处冰洞,半个湖面的冰层都从这里生出裂隙,碎得乱七八糟,无数冰块飘浮岸边,冻硬的烂泥中还有爬动的痕迹。 莲生整个人似乎被一只巨手攫紧,疼得蓦然一缩。 前夜与李重耳反目,她骑着瑶光离开,此地只剩李重耳孤身一人,他……出了什么事么? “莲生姑娘?” 莲生蓦然回头。 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方巾青袍,披一领灰鼠皮袄,络腮胡须,额角还贴了一帖膏药,正满脸堆笑地望向她。身后跟了几个壮汉,打扮不一,但个个睁圆了眼睛,虎视眈眈地打量莲生。 “你们……什么人?”莲生警觉地倒退一步。 几个壮汉狰狞一笑,更加紧密地围拢。 一阵喧攘,扰乱湖边静寂。 数只受惊的寒鸦腾空而起,呱呱啼鸣,越来越远。渺渺晨雾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清冷阳光照耀着空无一人的湖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莲生醒转的时候,眼前仍是一片金星乱冒。 脑后被重击之处,痛得厉害,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抚摸,却是全然动弹不得。微一凝神,猛然发现手脚都被绑缚,四周半明半暗,光线诡异,是被黑布蒙了双眼,连嘴巴也被牢牢塞住。 这是……哪里?被什么人袭击了? “……瞧那小贼就范不就范。”身边猛然响起一个粗砺声音,惊得莲生一颤,那声音连吼带笑,内中阴毒之意,令人遍体生寒:“给他三天时间,不,两天!不如约前往,便宰了他的心上人!”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只写书信不成,须要有她的血手印,方能取信。” “这容易,割一刀,按个手印。” 顿时有人上前,粗暴地扯起莲生绑在背后的双手。莲生身经战阵,本已不在乎寻常刀伤,然而此时身不能动,目不能视,全然处于任人宰割之境,如此凶险,前所未有,霎时间掌心全是冷汗。 “使不得!”那低沉声音急忙阻拦:“这女子绝不能有伤损,只要擒住小贼,还要好好放她回去。” “真稀罕,入我山寨的娘们儿,还是头一回有好端端回去的。”那粗砺的声音笑道:“也罢,容易得很,恰好用到周小龙。” 这熟悉的名字,登时令莲生一惊。未及仔细思索,身旁已经传唤下去,顷刻间便有人应召前来:“大王!……” 粗哑蛮横的声音,响在莲生耳中,无异于响了个惊雷。 正是那日城南官道上,见莲生上前查问李可儿的去路,凶横地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的那个声音! 全城通缉的周小龙,就在莲生身前! 他唤室中人为大王,那么掳来莲生的人,多半便是五阴寨的贼首。此时身在何处,难道便是五阴寨?听他们的对话,似是要以莲生为要挟,擒拿一个人,那人以莲生为心上人,听起来分明便是…… 脑中正在焦急思量,耳边已听得风声飒飒,扑地一声轻响。莲生虽然女身全无武功,但是耳力目力,始终都在,立即便知是有人挥动兵刃,刺入一具肉身。 那周小龙的声音,短促地哼了一声:“大……” 轰地一声大响,壮硕身体倒在莲生身旁。 半声呼叫,余音犹在,内中蕴涵的惊惶,骇异,不解,绝望,昭然回响耳边。 “哈哈哈,代我回禀主上,后患已除,我用了简单的法子,确保他不被人发现。”那粗砺声音桀桀怪笑,高声喝道:“用他的血,快。” 莲生只觉双手再次被人提起,任她拼命挣扎也无法挣脱,瞬间只觉手心一片可怖的濡湿,是被人硬生生按进一片血泊里,又有一张干燥粗糙的草纸按上她的手掌,以那掌心鲜血,印下她的手印。 “如此便好。接下来严加看管就是。”那低沉语声愈发压低,几不可闻:“大王务必小心,万万不可以碰她。” 那粗砺的语声大笑起来:“不碰就不碰,要这样再三唠叨?只要能取那小贼性命,区区女色,忍忍何妨。我又不是没见过肤白貌美的……” 语声未歇,人已走近,浓烈的汗臭和酒气扑面而来,莲生恶心难耐,挣扎着向后退去,却只觉头皮剧痛,是被人揪住发髻,向后一扯,整张脸不受控制地,仰起在空中。 那人只说的一半的话,就此咽在喉咙。 顿了一顿,方低声道:“如此肤白貌美的雏儿,我倒没见过……” 莲生眼前一花,蒙眼黑布已被扯去,白茫茫的光亮刺得双目迸泪,好一阵视线模糊。努力眨动双眼,只见身处一座高大厅堂,四周松油火把高燃,立着几条壮汉,一张阴冷无比的面孔就在面前咫尺,一双泛着酒意的眼眸,红彤彤凝视着她的面容。 “大王!”那低沉的声音急切近前,原来便是在湖边率众擒拿莲生的中年书生。此时已经没了额角的膏药,络腮胡须也已不见,露出干瘦灰黄的真面目,颌下三撇鼠须,急得乱抖: “怎可以与她照面,日后放她下山,必有麻烦!” “哪还有什么日后,哪还有什么下山?” 那大王只盯紧莲生面庞,口中阴森冷笑,一字字迸出牙关:“这等容貌,便是做梦也没想过。压寨夫人,就是你了,马上押去后堂!” “大王,绝对不可碰她!有了她才能取那小贼的性命,难道不是大王的夙愿吗?大王,主上的命令,岂可违犯,那些不听话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那大王默不作声,盯着莲生凝视良久,方舔舔嘴唇,长身而起,恨恨将她甩回地上: “……也罢,且忍耐几日。” 莲生的心中,焦虑已极,想要开口质问,周旋,苦于嘴巴被牢牢塞住,只能唔唔低呼。二人毫无与她交流的意思,各自转身,一叠声地传令下去: “带去柴房,严加看管。来人,去韶王府送信。城西老磨坊安排陷阱,迎鱼儿上钩!” —————— “莲生,莲生……” “殿下?” 姬守婵自半睡半醒中惊跳而起,奔到榻前掀开帷帐,探向李重耳身边。清晨微光里,只见这少年神情苦痛,面颊肌肉扭曲,双手向空中乱抓,牙关中迸出断断续续的词句: “别走,回来!……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么么哒~
第147章 绑架勒索 ◎这个女人,终将害死他。◎ 姬守婵跪在榻边,按下他的手臂,为他重新盖好锦衾,抱紧他的腰身。隔着厚厚的衾被,依然能感受到那躯体的颤动,双臂在她怀里奋力挣扎,像是与一个看不见的恶魔殊死搏杀。 四天了,始终如此。高热不退,饮食不进,只在榻上昏睡,时时惊跳起来,喊些呓语,唤一个人的名字。 四天前,他彻夜未归,黎明时分才纵马回府,一进府门便从碧玉骢背上一头栽倒,摔在地上,被慌张的侍从们抬回卧房。姬守婵与众宫人为他解衣就榻,手指一触他的肌肤,几个宫人均尖叫了一声。 冰寒刺骨,湿冷,僵硬,整个人像是一块万古玄冰雕就的冰人。赶来的太医说,是冻伤,已然经过急救,应无大碍,但要发几天高热,方能散尽体内寒毒。 那一夜,他经历了什么? 断断续续的呓语,急切的,苦痛的一声声哀求:“莲生,莲生,别走,回来……” 平素健壮,强悍,生机勃发如盛夏朝阳一般的韶王殿下,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姬守婵面前承受伤痛的折磨。几乎每一次,都是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夜夜守在外厢,姬守婵已经从他的梦呓中熟知这个人的存在,或喜悦,或惆怅,或哀切,一声声唤的都是这个名字。 那……是个什么人? 自己福薄缘浅,眼看着今生已经没有希望拥有他。只要能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快乐安康,也就心满意足。然而有福分拥有他的那个人,会令他快乐安康吗?如此不懂得珍惜他,不爱护他,伤害他,践踏他,令这个纯真热诚的少年,如此陷身苦海…… “莲生……莲生……” 榻上的李重耳,已经渐渐安静,然而口中呓语不绝,如一记记利刃,剜割着姬守婵的心。忍不住满眶的泪水,索性掩面起身,奔出屋门。 门外阴云蔽日,呼啸的寒风夹着细碎尘沙,横扫整个联廊,姬守婵裹紧衣襟,却将带泪的面庞高高扬起,承受寒风的吹袭,让那尖锐的尘沙在脸上纵横肆虐,以肉身苦楚,驱去心中难以压抑的伤痛。 “姬姑娘。”廊外一个人影,渐行渐近,是文书安辰,捧着满满一匣文书:“殿下还未痊愈?这待批的文书,都堆成山了。” “高热过去就好,太医说就在这两日。”姬守婵掩饰地半遮面颊,接过他递上的文书:“还是先放在榻前吧,待他有片刻清醒,立即呈他过目。” “好的,姬姑娘费心。” 眼望着安辰走远,姬守婵才悄然拭干泪水,低头望向怀中的文书。 的确已经积攒很多了。每天都送来满满一匣,有书简,有卷轴,有折子。今日这最上面的一份,十分特别,是一张皱皱巴巴的黄草纸。 纸质极粗极硬,草棍纵横凸显,撑得折起的纸页都硬撅撅地张开来。缝隙里赫然跃出两个字,墨迹潦草歪斜,然而一笔一划,触目惊心。 莲,生。 姬守婵全身一震,蓦然停住向李重耳卧室走去的脚步,一双眼霎也不霎地盯住这两个字。 没错,“莲生”,令她百般纠结的名字。 王府文书中,为何会出现这两个字? 这张纸如此粗陋,形质、格式、字迹,都从未见过。姬守婵生于官宦人家,自幼知书识礼,文书这种东西见得多了,眼前这一份,处处异样,绝不是官府间传递的公文,亦不似私人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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