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阿五。”阴凤仪笑了笑:“什么九婴林,什么花妖?阿娘深居后宫,什么时候又能号令中尉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认真评论,来了几位新朋友,热烈欢迎~~ 我还是有件事一直没搞懂,就是我的文的评论画风和晋江其它文很不一样,相对来说特别少,但是每一条都特别认真特别有料,好奇怪其它文里的灌水评论为什么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撒花!”“记号!”“催更!”“补分!”“好看!”“智障!”……一条都没有。难道是因为作者君太认真了太投入了所以有且只有特别认真特别投入的读者?哈哈哈~~~~ 无论如何吧都特别感谢大家的评论,每一条都好用心,好宝贵,好珍惜。鞠躬!
第81章 贵嫔娘娘 ◎晴天白日,却有万钧雷霆轰在李重耳头顶。◎ “阿娘,孩儿已经查得明白。你我母子之间,别再费这口舌推诿。” 李重耳双手握拳,按紧膝头,强捺心中一阵阵刺痛。 虽然不再协掌中尉,但李重耳依然与卫缨将军亲厚,每次见面都驻足寒暄几句。几天前在玉宸宫外遇上,卫缨竟然苦口婆心地劝他做些斋醮科仪,消灾化煞,说九婴林那女妖厉害,针对殿下施了魇镇之术,必将对殿下不利。 晴天白日,却有万钧雷霆轰在李重耳头顶。 “……她舞弄那些妖雾,在空中写你的名字,写了一遍又一遍,夜空中漫天都是你的名字,活物一般飘浮在她身周。树下蓦然绽放一朵妖花,大得惊人,她盯着花朵微笑,眼中还泛着泪光,那情形,诡异至极!我恐她施展妖法,拔剑便刺……” “你刺伤她?!” “哪来得及刺伤,她挥手指挥那妖雾向我袭来,我不慎吸入腹中,至今还感觉不适!怪异的味道,凉凉的,辣辣的,还有点甜,像是……像是……” 李重耳的面色已经苍白:“端阳节的味道?” “对对对!”卫缨惊异万分:“殿下怎么知道?” 那殿下双眼闭紧,仰头向天,腮边肌肉微动,只是不发一言。 “这几日我日夜带人细搜,已经将那方圆数里之内搜遍,只是再也……” “不要再搜了,不要再提起。”李重耳一语截住:“我识得她,不是妖怪,不准伤她!” 卫缨张大嘴巴,一双小眼滴溜溜地急转。他的职位比李重耳这少司马高,爵位却低得多,满心要讨韶王殿下欢喜,一腔热切地通禀此事,却得了这么个结局。他多年为官,自然通晓世故,眼见得站错了队,马屁拍在马脚上,顿时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是卫某跟那妖女……跟那女子过不去,”卫缨赔笑道:“是宁国侯的意思,卫某只是奉命行事。前日将情形回报过去,宁国侯还特地传话来,说务必剿杀此妖,某不敢怠慢……” 阴凤仪听着李重耳提起这句,悬在喉咙口的心倒放下了一半。嗔怪地提笔指了指儿子:“阿娘就说你胡说八道。宁国侯和卫缨之间的事,怎么扯到阿娘头上来?阿娘终年足不出户,怎么会晓得九婴林里什么妖怪。” “阿娘,孩儿是有些散漫,但不是痴傻。”李重耳沉声说下去:“表舅父忽然要卫缨将军雨后深夜细搜九婴林,必有缘故。孩儿从自己身边查起,查出日前红帛姑姑去我府中送了些衣物,和宫人们叙谈了半日,能不能请红帛姑姑说说都谈了些什么?” 红帛就随侍在侧,闻言神色不动,只恭谨俯首:“回禀殿下,奴婢只和孩子们聊了聊家常。倒也关心了一下殿下的行止,那都是出自奴婢对殿下和娘娘的敬爱之意。” “秦双喜不是这么说。” 幽深宫院,忽然冷得彻骨。兔毫笔长久地持在空中,笔尖泥金早已凝干。阴凤仪缓缓拈笔,重新在墨池中蘸了又蘸,蘸得饱了,又在砚台边沿膏了又膏,过了良久,方小心取过一部新卷,一边重新抄写,一边笑道: “这卷金刚经,抄了几次都不能完卷,若不是为阿五祈福,真要丢下不写了。……阿五啊,你从旁人口中听了几句村言野语,就来煞有介事地来闹阿娘,真教阿娘有点寒心呢。红帛姑姑看着你长大,一向关心你爱护你,就算问得多了些,也是一腔好意……” “何止是问得多了些。”李重耳语声森严,已经不是平时那个顽皮嬉笑的少年: “秦双喜已经招得清楚,她根本就是阿娘派在我身边的细作,不仅这次探出了我雨后深夜里往来九婴林,平时亦有呈给阿娘的密报,细细录明我每日言行。阿娘,为何要这样?我身边四处被旁人安插了眼线,已经不胜其扰,你我母子之间,也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阴凤仪轻轻放下了笔。 “孩子,你长大了,不再对阿娘交心,阿娘关心你,唯有出此下策。你看,你有心爱的人,怎么问你都不说,直到此刻才承认,阿娘有什么法子?” “我自知不能与她结缘,早已放下这份情意,为何还要说出来,侵扰她的安宁?阿娘明知道她与孩儿有交情,还命人前去围剿,唯恐她不死,又再次传令叫卫缨务必擒杀,阿娘,你,你就这样对待孩儿的心爱之人吗?” 阴凤仪默然良久,终于也抬起头,直视李重耳的眼睛。“阿五啊,你深陷局中,已经不能明察事理了。那女子舞弄妖雾,掌控自如,这是凡人做得到的吗?明明是花精树妖行使邪术,以你的名字作法,不知要用什么毒辣的蛊毒害你……” “孩儿比阿娘清楚。孩儿与她交往已久,彼此掏心掏肺,她那手异术早就在孩儿面前施展过,也说明白是神灵传授,去年归雁里瘟疫就是靠她这手神术才得救,怎么就成了妖怪?” 阴凤仪双眉紧蹙,越听越是心惊:“神灵传授?她是什么人,哪里来的神灵传授?你们交往已久?为什么从来不对阿娘说?” 李重耳紧紧闭上嘴巴,不再说下去。 眼下情势,清清楚楚,阿娘对莲生满怀敌意,一旦被她知道莲生身份,后患无穷。他不能守护自己心爱的人,已经痛彻心扉,如何还能继续侵扰她,出卖她?她原本好端端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如今陷入无尽痛苦纠缠,只因有他,被围剿,被追杀,险些无辜被害,只因有他!…… “她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我自己的命运自己承担。孩儿请求阿娘不要再插手这件事,给那女子一个自处的空间。派在我身边的细作,请阿娘全都撤回,孩儿已经长大了,不须劳动阿娘贴身守护。” “好,好。”阴凤仪点头微笑,一边唇角不能自禁地向下牵去:“阿五,阿五,十九年了,你一直都是为娘的宝贝阿五,从没有忤逆过为娘的意思,如今为了一个妖女……” “阿娘,我说了,她不是妖女。” “你已经被她妖术所惑,走火入魔了!妖女与人交往,自然先是巧言令色,各种亲密温柔,天长日久,渐渐就会施展妖术,吸取你的精血魂魄,到时候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世间妖魔鬼怪,还不都是同样的套路?” “娘娘劳累了,还是先安歇吧。”红帛急忙上前,奉上煎好的热茶。阴凤仪却一挥衣袖,险些将茶碗掀翻在地,重重纱衣在案上抖得窸窣作响,十指瑟索着抓住抄写了一半的经卷,紧紧攥在手中:“你出去,我还有话对殿下说。” “来日方长……”红帛一言未尽,已被阴凤仪凌厉眼神逼得堵回口中。 满心焦切,却是无可奈何,唯有俯首退出帘外。重重帷幕垂落,掩住了帘内语声,红帛与一众宫人侍立外厢,个个屏息静气,异样的静寂如浓重乌云压抑在每个人的胸膛。 蓦然乌云碎裂,幽寂中爆发出阴凤仪颤声呵斥:“……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人可以信任,唯有阿娘是真心为你好。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就此了结,快将那妖女下落向阿娘说说清楚,不然迟早被她害了性命。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务必与阿娘商量!” 李重耳也提高了语声:“阿娘,我再说一遍,她是我心爱的人。我早已长大成人,不须阿娘代我决断!” “什么心爱的人!”呯地一声大响,似是什么物件摔碎在地:“你还要阿娘怎么说,剖心给你才肯听吗?我只恨卫缨没有本事,不曾将那妖女一刀两段,斩草除根!” 眼前似乎真的有刀光闪过,闪得红帛与宫人们一阵战栗。四下里空气骤然冰冷,室内的燥热,窗外的炎夏,世间万物,五脏七情,都在这一瞬间冻结。 室中长久无声。只是一片寒凉,万古冰川一般的彻骨寒凉。 嚯啷一声帘响,是李重耳大步出门,俊秀的面孔上,如枯木,如死灰,双唇紧抿,脸色铁青。身后又是人影一闪,阴凤仪追出帘外,颤抖着声音哀叫一句: “阿五,别走!你须明白,阿娘疼你爱你,才关心情切……” “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疼,什么叫爱。” 李重耳一语言罢,加快脚步奔向屋外,阴凤仪踉跄追上,一把拉住他的朱袍一角:“别走!阿娘为你熬的杏仁羹,马上就好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一声裂帛嘶鸣,惊得红帛与众宫人都是一颤,却是李重耳回手一撕,硬生生将阴凤仪牵着的朱袍后摆撕断。 “阿五!……” 李重耳就在那烈日映照的廊下,恭恭敬敬地跪倒,向阴凤仪拜了三拜。 “贵嫔娘娘,免送!” —— 悠悠更鼓,于深宫不绝回响。 “娘娘,三更了,还是安歇了吧。” “出去。” 红帛焦虑地咬咬嘴唇,又施了一礼:“娘娘,殿下他年少不经事,一时糊涂,很快就会……” “出去。” 红帛垂下泪来,默默退出门去。空阔居室中唯余阴凤仪一人,呆坐窗前,只凝视着黑洞洞的窗外,目光散乱,一声不响。 苍白的手中,握着半片朱袍,已经被揉捏得不成样子,却还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肯放开。 “贵嫔娘娘,免送。” 一声声,一字字,都如利刃插入她的心里,横加翻搅,搅得血流喷溅,浸过她的身体,令她不能呼吸。 这幽幽猗兰宫,也曾是他的安身之地,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宫中到处都还留着他的小脚印,回荡着他活泼的笑声:“阿娘!阿娘!”就在几天前,他还一如既往地欢笑着,坐在这窗边,与她随意讲些琐事,为她解闷,逗她开心,那英俊又稚气的面孔,郎朗的笑声,都还留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那张笑脸。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要不要就随他去,只要他开心就好,爱怎样就怎样?其它的一切,有什么重要。再怎么重要,也没有他重要。 不,不行,也正是因为他这样重要,所以才要拼命为他做好一切,挡住世间所有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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