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看着他留下的方盒,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打量着屋内暧昧的陈设,想象自己在屏风后的浴桶沐浴,坐在床榻的迟宿吃着酒肉,将那一方的情状一览无余……结合上楼时迟宿那句“做点什么”,眼皮儿跳了跳。 她当作没听见纸人的话,关上门扯着嗓子喊累。 迟宿看得发笑,一派正经地说道:“这里又没外人,你拘着自己做什么?去歇着吧!我先看看藏春刀。” “是了是了,你好好看看,能不能修复藏春刀,咱们经过点金城时说不定就撞上白楚!可不能让她发现藏春刀的事……” 迟宿不想她白白期许一场,作出最坏的打算:“如果我没能修好藏春刀,这断刀教人发现,你就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呗……” 一套背锅流程熟练到丝滑,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别说丧气话,先试试看嘛!”白珞娇声道。 迟宿拿她没办法,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姑娘自己一边儿玩去。 白珞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欢呼一声,头一件事就是进到帐里,掀了幕篱,脱了鞋袜和外袍,往那铺了厚软被褥的床一躺,舒展地喟叹。 一转头,看到床架小木格上摆着书册笔墨,以为是话本画册之类,便随手取了一本翻阅起来。 迟宿见她消停了,幻出断成两截的藏春刀,仔细端详着断截处。 这把刀大有来头。 传闻数年前一处神址坠入修仙界,开启密境,引得无数修士趋之若鹜。 在众多入境探险的修士中,仅有五人从密境中寻得机缘。 泯山迟朔,点金城徐无极,临仙门白楚与轻雪门顾氏姐弟……这五人后来都成了修仙界的大能者。 白楚从神址中寻得一块稀世矿石,请铸器大师图尔造了一把利刃,正是名刀藏春。 据说藏春刀破魔之力极强,中刀的魔物会持续受到刀气冲击、破坏,不论轻伤重伤都必死无疑……·白楚凭借藏春刀名扬四海,威震八方,巅峰时期甚至能与剑神迟朔打得有来有回——当年两人和离时的打斗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视作艳闻。 迟宿手中亦是名剑,闯烨山时突破至曦境,成魔刹那的天地异动也未能胜过那个女人。 他的手指轻抚着断刀的裂痕,好似看到了白珞年幼时从母亲手中接过藏春刀,在他面前炫耀的样子。 白珞从小就不受母亲待见,何以能够继承这把神器? 这件事的缘由,迟宿也是听白珞说过的。 白楚修炼至化藏境巅峰,迟迟无法突破到上墟境界,心中生出杂念,失手杀了一个无辜凡人,从此便再不用藏春刀,转而将刀丢给了女儿。 这是白珞的机缘,也是白楚对她苛刻训练的开始。 迟宿握着断刀,思绪陷入回忆之中。 …… 白楚与迟朔决裂后将白珞带回烨山,放话要亲自教养女儿。 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既是如此说了,便要采取最严苛的方式对待白珞。 白珞一直对迟宿说,其实她不太明白,小时候那个女人不待见她,也没有管过她修炼与否,为何那会儿又想起“教养”她? 她幼时体弱多病,修行开蒙晚了同辈人五六年,七岁前甚至没背过任何修仙法诀……其修炼速度注定不可能赶得上天资奇绝的母亲。 一口一个“青赤小儿”,白珞觉得自己被母亲从头嫌弃到了脚趾。 日日天不亮就被拎起来修炼。 迟宿每每到烨山探望她,她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们说,我除了长相随了白楚,别的一概不如她,这把刀在我手里真是屈才了。 少年轻狂,见不得她那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拽着她走到烨山临仙门的演武场,质问谁在背后说了坏话,不服的站出来。 他可以把人打到服。 就此,迟宿成了临仙门年轻一辈里说一不二的外门师兄。 那些年纪长于迟宿,修为却远逊于他的修士,没脸在迟宿面前自称“师兄”,明面上尊称他为“迟少主”,暗地里暧昧又讨好地唤他…… 姑爷…… 这样的结局是,白珞少女时光里所接触到异性,再也没有人能够盖过迟宿的光芒。 如众星拱在中间的月亮,与迟宿距离最近的白珞,都被衬托成了萤火流光。 白楚亦常将白珞比作一盏精致的玉瓷花瓶。 藏春刀在她手中没有凌厉的风采,成了玉瓷瓶中一朵娇艳的花。 易碎、不堪折。 …… 藏春刀缺损严重,轻易无法修复,怕是要熔化了材料重铸……迟宿思索后得出结论。 但真要把这话告诉白珞,恐怕她要辗转反侧,唉声叹气一整宿。 迟宿了解她,姑娘性子娇气,没经过什么大的风浪,虽然嘴上编排白楚,心里却渴望得到母亲的肯定,诸如此类事都是极力遮掩,不想受到责骂…… 夜色渐渐深了,莲花灯盏中夜明珠溢出光亮,照得一室朦胧。 迟宿正打量藏春刀的断口,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白皙的小脚,踩在灰色的地板上。 感受到他的注视,十颗小趾头迅速害羞地蜷起,染上粉色…… 视线往上,看到姑娘一手提着飘逸的裙摆,另一只手攥了本画册,雪白的绸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上衣的领子略显松垮,低到锁骨。
第21章 戏弄 迟宿愣了。 握着“藏春刀”的手微微收紧,他的嘴唇抿成平直线条,俊朗的脸上压着几分焦躁,快速地别开闪过猩红之色的眼眸。 “怎么了?” 白珞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蹲在迟宿跟前,指着书上一处文字道:“这法咒我没见过,你会吗?” 迟宿粗略地扫过一遍,就将法咒刻在了心里。这实在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修行天赋。 他尽量不去瞧她嫣红的嘴唇,心不在焉道:“这是极偏门的幻形术,施咒者取人血、发等精微之物,制入墨中描绘人像,便可幻化得惟妙惟肖,即便化藏、上墟境也轻易不得识破。” 顿了一下补充道:“不像这家店的纸人,粗糙得一眼明了。” 白珞狐疑道:“这么神奇?不信。”双肘靠在迟宿的膝上,伸展了个极舒坦的姿势,她眼中闪着浓厚的兴味,“要不你试试,我一定能把你认出来。” 迟宿耐着性子安抚道:“此地人多眼杂,诸多不便……咱们以后再玩儿?” “那你下次扮女孩子!” 迟宿:…… “嘿嘿!”白珞戏弄完人,捧着书就往床榻逃,得意上翘的眼角如新月一般。 迟宿见她光着脚,额头青筋微跳,伸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身形高大,一双有力的胳膊穿过她的腋下与膝弯,几丝墨色的长发拂过少女的脸颊,双脚离地、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头脑发了昏。 白珞手里的书掉在地上,抬眼望见迟宿深邃的眼眸,没敢出声说捡。 迟宿将她放在榻上,扫了一眼她沾了灰的裙摆和玉足,又看了看屋内正中央那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 木盒中有一格鲜奶。 若为凡人,该用鲜奶浸湿丝绢,擦拭肌肤上的污秽。 可惜他不是。 迟宿也不知自己是惋惜还是怎的。他们这样的人,心念即起,法术即随,不必结印施法,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姑娘的足底就已经干干净净。 掉在地上的书卷跃到他手中,迟宿慢悠悠地说:“天凉地冷,你不穿鞋袜到处跑,是要我替你穿上?” 他一通戏谑说完,白珞脸上的绯红已经到了耳根,见迟宿打算上手的样子,忙不迭卷起被褥,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连声告饶。 “不必了不必了……” 迟宿手中的书卷朝白珞蒙在被里的脑门轻轻一拍,脸上笑容浅淡,半身欺压在她身上。 “你再敢招惹我……” 原本躲在被里,只露一双眼睛观察他的白珞突然默了一瞬,直觉告诉她这时候的迟宿比魔焰渊遇到时还危险。 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迟宿入了魔,白珞红着眼眶呜咽道:“你现在好凶,你以前不会这么欺负我的!” 迟宿也挺委屈,眼中不知何时闪烁起了猩红的光,喃喃道:“可我饿了啊,珞珞……” 饥饿…… 那是一种无法向她言明的焦躁之感,是天人交战形成的强烈想望。他得用獠牙咬破舌尖,吃了痛,才清醒须臾…… 白珞心头一紧,只道他又生了心魔。 她清楚迟宿吃软不吃硬,从被子里窸窸窣窣地缓缓探出头,半歪在枕上,露出纤细的脖子,像野兽爪下示弱的麋鹿。 “那你吃我吧!” 显然,她仅仅理解了字面上的含义,并且还将他当作从前那个……好哥哥。 迟宿的心颤了一下,眼中的猩红迅速褪了下去。 叹了口气。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给猫儿顺毛似的,隔着柔软的被褥从上到下捋过一遍,经过那截儿软得一掐就断的脖子,还得重新替她盖好被子。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伤我……”白珞倚赖他温柔的亲昵触碰,略微歪过头,一侧脸颊抵住他的掌心,撒娇似的蹭了蹭。 这姑娘生来就是磨他的。 迟宿眼中漾起柔光,温声叮咛:“别闹了,睡吧!我守着你。” 这话像一句咒语。白珞在他的安抚下放松了身子,呼吸慢慢放浅、均匀,最后进入了沉沉的安睡。 见她睡着,迟宿眼中的柔光倏地散尽,目光转向桌案上的那盏莲花灯,透着一股子略带薄怒的邪气。 本想在点金城附近低调些,与那些魔物井水不犯河水,偏偏,它们非要动他逆鳞…… 要是自己定力不足,受了妖邪蛊惑,伤了珞珞…… 手掌覆住莲花灯,夜明珠辉芒骤敛,迟宿抬手间冰魄剑得到指令出鞘,在房间里激动地“嗖嗖嗖”转圈,所过之处留下道道虚影,眨眼间就在床榻前形成了一道幽蓝色的屏障。 迟宿见状起身,身影即将在屋内消失之际,悬在半空中的冰魄剑“铮”地一声嘶鸣。 冰魄剑:什么意思?打架不带我! “替我看好她……”声音如雪覆金石,教冰魄剑打了个冷战。 抬脚欲出房门,又想起了什么,迟宿朝本命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冰魄剑瞬时抖得跟筛糠似的,惊恐地退到墙角,像个被强迫的大闺女…… 不、不要啊…… 迟宿随意地勾了勾手指,召回本命剑,握住剑柄,根本不容拒绝地将冰魄剑一寸、一寸归入—— 藏春刀刀鞘。 冰魄剑,竟然在他的威压下化作了藏春刀的形状! 这把剑是轻雪门传承了上万年的神器,所历剑主皆是大能者,聚集的灵气亦是浩如烟海,只要它维持幻形不作妖,寻常人根本无法辨识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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