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少女身量娇小,生得眉清目秀,挽着老者的手掌温热,却教老者像被毒蛇缠住了一般,惊得满头冷汗,面如土色。 “静儿,你……” 徐天静亲昵地挽着老者的胳膊,抬眼示意他们身后的仆从扶住了他,道:“三叔公,吾乃城主之女,自当为点金城鞠躬尽瘁,求见泯山剑神这种事,怎好劳烦您老人家。您且在此等我,我去面见剑神,我是晚辈,被剑神拒绝也不算拂了点金城的面子。” 徐家长老闻言簌簌落泪,看似欣慰地拉着少女的手,实则声音阴沉地低喝她:“你想做什么?” 他清楚徐天静的底细,对纸人向来不屑一顾,今日在众仙门眼皮子底下却不好驳了她的请求。一则城主徐无极才刚过世,他与“城主之女”撕破脸,颇有专权之嫌;二则现在外面正传闻此女乃妖魔之体,徐家绝不能承认这件事,否则家族百年清誉与基业,都将在顷刻毁于一旦。 做什么? 徐天静暗自冷笑。 魔尊,城主和她的兄长徐天宁都死了,徐天静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已经是自由之身,但那三个内贼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认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群狼环伺,徐家尚且不能自保,修为低微的她离开点金城后该以何维生? 这个百年大族像是一棵即将腐烂的枯树,从树上掉落下来的虫子只能被路过的人踩得稀巴烂。 她必须寻找更强的靠山。 徐天静并没有对这个老古板解释什么,也不在乎他打的什么算盘,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转身进了观海阁。 迟家门规森严,随剑神下山的修士都是精锐,连门前的守卫都是五化境修为,一个个神情肃穆,完全不受外界纷争干扰的样子……徐天静暗自腹诽,这里恐怕是眼下整个点金城内最清净的地方。 徐天静心中忐忑,遥遥望见书架前斜坐的伟岸身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她跪的位置距离大门仅仅三步之遥,完全因为胆怯而忘了人情礼数,寒风闯入阁楼,如芒在背,冷得她直打颤,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哆嗦。 “小女子徐天静,拜见迟剑神!” 上首的泯山剑神一手持书卷,一手摆弄棋盘,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徐家将她当作玩物般养着,没有在她身上花费任何多余的精力和心思。徐天静自认见识浅薄,不敢在上墟境大能者跟前耍心眼儿,直接道明了来意:“徐天静愿为剑神手中棋,任凭剑神差遣,只求剑神予我一条生路。” 迟朔慢慢拿起棋盒中的一粒黑子,不紧不慢落了一子,道:“我身边不缺人。”他毫不犹豫地揭开那层遮羞布,冷淡道,“本座没有必要留一个弑兄欺父的人在身边。” 徐天静并不意外他知道真相,她对这个人已经产生了强烈的崇拜,认为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眼神更加热切了,道:“从我十三岁死去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有兄长与父亲。我真正的主人是魔尊,曾经我以为她是世上最强大的存在,没有想到她会输给您……我现在无家可归,只要您能够庇佑我,我必定奉以百倍的忠诚。” “你该如何保证这份忠诚,小家伙?”迟朔冷声道。“或者说,你将以什么样的身份成为本座的附庸?” 徐天静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屑,羞怯地低下头,道:“我有一个办法。您的第一任夫人与我的母亲是孪生姐妹。我这张脸是照着母亲的模样画下来的,与她们酷肖……” 迟朔预感到姑娘要说什么,不由地蹙起了眉。 徐天静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十三岁那年就蜗居在这具躯壳里,无法长大,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其实我已经二十六岁了,迟剑神……如果您愿意赐我一副正常的躯体,我可以做你的女人。这也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方式。” 她一边说着,一边贪婪地看着男人握着棋子的手—— 那只手在她眼中能够翻云覆雨,遮天蔽日。 如果迟朔愿意庇佑自己,愿意用那只手抚过自己的脸颊和下巴……她不知死活地表露出自己内心最深的渴望,眼神天真得令人发笑。 迟朔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盒,悠哉地饮了一口茶,评价道:“兵不血刃,这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 徐天静没有听懂他这话的意思,不安地攥着衣裙,却听那人又道。 “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娶了第一任夫人。那时候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寄望拥有更加强大的另一半,扶持自己走得更远。” 他顿了顿,沉声道:“但我现在不需要了。” 徐天静意识到自己被拒绝,根本不敢抬头看那人,跪在地上的双腿都在瑟瑟发抖。 不过眨眼的工夫,她就被一道劲风拽到了迟朔的脚下。 那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俯身逼近时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教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小家伙,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帮你更换躯壳,更不会要你。你大概很憧憬人类的某些感情,但是那些感情都是无用而脆弱的。你的身份应该体验的是更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她迷茫道。 迟朔居高临下,意味不明道:“你的父亲,叔父和兄长都死了,这座城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就是你……你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不用怕,我会替你看着。” 徐天静从未想过这些,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中瞬间做了许多以前从来不敢有过的设想。 她感到膝盖下生了阵风,稳稳当当地将自己的双膝托了起来。 “你大概跪太久了,一时感觉不到。没关系,很快你就明白了。” 徐天静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向自己许诺了一件了不起的东西—— 权力。 那将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第44章 是命 怀疑剑生的时候,冰魄剑好生细数过一遍,自己已经历了五代剑主。 首任剑主是上古时期的一位将军——冰魄剑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可惜将军为抵御魔神战死,冰魄剑被迫开始了自己颠沛流离的一生。 其余剑主性格迥异,或冷淡如水的,一生与世无争,或热烈如火的,动辄暴跳如雷。 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剑主能够唤醒剑灵,剑灵与剑主同生共死,一旦剑主身殒,剑灵也会随之消散,神兵化为死器。 从剑身中被唤醒的时候,冰魄剑剑灵激动得像条哈巴犬似的围着小男孩转圈儿,以为自己遇到了天命之子。 但那小孩儿递来的眼神是厌弃而不屑的。 冰魄剑的上一任剑主是迟宿的娘亲顾雪影,上一任剑灵已经随剑主消散于世间。冰魄剑对顾雪影的印象只剩下一张模糊的脸,也不记得她陨落的真相,更无从得知自己何以遭到新任剑主的嫌弃。 很久以后它才明白,迟宿是在迁怒,迁怒于神器当年没有护住顾雪影。 冰魄剑有点蒙圈儿——这是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儿? 迟宿对本命剑的态度若即若离,冰魄剑剑灵对剑主亦是又爱又恨。 在迟宿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剑灵还能安慰自己,小孩不懂事罢了,不知道神器的威力,待磨合几年,他们必定能到人剑合一的天人之境。 这样的自我安慰的心理在白珞出生后被无情打破。 冰魄剑剑灵在白珞的成长历程中不断刷新着对自家剑主的认知。 从他年幼时险些把婴儿扼杀在襁褓中开始,一切都显得那般魔幻与不真切。 他教她咿呀学语,陪她蹒跚学步,看她跌撞跑来,忍不住伸手将小女孩牵进自己的世界。 迟宿的童年沉闷而枯燥,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分享给心爱的小女孩。 包括他的本命剑,也包括他自己。 于是冰魄剑的剑柄、剑身和剑鞘,无处不有小女孩玩闹时留下的掌纹和牙印。 他不大在意冰魄剑剑灵的控诉,反而叮嘱剑灵要好生收敛锋芒。 千万别伤着她。 ——这特么说得是人话? 一代斩妖除魔,声名显赫的神剑,逐渐沦为给小姑娘切瓜砍菜,烧烤串肉的工具,其中落差,冰魄剑剑灵从抗拒到接受,只需要剑主一记冷酷无情的眼神。 这都是命! 剑灵无数次这般想到。也终于领悟到自己在剑主心中的地位—— 呸!鬼的地位! 狗比剑主,心里压根没给它留一点空地儿! 这些抱怨和牢骚平日在剑主跟前宣泄着,剑灵尚且好受些。而当狗比剑主独自进入识海中修炼,命令它保护白珞,迫使它不得不与白珞独处的时候,剑灵的怨气就达到了顶峰。 翻山越岭,风驰电掣,驮着白珞如脱缰野马驰骋天地。 冰魄剑公报私仇,无比快意。 这般嚣张行径恰巧有个正当的借口——逃命。 身后有个人在追杀他们。那人相貌平平,看起来老实又敦厚,乃是实打实的化藏境剑修。冰魄剑剑灵听白珞咬牙切齿地唤他——任止行。 白珞不断将灵力注入剑中疾速而行,甚至冒险御剑穿过狭小山谷,剑刃几乎贴着江面疾行,背后的任无极依然如影随形。 一道经过法力加持的浑厚声音传至白珞耳畔:“大小姐慢行,任某尚在三丈之外,止行剑无意领教冰魄剑的威力。” 刚刚进阶为商羽境的白珞与化藏境的剑修实为天壤之别,隔空都能感受到身后一流剑修的无情鄙夷。 白珞不免有些焦躁,足下冰魄剑与疾风交锋时金声碎碎,回头打眼一瞧,任止行衣袂飘飘,负手御剑之态仿若信步闲庭。 不时还给她几句评价。 “你灵根属火,将灵力注入冰魄剑中怕是适得其反,这会儿灵力怕是快空竭了吧?不如省些气力。” “商羽境能领会五行之声,木叶窸窣,流水潺潺,天地上下,万物始灵。一旦体内的本源灵力告罄,便能听到灵气召唤。你跑了这一路,该听见那个声音了吧?” 白珞:…… 本源召唤乃是商羽境以上修士的天赋术法。 一旦修士体内的本源灵力耗损到了极限,在其所处之地方圆百里内本源灵气最充沛的福地便会向修士发出召唤。若修士能够赶到福地,不仅能够吸收到最适宜自身修炼的本源灵力,还有可能寻到上佳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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