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有人踩碎了地上的枯叶,朝她走近。 白珞循声转头,却不见人迹。 后背升起一股寒气,此前莫名长出赤羽的两侧肩胛骨,也开始泛起痒意。 警惕地摸向腰间,又是一愣,唇边勾起一抹讽笑。 骨镰,已经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心底生出怯意,本着打不过就跑的准则,白珞掉头朝来路逃跑。 一缕赤色的长发从眼前飘过,白珞定睛一看,来时的山径竟然已经被一丛荆棘阻隔。 她脚步一滞,警惕道:“是人是鬼,出来说话!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被吓大的。” 眼前依然没有出现任何身影,一个男声,穿透黑暗而来。 “你在神境,为何会认为吾是人,或是鬼?” 那个瞬间白珞仿佛听见传闻中的古曲高山流水,一团神光在飞瀑下拨动她从未听过的天籁。 白珞眨了眨眼,笑说:“现在我相信你是神明了!” 接着问:“您就是沐芳常挂在嘴边的大祭司?” “嗯。” 那个声音简短地回应她。 白珞握着手中的蓝色水球,戒备道:“您为什么让我来到这里?” “吾的真身尚在休眠,是你内心强烈的愿望强行将吾的意识唤醒,召唤吾来到这里……”那个声音说。 白珞闻言激动道:“这么说您已经知道了我的愿望?您能够帮我实现它吗?” “凡人,总想着不劳而获。”大概是对她的反应不满,那个声音透出了些许不耐。 白珞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紧张地说:“您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不会明白凡人面对人世劫苦的无力。我不知道别人遇到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不想惺惺作态……我只想恳求您,帮助我,不管您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实现它……” 那个声音迟迟未再出现在耳畔。 唯有梧桐叶沙沙作响。 “那就许下你认为正确的愿望。” 那个声音如是说。 语气傲慢而无礼,落在白珞耳畔却似天籁。 “谢谢您!” 白珞想自己的愿望大抵在神明眼中是微不足道的。 她捧着水球,眼中带着希冀,郑重地说:“您能让小妤活过来吗?” “不能。” 拒绝地如此干脆,教白珞有些不知所措,立时红了眼眶。“为什么?您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身前有树叶被踩碎的“咔嚓”声响,好似有什么在向她走近。 白珞直视前方,目光如炬,固执地要个说法:“为什么?” “不要用人力所能及的事向神许愿。”那个声音说。“修道者的路上从来没有捷径。” 白珞沉默。迟宿曾经说过,韦妤魂息尚在,即便没有神力,日日以灵力滋养,也会逐渐复原。只是时日长短而已。 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她乞求道:“那您能帮我的阿宿恢复记忆吗?” “不能。” 又是拒绝。 那个声音顿了顿,解释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是否唤醒他,取决于你的意志是否坚定。” 白珞急了,道:“难道您认为我不希望他恢复记忆吗?我当然……”说到这里她神色黯了黯,没有接着说下去。 神明仿佛洞察了她全部的思想。 白珞无所遁形。 咬了咬牙,她带着一丝羞愤地问:“您能够降下天罚,让那个杀妻迫子的畜生从世上消失吗?” 那个声音默了半晌,道:“即便是神,也不能干涉人间的秩序。” 这次白珞彻底怒了,道:“可我认为这些都是身为神应该做的事情!高高在上,对人间的苦难冷眼旁观,这不应该是一位神明的作为!” “是啊,你已经意识到了,人间的苦难·····”最新资源都在疼训裙期六陆伍零叭巴而五那个声音冷静地问,“那么一切的根由是什么呢?” “根由?” 白珞一愣。 这位神明仿佛一个站在堂前教习的先生,正拿着戒尺,神态倨傲地逼迫她领悟某个道理。 白珞感到了窘迫,眼睛酸胀,带着哭腔地辩白:“我才不关心……我只希望杀人者偿命,希望我的朋友能够复生,希望自己的爱人免于病痛折磨……这些在您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不屑于作为一个愿望实现它们,但这已是我……一个自私自利,微不足道的凡人,能够想到的全部了呀……” 唉…… 空气里传来一声叹息。 白珞甚至能够想象到站在堂前的先生失望地摇头。 她心里委屈,也有种莫名的负罪感,“我的愿望很小、很小的……” 这世上大抵只有迟宿才会无条件地纵容和满足她全部的愿望。白珞难过地想道。 手心的水球微微发烫,仿佛在对她作某种提示。 白珞眼前闪过许多令她悲戚的画面,心口揪疼,擦了擦眼泪,振作起来,对着黑暗里长久的沉默说:“您能够……解除顾氏与人鱼族的诅咒吗?” 根由…… 在一段漫长的时间里,这个诅咒必定是许多悲剧的根由。顾雪影,韦妤,小乌,顾烟……都是这个可怕的诅咒所酿成的悲剧的缩影。 或许神力,能够挽救更多人的命运。 这次,那个声音轻快地回应了她。 “嗯。” 一个简短的音节落至耳畔,白珞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耳畔有树叶被踩碎的声响 白珞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前,感受到……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背后肩胛骨再次泛起疼痒之感,她咬着牙,如同蝴蝶破茧,铺开两翼 ,赤羽中的蕴藏的能量向身后的山河扩散、荡开,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神境传至了人间…… 眼前有朝阳冉冉升起,阳光穿过树丛,丝丝缕缕。 白珞感觉自己全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了似的,虚弱地倒在梧桐树下,意识陷入沉睡前,她紧紧地盯着手中的蓝色水球。 水球中的血雾在阳光映衬下仿若一片红霞,光芒闪烁,似在回应着她。 谢谢你…… 白珞仿佛听见小妤的声音说。 她以为神明应许了自己的愿望,安心地陷入沉睡之中,是以,没有听到梧桐树下神的低语。 “还不够……必须要更强一点。” …… 轻雪门。 白石狮雕像目视远方,于山巅俯瞰众生。 一缕朝旭自天际云间照射而来,白石阶上冰雪消融,汇聚成一条条山涧溪流。 高山的雪线自下而上逐渐推进,整座山都像是在“破冰”。 石狮通身滴着雪水,身后宏伟的宫殿也逐渐露出冰雪下的全貌:红砖、绿瓦、飞檐、楼阁……广场上的积雪也变成了一汪湖泊,映着升起的朝阳,波光粼粼。 顾无非蜷缩在大殿中央的座椅上,捂住双耳,试图隔绝殿外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吱呀。 那一道中门忽开,闯入大殿的山风席卷入境。 他本以为又是一场难熬的酷寒,本能地将身上的狐袄裹紧,丹凤眼角微挑,却见殿外雪融成湖,蓝天碧水……他怔了怔,赤脚踏上砖地,意外地,没有感受到那股钻心刺骨的冰寒。 一步、两步,他用力推开中门。 接天莲叶,碧绿无穷。 顾无非颤巍巍地将手伸到阳光所照之处,似被那温度烫了一下,微微瑟缩。 他抬脚走出大殿,神情恍惚的,行走在同样惊诧无比的族人中间。 这究竟是何神迹…… 顾无非听见他们在说。 一阵凉风拂过,他闻到了久违的花香,猛地转过头,眼角微潮。 但见那碧海中央生了一朵娇俏的莲花,彼时随风摆动,摇曳生姿。
第89章 初衷 “珞珞,珞珞……” 迟宿蹲在床榻前,不住地唤道。 睡梦中的白珞一直在呓语,怎么叫也叫不醒。他看得心慌,见她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只好推搡她的身体。 白珞幽幽转醒,额头挂着冷汗,看见迟宿一脸担心的样子,惊慌地扑到他怀里。 “阿宿……” 迟宿抱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做噩梦了吗?” 白珞摇了摇头,却也说不清自己方才究竟梦见了什么事情。她感觉浑身疲累,心头空落落的,只想在他怀里得到些许安慰。 被魔气控制的迟宿不太会说话安慰人,只能笨拙地轻拍她的背。 白珞足足歇了半个时辰才缓过劲儿来。 趴在迟宿腿上,拿出随身携带的水球,温柔地擦拭。 迟宿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酸涩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扫了眼水球,猩红的眼眸里倒映着幽蓝水泽,不悦地蹙起了眉。 白珞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是期待地想,韦妤是否能够在这个地方重生。 没等她回神,掌心的水球已被迟宿拿起。 “阿宿!”白珞心惊,紧张道,“快把小妤还给我!” 迟宿不为所动,拿着水球走向屋外。 “迟宿!”白珞急得连鞋都顾不上穿,追了上去。 迟宿一边端详水球里的影子,一边朝河川走去。 屋前的河流水声潺潺,水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他不假思索地将握着水球的拳头浸入河水。 白珞快步追上前,露出鲜见的凶悍,“你在做什么,别……”她想说别伤害小妤,却见水面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阳光像是被漩涡揉碎,璀璨、金煌。 这个场景让白珞立时想到他们在芜泽的时候,迟宿将她从沼泽中拽起,那些白雾也是这样被他吸入身体…… 可是蜀跃村明明不能使用灵力! 白珞难以置信,揪住迟宿问:“难道你没有受这股禁制的影响?不对啊……还是你发现了什么法术的漏洞?” 这里可是……神境啊! 迟宿只是望着她笑。 “好好好,你是天道亲儿子你了不起……”从小到大,白珞已经适应了迟宿的逆天天赋与各种发生在他身上的荒诞怪事,嘀咕着酸了一句。 她知道迟宿是在帮小妤,便安静地等待着…… 须臾,迟宿的拳像是握不住什么似的,突然张开。 一条巴掌大的红鲤,从日芒洒落的河川中跃起。 …… 韦妤活过来了吗?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是的。 白珞看着它一次次跃起摆尾,溅起水花,快活的身影,像白昼里一朵接一朵绽放的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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